“別提這個了。”簡星疏不耐煩地擺了擺手,牽到胳膊肘的傷口,長?長?“嘶”了聲。


    “……”岑枳小手舉起來,隔空托了托他的胳膊肘。


    真是傷得不輕。


    “媽的,”簡星疏心不甘情?不願地總結道,“賀狗逼是能打,那反應速度不去做臥底都可惜了!”


    “但是我看他……”岑枳眨巴了兩下眼?睛,終於說出了最大的困惑,“好像一點傷口都沒有。”


    “嗬,”簡星疏冷笑一聲,扯到嘴角淤青,齜牙咧嘴地平複了一下才?說,“你不懂。”


    岑枳:“?”


    “那狗逼受的,”簡星疏一臉騙傻子?似的篤定,“是內傷。”


    岑枳:“……”


    第19章


    簡家主宅, 岑枳到c市的第一晚就去過。


    離她?現在住的小區接近一小時車程。近郊的一片別墅區,每棟房子間隔遠,占地麵積也大, 隻是外觀有些老派, 看著?有些年頭了。


    岑枳上回來的時候,偌大的房子裏隻有簡星疏和兩位工作?的阿姨。


    這次卻?是全員到齊。


    驟然麵對一屋子的陌生人,岑枳頭皮麻得像過了電, 一整個揪了起來。


    岑枳並不想來,又是被臨時通知,簡清暉一一給她?介紹讓她?叫人的時候, 她?唇角上提的程序執行得都?有些卡頓。


    簡家爺爺已經?七十出頭,頭發花白,像是日積月累的大家長威嚴都?掛到了嘴角兩端,唇角狠狠向下撇著?。


    對她?那聲?“爺爺”, 也隻是表情都?沒變一下地“嗯”了聲?。


    新奶奶——簡星疏的年輕媽媽姓鬱,叫鬱秦。是唯一一個,她?進了門就對她?笑的人。


    岑枳乖乖叫聲?了“奶奶”。


    鬱奶奶本人倒是瞧著?挺高興, 隻是簡清暉的現任妻子——杜雪珍,聽著?這聲?“奶奶”臉色更難看了一點。


    岑枳看見她?的嘴角也被線扯著?似的,往下垂得更狠了。


    岑枳沒什麽感覺地看了她?一眼, 叫了聲?“杜阿姨”。


    杜雪珍的表情,仿佛也是位阿斯伯格綜合征患者?,唇角向上提的勉強度和機械感, 半點不輸此刻的她?。


    岑枳眨了下眼睛, 沒什麽興趣去分析她?的心?理狀態, 直接看向簡清暉介紹的另外兩個人:簡芷珊和簡於?佑。


    龍鳳胎姐弟,簡清暉和杜雪珍的孩子。


    “枳枳, ”簡清暉拍了拍岑枳的肩,又說了一遍,“這是你?弟弟妹妹。”


    這一拍像妖怪施的定身術,岑枳半邊身子都?僵硬了,抿了抿唇,對倆人說:“你?們好。”


    既然是弟弟妹妹,那還是她?大一點兒,沒有她?反過來叫人的道理。岑枳十分肯定地想。


    “芷珊於?佑,”簡清暉看了倆人一眼,溫聲?道,“叫人。”


    簡芷珊頓了下,沒說話。


    從來不把誰放在眼裏的簡於?佑始終靠坐在客廳沙發裏,一臉大病未愈的蒼白和陰戾:“我隻有一個姐姐,這又是哪兒冒出來的?”


    簡芷珊沒什麽表情地掃了他?一眼。


    爺爺重男輕女,簡於?佑從小就被慣著?長大,平時都?是一口一個“簡芷珊”,現在倒知道他?還有個姐姐了。


    站在岑枳側後方的簡星疏無語地翻了個白眼。


    他?這位便宜大哥還真是愛搞兄友弟恭這一套。明知道自己兒子女兒是什麽德性,連他?這個長輩都?不放在眼裏,還指望他?們和突然回來的岑枳相親相愛?


    不知道是簡清暉還沒想到怎麽教育孩子,還是簡爺爺快了他?一步。


    老人家手一揮,語氣?沉悶:“行了,吃飯吧。於?佑剛回來,也該餓了。”


    這沒趣的一幕硬算是翻了篇兒。


    隻是陣地移到了餐桌上,依舊連空氣?裏都?冒著?尷尬。


    像是為了體?現對岑枳的重視,簡清暉安排她?坐在了自己身邊。


    “……”


    岑枳硬著?頭皮,心?不甘情不願地坐了下去。


    餐廳裏擺的是中式圓餐桌,簡星疏就坐在她?斜對麵,岑枳看著?這桌上唯一的“熟人”,開始祈禱這一餐飯趕緊結束。


    岑枳食不知味地吃了半天,所幸這家人互相之間,好像也不是很熟,沒話聊,吃得都?很安靜。


    正當她?以為這餐飯能在沉默又尷尬的氣?氛中結束,簡於?佑突然開了口:“爸,明天就帶她?去醫院配型嗎?”


    整個餐廳上方的空氣?,更凝滯了幾分。


    簡清暉放下筷子,看向簡於?佑:“後天下午,我已經?安排好了。”


    岑枳茫然地抬頭,看見簡於?佑看的,正是自己這個方向。


    心?裏本能地煩亂起來,岑枳轉過頭,很慢地問簡清暉:“什麽配型?”


    一桌人的視線,有驚訝有無感,有看戲有嘲諷地看向岑枳。


    簡星疏愣了下,看了眼岑枳,又看向簡清暉,眯了眯眼睛:“她?不知道自己回來是為了……”


    簡清暉打斷他?,看著?岑枳笑了笑:“吃完了嗎?”


    岑枳放下筷子:“嗯。”


    簡清暉站起來:“和我上樓看看你?的房間?”


    岑枳皺了下眉,硬邦邦地說:“不要。我不住這兒。”


    簡清暉看著?她?,聲?音淡道:“走吧,上樓。爸爸有話和你?說。”


    等倆人離席,簡星疏煩躁地甩下筷子站起來:“吃飽了。”


    這個裝模作?樣的家,他?真他?媽待夠了。


    鬱秦像是一早習慣,並沒有叫住簡星疏。


    倒是簡於?佑看了眼離開的簡星疏,陰沉沉地笑了聲?:“爺爺,你?這小兒子是覺得我就快死了,以後這個家都?歸他?了嗎?架子是比你?還大了。”


    “行了!”簡老爺子皺起本來就紋路深褶的眉頭,“他?就是這個脾氣?。”


    簡於?佑收了笑意,森然靠進餐椅背。


    他?知道,不少人聽說他?得了這毛病,都?暗地裏笑話他?是報應。說是那個被他?搞大肚子又跳樓的女生來索命。


    可這家裏幹破事?兒的人還少嗎?


    兩隻腳都?踏進棺材的死老頭子,還要娶個比他?媽年輕的賤女人。他?道貌岸然的親爹,外麵居然還有個這麽大的野種。


    憑什麽就他?一個有報應?


    簡於?佑怨懟地咬了咬牙,本就瘦脫了像的臉更顯猙獰。


    -


    二樓背陽的一間臥室裏,床上罩著?粉色的床單被套,塞了一整套公?主風的家具。


    隻是嵌在原先簡灰裝修的客房裏,顯得格格不入。


    岑枳站在客房小沙發前,每個毛孔都?透著?壓抑的焦躁。


    “枳枳,”簡清暉溫聲?對她?說,“爸爸當初,並不知道媽媽懷了你?。”


    岑枳麵無表情垂著?眼睫毛,腦子裏轉了好幾個彎兒,才猜測到簡清暉的意思應該是:我不是故意拋棄你?的,隻是不知道你?的存在,所以你?沒理由怪我。


    岑枳語調平得機械:“你?知道我這個毛病,理解能力很差,你?有什麽想說的,直說就好。”


    簡清暉聽完,卻?像也有社交障礙理解不了她?意思似的,開始自顧自地說:“你?知道媽媽,也是個阿斯伯格綜合征患者?嗎?”


    岑枳滯了下,垂在身側的手指頭都?不自覺地僵硬起來。


    她?對第一個媽媽,幾乎沒什麽記憶。卻?本能地延續了她?講話的口音。


    很慢,很輕,很溫柔的聲?音。卻?僅僅隻是大腦皮層殘存的一點感覺。


    連她?叫自己名字是什麽樣子,都?仿佛是自己幻想出來的印象。


    岑枳在記事?後,福利院的阿姨告訴過她?,她?是因為母親意外車禍沒人撫養才被送去那兒的。


    他?們也嚐試找過她?的親人,但是無果。


    而且她?的出生證明上,父親那一欄空白。


    直到被岑景川夫婦領養,也沒有人來找過她?。


    ……


    岑枳慢慢回神,克製住自己想去掐虎口的衝動?,動?作?很慢地,搖了下頭。


    簡清暉笑了笑:“媽媽沒有枳枳這麽幸運,從小就確診了病症。還是在我們認識的第二年,爸爸帶她?去看的病。”


    簡清暉一口一個患者?、病症,聽得岑枳胸腔裏堵了團東西似的難受。


    “我一直很好奇,”簡清暉回憶道,“我們大一認識,一畢業就結了婚。在一起七年。可是我提離婚的時候,”簡清暉低笑了聲?,“她?好像一點都?不難過。我甚至都?不清楚,她?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我。”


    岑枳突然覺得很焦躁。


    是那種壓著?道不明情緒的焦躁。


    明明按字麵意思,她?應該同情的似乎是麵前這個男人。可說不上來,聽到簡清暉這些話,她?反倒每個毛孔都?生出小刺似的抗拒。


    如果不是受過訓練,她?現在本能想做的,就是立刻馬上離開這個地方,半個字都?不想聽他?多?說。


    “你?們阿斯,”簡清暉見她?始終沉默,緩聲?問她?,“真的隻在乎自己,對別人沒有感情嗎?”


    岑枳僵硬的指節,用力蜷起來,捏了捏。


    “有沒有感情,我不知道,”岑枳壓著?胸腔裏的滯脹,“畢竟我們這樣有病的人說的話,別人也不會相信。”


    明知改變不了任何,還是忍不住想替那個溫柔的聲?音反問一句,“但是,簡芷珊和簡於?佑,要是正常年齡入學的話,應該和我一樣大,才16周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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