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知野:“……嗯。”


    隊伍動了下。


    岑枳轉過頭往前走了兩步,再次轉回來。


    “對了。”岑枳看向他幫忙拎了一路的糖炒栗子,“那個栗子,也分你一半呀。”


    她和?戚舟買了東西?,都會分著吃,說這話再正常不過,所以神態自然又平常。


    賀知野卻眉心一抽。


    他,賀知野。


    為什麽要吃簡星疏的東西??


    “不要。”賀知野生硬道。


    “啊?”岑枳茫然。除了魚丸,這還是?賀知野第一回 拒絕她的投食提議!


    “不吃。”賀知野麵無表情。


    “為什麽不吃呢?”岑枳撓了撓臉,好奇道,“是?因為不喜歡嗎?”


    “……?”


    賀知野唇角繃直,眼皮子耷拉看著她,牙根都有點兒癢。


    突然覺得簡星疏老把他當假想敵死對頭,畢生最大的願望就?是?和?他麵對對幹一架這個願望,也不是?不可以滿足他。


    “……”


    岑枳很努力地察言觀色,眼睛盯著賀知野唇角,手?指緩緩抬起,默默指了指前麵那一鍋熱騰騰的月餅,慢吞吞地說,“待會兒,吃的,就?能堵住我的嘴了。”


    雖然也不太清楚賀知野聽了這話為什麽不高?興。可能是?聯想到那句“為什麽不上清華北大呢?是?因為不喜歡嗎”了吧。


    覺得她在侮辱他的智商吧。


    賀知野簡直好氣又好笑?,偏開?頭,閉眼摁了摁太陽穴,生怕盯著她這張臉,能跟神經?病似的繃著嘴角樂出?聲。


    岑枳要了兩隻大蝦鮮貝的,裝在兩隻油紙袋裏,分了一個給賀知野。


    見他接過去垂手?沒準備現在就?吃的樣?子,岑枳眨了下眼,像從前中秋還賴在他家吃晚飯的沈彥一樣?,舉起啤酒罐子——月餅袋子,非常真誠地對他說:“中秋快樂同桌。讓我們為友誼,幹貝!”


    賀知野眼梢一抽。


    這是?,什麽,破梗。


    然後麵無表情地抬起胳膊,和?她那隻……友誼的象征,隔著袋子碰了下。


    “那你也趁熱吃吧。”岑枳舉起月餅袋子,邊走邊啃了一口。


    賀知野偏頭看她。


    片刻後,淡道:“中秋快樂。”


    明明是?很平常的一句祝福,岑枳卻微愣了下。


    就?有種很神奇的感覺,仿佛這話從她同桌嘴裏說出?來,如同佛龕裏的神像突然開?了口。


    岑枳被自己的想法逗樂了,笑?眯眯地停下來:“你是?不喜歡邊走邊吃嗎?那我們站著吃完再走。”


    賀知野都不知道她在高?興點兒什麽,一天到晚的傻樂。


    唇角輕翹了下又平下去,“嗯”了聲。


    岑枳盯著賀知野解決完月餅,賀知野動作自然地捏過她攥在手?裏的空袋子,扔進垃圾桶。


    岑枳見他吃得一點兒都不勉強,笑?眯眯地保證:“明年,我還請你吃。”


    賀知野盯著她,長睫沉緩開?闔了下,意味不明地笑?了聲,不置可否。


    離小區已然很近,路過商業街上的小藥房。


    岑枳偷偷看了眼藥房,又看了眼賀知野——已經?涸在額角的血漬。


    “你……”最終還是?沒忍住,岑枳看了賀知野一眼,抬手?,在自己額頭的那個位置隔空指了指,輕聲說,“這裏,還是?得處理一下。”


    賀知野微滯,抄在兜裏的指節僵硬地蜷了下,很低地“嗯”了聲。


    “你有藥嗎?”岑枳聽他不再抗拒,問?他。又想起他感冒了一禮拜都不吃藥,最後好了還要把她給的藥攢著下回再吃,幹脆大方?道,“要是?沒有的話,待會兒你等我一下,我到家給你拿。”


    賀知野:“有。”


    岑枳點點頭:“最好是?碘伏,不會疼,還很容易幹燥傷口。”又想了想,“別?嫌棄它顏色不好看哦,畢竟你這麽好看,留疤就?不好了。”


    她輕微強迫症似的症狀,不允許她未來兩年都對著賀知野留疤的劉海。


    賀知野緩緩揚眉,瞥了她一眼,“嗯”了聲。


    岑枳家後院門口,賀知野很果斷地把那袋栗子還了給她。


    小姑娘本來已經?去開?門,又想到什麽似的驀然轉回身,小跑了兩步站到他跟前。


    賀知野一頓。


    “你……不冷吧?”


    她聲音很低,很慢,卻帶著點兒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憂惶,甚至朝他伸出?手?。


    小姑娘經?常會神遊似的不在線,但這會兒的狀態,似乎更像是?一種自言自語。


    “嗯?”賀知野滯了下,微眯起眼睛。


    “……”


    岑枳被他的聲音拉回神,手?指頭有點兒尷尬地停在半空,快要摸到他垂在身側那隻手?的位置上。


    就?算大半個手?心都被寬鬆的針織外套袖子蓋住,露在外麵的小半截手?指頭,還是?出?賣了她想摸摸男孩子手?的意圖。


    賀知野垂眼盯著她,抄在衛衣口袋裏的那隻手?伸出?來,溫溫熱熱的指腹貼上她食指尖,一點點的交集,輕輕捏了捏。


    “不冷。”他低聲說。


    -


    賀知野到家洗完澡,翻出?藥箱找碘伏。


    都不記得是?什麽時候買的,居然沒過期。也沒拆封。


    按小同桌叮囑的要求,不嫌棄這個顏色難看——主要是?不能留疤,棉簽沾了,撩開?額發,微斜頭對著浴室裏的鏡子上藥。


    血漬已經?被水衝刷幹淨,賀知野擦了兩下,扔掉棉簽,盯上那片褐色的斑跡。


    鏡子上還有洗完澡留下來的霧氣,這會兒大片凝結,眼淚似的往下淌。


    小姑娘瞳仁蓄著薄淚,有點兒小委屈,又認真訴說“我不會說謊”的畫麵,不受控地出?現在眼前。


    她甚至沒覺得那片巷子,是?讓她不開?心的地方?,就?算以後再和?他一塊兒去,也不在意。


    所以那句“我沒覺得惡心”,並?不是?安慰。


    賀知野盯著鏡子裏麵無表情的自己,突然不知道到底是?她的哪句話,還是?剛開?學那會兒,小姑娘紅著眼眶壓著哭腔,倔強又執拗地告訴他“我才不走”的影像,


    讓他胸腔裏酸軟發澀地,仿佛陷進去一塊。


    賀知野傾身,撐住洗手?台,眉眼壓低,閉了閉眼眼睛。


    浴室裏暗暖色的光透過眼皮,他唇微翕動了下,某種奇異的觸感就?不由分說地重現。


    賀知野闔著的眼皮觸電似的跳了下,嘴唇一麻,喉結微動。


    “……”


    閉著眼睛抬開?冷水閥,賀知野掬了捧涼水拍到臉上,抬頭,睜開?眼。


    鏡子裏的人涼水順著額發滴落,額角上了藥的傷口又得重來一遍。


    許久,他頭一下子泄力似的垂下去,頹唐又無奈地歎了口氣。


    賀知野,你他媽真是?出?息了。


    到底要弄哭人小姑娘幾回?


    第26章


    岑枳回家洗完澡, 盤腿坐在床上。


    手機上給簡星疏發了到家的語音,又回了戚舟沈彥的節日祝福。


    隻是置頂的那個三人小群裏,依舊沒有任何動靜。


    其實?往年的這一天, 這個群裏也是沒有動靜的。畢竟他們一家人都?在一塊兒?, 有什麽?話當麵說就好。


    岑枳看著群聊的對話框,發呆似的盯到屏幕都?暗掉。


    深呼吸,岑枳跟做好了心理準備似的, 一鼓作?氣摁亮屏幕,點進輸入框,一個字母一個字母地, 敲下“爸爸媽媽,中秋快樂”。像是怕文字的語氣和她?語速一樣不夠熱情,又加了個感歎號和齜牙表情包。


    沒有絲毫猶豫地點下發送。


    這回的等待,卻顯得漫長了一些。


    直到她?該熄燈躺下的時間, 手心裏攥著的手機依舊沒有任何震動的跡象。


    岑枳肩膀肉眼可見地塌了下去,斂起下巴,睫毛尖垂下去, 像個被人關在臥室門外?的小貓,臉頰肉眼可見地鼓起來?。


    可能是睡了吧。她?自己?都?知道她?在自欺欺人地想。


    岑枳鼓著臉,把?手機放上床頭櫃, 熄燈,躺平,拉上被子。


    她?不喜歡用遮光窗簾, 不喜歡一覺醒來?感覺不到時間流動的感覺, 會讓她?沒有安全感。


    月色淋過?薄麻窗簾, 臥室裏的視覺光線,慢慢從漆黑調成淺暗。


    岑枳照例進行每晚的社交情境反思, 仔仔細細開始分析。


    眼睛盯著青灰色的天花板,卻仿佛看見了那條沒有路燈的,昏沉窄巷裏的色調。


    有些官感和情緒,後?知後?覺地,在靜謐昏暗裏重新清晰、放大。


    賀知野似乎,就是聽她?提起傷口,才開始……變得和平時不太一樣的。


    就好像簡星疏那樣,她?每回提起他被賀知野單方麵毆打造成可見外?傷的事兒?,都?會異常暴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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