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纓眨了眨眼,自是不信。


    沒有人比她了解謝星闌,從前的他少時坎坷,心中隻權勢二字,便是跪在佛前,隻怕求得也是平步青雲,權傾朝野,他要悟證什麽?


    見她目光遲疑,謝星闌坦然道:“自然,我這樣的心性,菩薩也難渡,遍讀佛經難得頓悟,反疑起佛家教義皆是唬人,這世上,或許根本沒有佛陀菩薩。”


    “你且慎言——”


    當著三位佛祖之麵,謝星闌毫無避諱,口出妄言,秦纓忙勸阻,卻惹得謝星闌笑開,他看向她道:“佛祖若真有靈,豈能不知我心中所想?”


    秦纓聽得無奈,又看向丈餘高的菩薩金身像,“我雖不知世上是否真有佛祖,但佛教乃佛陀教戒,凡夫俗子,隻信諸惡莫作,眾善奉行之理便是好的,自證自悟是為超脫世俗,解除苦厄束縛,自是極不易求的。”


    “諸惡莫作,眾善奉行。”謝星闌輕言這八字佛偈,又看向她,“菩薩便真能渡苦厄,也隻會將福澤給你這般的人——”


    秦纓微微一笑,“沒事,我樂善好施,分你一抔。”


    謝星闌看著她笑盈盈模樣,隻覺心腔一陣鼓動,正要說話,殿外腳步聲急促,正是李芳蕤喜滋滋回來了,進門便道:“纓纓,我求到了!咦謝大人回來了!”


    謝星闌點了點頭,秦纓也愉快道:“主持師父慈悲心腸,叫你如願了!”


    李芳蕤將拓寫的佛偈給秦纓看,“我外祖母看到定會高興極了!”


    李芳蕤得償所願,又看向謝星闌道:“謝大人剛回來,我們都拜過了,謝大人可要再去拜拜?你這一走,也不知幾年才能回來了。”


    謝星闌看了眼三世佛像,“不必了,時辰不早,你們若盡興了,我們先回城去,再帶你們去城中轉轉。”


    剛回江州便遇疑案,她們的確還未逛過江州城,眼看著要回京了,自要去城中看看才好,李芳蕤興衝衝應好,一行人與知客僧告辭,出了寺門往山下行。


    秦纓幾人乘馬車,其餘人皆與謝星闌禦馬隨行,沒走出多遠,張伯催馬到謝星闌近前,低聲道:“公子,小人今日做了件失禮之事……”


    張伯將求簽之事道來,謝星闌聽得回頭看了一眼,不由道:“無礙,佛寺道觀求簽,本就沒個定數,她們本也不是信奉佛道之人,不會將此事放在心上。”


    張伯得了些寬慰,又憂心忡忡道:“雖是如此,隻怕兩位姑娘還是覺得觸了黴頭。”


    謝星闌便道:“無礙,你待會兒先入城中定下平昌巷的孟家酒樓,全當給她們賠罪了,今夜帶她們好好轉轉。”


    張伯聞言一喜,“好!老奴明白!那老奴先行一步!”


    謝星闌應是,張伯立刻帶著小廝快馬而去。


    待返回江州城,已是暮色時分,車馬穿過門洞,便好似初來江州城那日,小橋流水與綠瓦白牆映入眼簾,待步入繁華街巷,滿目燈火,螢螢煌煌。


    江南風光不同京城,李芳蕤和秦纓皆來了興味,先至城中最有名的五街七巷遊逛采買,後又至江州最有名的孟家酒樓用晚膳,至二更天,才拖著半身疲憊返回謝家巷。


    江嬤嬤在府內久候,見到她們便稟告道:“公子,渡口的船已經定好了,但前幾日上遊落雨,近來客船不多,十一那日,隻有一搜商船北上,商船客艙足夠,但多少有些逼仄,再往後,得等到十五那日才有客船……”


    謝星闌看向秦纓,“你們覺得如何?”


    秦纓去看李芳蕤,李芳蕤聳了聳肩道:“我不怕逼仄,我隻怕暈船。”


    秦纓失笑,便道:“那便十一啟程吧,北上行船更慢,少說八九日才可歸京。”


    離京一個多月,秦纓惦念秦璋,李芳蕤也思家心切,謝星闌便拍了板,“那便定了那艘商船罷。”


    既定行船,啟程之日便再無更改,謝星闌將秦纓二人送回歇下,自己到了謝正瑜書房,江嬤嬤幾個陪在側道:“夫人的香譜奴婢已經準備好了,老爺的畫作繁多,奴婢卻不知如何選,公子自己看看吧,還有些書冊,文房之物,公子也盡可帶走,都是好東西,這樣放著沒人用,實在是浪費了。”


    謝星闌點頭,前次曬書已將書畫重新規整,他走到放夜宴圖的櫃閣旁,一下捧出了十來張畫卷,又將畫卷徐徐展開,一幅幅細看起來。


    江嬤嬤雖不懂畫技,卻心生感慨:“當年公子年少便有才名,本也能走文官的路子,如今雖得陛下看重,但到底隨了謝將軍之道,謝家前朝便是文官之首,後來這些年,卻少有文官重臣,老爺在天之靈,怕也是遺憾的……”


    微微一頓,江嬤嬤又忙道:“如今說這些也沒意思,但公子已過弱冠之齡,若是在江州,早該定親了,京城府中那位夫人又是那般性子,也沒個人為公子操持,實在是叫奴婢擔心,從前還有老於在您跟前說話,如今老於也走了。”


    謝星闌一邊看畫一邊道:“您不必擔心,至於夫人,她性子剛烈,但也分得清是非,會以大局為重,不會誤我。”


    江嬤嬤癟嘴,“老於去歲來信可不是這樣說的,那位夫人自己沒有子嗣,隻恨公子占了本該她嫡子之位,不是親母子,那自然是能生仇的,她娘家又有家世,也不靠著公子過活,將來指不定會做什麽……”


    謝星闌放緩語氣,“嬤嬤難道不信我?”


    江嬤嬤知道不好再說,隻兀自歎氣,但很快,她試探道:“公子素有主見,奴婢是知道的,若公子自己有了心上人,何不求陛下指婚?公子本就是謝氏嫡支,又入了謝將軍府中,如今更得陛下青眼,想來……想來便是求娶高門侯爵之女,也是有可能的?”


    謝星闌握著畫卷的手微頓,“嬤嬤想說什麽?”


    江嬤嬤懇切道:“奴婢看您待縣主和李姑娘很是不同,便知曉公子動了心思,縣主身份尊貴,便是謝家,也不易求娶,但公子若不試,又怎知不成?奴婢瞧縣主實在聰穎仁善,更要緊的是縣主身處高位,仍能憐貧惜弱,亦明辨是非對錯,求公理正道,若有這樣一個人陪著公子,奴婢也不擔心您將來行差踏錯了——”


    話已至此,江嬤嬤索性道:“公子在京城十分艱難,奴婢明白,這些年謝家各府也都有不少消息從京城傳回來,奴婢聽著那些話,也隻能給老於去信,叫她規勸公子,朝堂之上本就明爭暗鬥,京城那世家林立權貴遍布之地,更是處處算計,奴婢樂得見您步步高升,但也怕,怕公子一心登高,去走那險道,甚至邪道,若樹敵萬千,陛下的倚重也是朝夕可變的,屆時公子登得再高,也是要重重跌下的。”


    謝正林素有惡名在外,謝星闌這些年在京城,也沒個好名頭,但他如今深得貞元帝看重,怎就有登高跌重那日?旁人聽見江嬤嬤之語,或許要說她杞人憂天,可隻有謝星闌自己知道,她這些話字字都會應驗。


    前世的他狠辣不屈,起初身邊還有個奶娘嬤嬤能勸勉一二,但自於嬤嬤去世,便沒了規勸之人,再加上京城爭鬥愈盛,他便一發不可收拾,這才有了後來的下場,謝星闌放下畫卷,心腔沉若千鈞,“嬤嬤所言我明白,我不會如此。”


    江嬤嬤知道謝星闌不屑敷衍之言,既如此說,便是明白輕重,她麵露欣然,又問道:“那縣主呢……”


    謝星闌眉頭蹙緊,又將畫卷拿起,“如今論親事尚早。”


    江嬤嬤無奈道:“公子不急,但京城多少高門子弟,奴婢就不信他們眼睛是瞎的,到時候百家爭搶,公子的份量也不知夠不夠。”


    江嬤嬤自拿謝星闌做珠玉珍寶,但要去搶秦纓,也替他沒底,謝星闌見自家嬤嬤如此說,頓覺一股子鬱氣憋在心口,但要反駁,卻又辯駁不出,他重重抿唇,沉聲若定道:“我心中有數。”


    江嬤嬤半信半疑,小聲嘀咕:“公子真有數才好,就憑您這些年的名聲,奴婢若是縣主親長,隻怕第一個就拒了您。”


    謝星闌:“……”


    第162章 啟程


    謝正瑜臨摹《陸元熙夜宴圖》百餘幅, 自他亡故後,謝星闌還是第一次這般品鑒父親畫作,從他尚未及冠, 至終年而立,十餘載光陰自畫卷流淌而過, 瑰麗奇絕的色彩筆法間,謝星闌窺見了父親勤勉清正的半生。


    角落裏的油燈“劈啪”作響,江嬤嬤不忍道:“公子若是不舍, 便都帶走吧,眼看著這院子空置多年, 老爺和夫人的遺物, 該陪在公子身邊才好。”


    謝星闌目光一掃, 便見長案上, 隻被打開的畫卷便有七八幅,他道:“都帶走無益,我多挑選幾幅便可——”


    說話間, 他指著長案盡頭的兩幅畫吩咐謝堅,“收起來。”


    謝堅上前收畫,打眼一掃道:“是貞元元年和貞元三年的畫。”


    謝星闌頷首, 又轉身走到櫃閣旁, 陸續再拿出十多幅畫,他徐徐展開畫軸, 很快,又選定了貞元四年到六年的三幅畫, 此時謝正瑜畫技大有精進, 已有了畫聖之韻,謝星闌彼時七歲, 依稀記得父親常邀友人入府觀畫。


    當年的謝正瑜聖眷正濃,隻為天子作畫,眾人便是有心求畫,也絕不敢開口,唯獨對老師程雲秋,謝正瑜常作丹青相贈。


    謝星闌劍眉微蹙,又打開三幅,一看落款,竟都是貞元七年所作,謝堅在旁瞧見,又掃了一眼櫃閣深處,“剩下的都是老爺在貞元七年所畫,老爺這一年畫的,比前些年多了不少,這畫如此精美,隻怕畫一幅至少半月吧?”


    謝星闌頷首,“那年父親似乎摸到了畫夜宴圖的關竅,從歲初至仲秋,一有時間便在書房作畫,我與母親要和他說話,都往他書房去。”


    說著話,謝星闌落在畫像上的目光微頓,他直盯著畫像上的主人“陸元熙”,不知怎麽覺得有些古怪,但這時謝堅上前來,“這幾幅公子可要帶走?”


    謝星闌目光一閃,再看“陸元熙”時,那分古怪已然散去,他將畫卷收起,“帶走吧,貞元七年的多帶幾幅,再將父親常用的白玉鎮紙也一並帶上。”


    謝堅應是,忙與江嬤嬤一同收拾,隻等三更天過,謝星闌方才歇下。


    翌日清晨,等秦纓與李芳蕤來到前院時,便見隻有江嬤嬤帶著兩個兒媳侍候在旁,見到她們,江嬤嬤忙迎上前來,“東府出殯儀式快開始了,公子一早便過去幫忙了。”


    還有半個時辰便至辰時,李芳蕤和秦纓對視一眼,道:“既是如此,我們便不去了,前日鬧了一場,隻怕那邊也無心招呼賓客。”


    江嬤嬤忙道:“兩位姑娘就在府中最好,免得勞頓,公子不幫送殯的,一會兒也該回來了,您二位快用早膳,今日這些小菜,也是江州特有的。”


    在府中幾日,江嬤嬤費了不少心思招待,秦纓與李芳蕤自是領情,早膳用得十分香甜,直等到日頭東懸時,謝星闌方才歸來,與他同來的,還有刺史宋啟智。


    待在前廳落座,秦纓先問道:“那邊如何了?”


    謝星闌道:“這會兒多半已經到城南了,謝清菡二人扶靈,其他謝氏宗親相送,交好的各家沿路設了祭棚,也算是全了禮數,估摸著黃昏時便可禮畢回城。”


    秦纓和李芳蕤放下心來,李芳蕤又問:“那謝正襄呢?”


    謝星闌不由看向宋啟智,道:“重病在床,昨夜又吐了一次血,請來的大夫一直在府中守著,今日葬禮也未曾出現。”


    宋啟智接話道:“謝老爺此前還想發配林姨娘,但經了這兩日病痛,他隻怕真的被收監入牢中,因此昨夜往官府帶話,說要與林氏做個交易——”


    秦纓愕然,“交易?”


    宋啟智點頭,“他不想重病還要坐牢,要令林氏打消告官的念頭,他也不再追究林氏與嶽齊聲通奸之罪,隻令官府嚴查謝星麒殺人罪。”


    李芳蕤驚呼道:“看來他很是心虛啊,那宋大人打算如何辦?”


    宋啟智苦笑一瞬,“若兩方都不告官,那官府也沒有緊追不舍的道理,且那嶽齊聲傷重,若判了徒刑,也易死在牢裏,若謝老爺不追究,林氏可帶著他尋個落腳之地治傷,那二公子也能跟著他們有個照應,否則隻能往善堂送了。”


    李芳蕤慨歎有聲,秦纓也覺唏噓,謝正襄恨極了林氏與嶽齊聲,可到頭來,卻是他為了逃罪,自己先認慫求和。


    宋啟智又道:“這些還有餘地,但謝星麒之罪,卻是板上釘釘,他昨夜已經簽字畫押,是死罪難逃了,待案定,年末便會行刑,他也真是可惜了,不管是殺人還是放火,手法都頗為厲害,不易察覺,尤其縱火之法,我還是頭次見,多虧縣主才令他伏法。”


    秦纓道:“一些奇技淫巧罷了,最叫人唏噓的,還是謝老太爺。”


    宋啟智搖頭道:“老太爺是一點兒不怪這個‘親孫子’,臨死也要為他掩藏罪證,他如今倘若泉下有知,隻怕悲涼得很。”


    李芳蕤又問道:“謝正襄要如此脫罪,那謝清菡是何想法?”


    宋啟智道:“謝家大小姐倒沒說什麽。”


    李芳蕤意料之中,“她不是個趕盡殺絕的。”


    宋啟智又道:“蘇姑娘和餘姑娘的案子,衙門也在跟進,去彌湖縣的人查到了一點線索,如今正在追蹤,若有好消息,我第一時間往京中送信。”


    宋啟智正是知道謝星闌幾人即將啟程回京才走這一趟,秦纓細細問了案子進展,又一番辭別之後,宋啟智方才離府而去。


    此時日上中天,因明日一早便要啟程,幾人紛紛回院收拾行裝,至酉時前後,歸府的謝清菡姐妹帶著一眾侍婢小廝到了府中,十來個仆從跟著她們魚貫而入,各個手中捧著錦盒包裹,看著這般陣仗,秦纓哭笑不得。


    李芳蕤也道:“大小姐,你這是……”


    謝清菡懇切道:“此番府中巨變,全靠你們幫忙才得以平定,四哥也就罷了,縣主和李姑娘大老遠來江州,連日來未曾休憩,盡為我們府中之事費心,適才叫我感激又愧責,你們走的太快,我們都沒法子盡地主之誼,唯能備些薄禮以示謝意。”


    李芳蕤待要推拒,謝清菡已打開盒蓋道:“不是什麽金貴之物,我母親的嫁妝鋪子,多絲綢與玉行,便備了些精巧器物,再加上江州墨玉與綢緞,不值什麽錢的,李姑娘和縣主若不願收,那實在叫我不安了。”


    李芳蕤與秦纓麵麵相覷,謝星闌開口道:“那便收下吧,也是應該的。”


    他既如此說,李芳蕤與秦纓也不多客氣,江嬤嬤心知她們來餞行,幹脆留她們用晚膳,待夜幕時分,偏廳內擺了兩席,比往日多了幾分熱鬧,謝清菡與謝清芷剛了了府中亂事,也驟然輕鬆了些,謝清菡性子豪烈,還專門派人回府取了雪花釀分喝,這江州特產的美酒剛下肚,秦纓麵頰耳廓便紅了個透。


    謝清菡笑起來,“縣主竟如此不勝酒力?”


    秦纓摸了摸臉頰,無奈道:“看來是我沒有口福了……”


    她略有微醺,麵上更似火燒一般,口齒雖清楚,眼波卻有些紛亂漣漪,李芳蕤和謝星闌皆未見過她這般模樣,一個覺得有趣,一個隻將目光深深落在她麵上。


    秦纓眼風四掃間與謝星闌目光相觸,隻覺心跳的急驟,不由飛快地瞪了他一眼,謝星闌牽了牽唇,吩咐江嬤嬤為她斟茶。


    酒過三巡,謝清菡舉杯相敬,秦纓見她情切,又飲了一盞,酒剛入口,剛褪去的雲霞複飛上她臉頰,她麵若春桃,眼似流波,素麵朝天的眉眼,憑空生了兩分嫵媚來,李芳蕤隻道雪花釀並非烈酒,早豪飲了數杯,此刻酒勁上來,卻比秦纓更暈。


    她半靠秦纓,眨著眼看她,“難怪一早聽人說雲陽縣主乃京城第一美人,我仔細看看……”


    她醉態盈麵,學那登徒子撫秦纓下巴,逗得眾人大笑,唯獨謝星闌麵無表情,幾位姑娘見他一本正經做派,幹脆無視了他,謝清菡與李芳蕤投契,謝清芷飲了兩杯薄酒,也活潑起來,亦學著姐姐敬酒,李芳蕤來者不拒,秦纓忙將她扶穩。


    幾個姑娘嘰嘰喳喳,片刻又劃起酒拳來,謝星闌見多識廣,卻也未見過女子鬥酒,而那吵嚷聲竟不輸男子,謝星闌忍著聒噪,隻瞧他背脊越挺越直,不似行宴,倒像要升堂。


    鬧到了二更過,晚宴才停歇,謝清菡姐妹二人被扶著回府,李芳蕤也被沁霜和秦纓扶著往回走,待將人安置下,秦纓與白鴛才轉身出門。


    院子裏,謝星闌正等著,“可要醒酒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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