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纓蹙眉,“官府可出麵了?”


    秦廣道:“已開始張貼告示幹預了。”


    秦纓這才放下心來。


    忙活半日,第二日一早,秦纓才又往金吾衛衙門去,她前腳一走,後腳秦璋便問:“又往北去了?”


    秦廣笑著應是,秦璋瞥他一眼,“如今金吾衛在辦什麽差事?”


    秦廣道:“死了個災民,我聽沈珞說,年前縣主還去義莊幫忙看了看屍體,後來這案子便交給金吾衛去查辦了——”


    秦璋似鬆了口氣,“若為了差事,便也罷了。”


    秦廣道:“您不喜歡那位小謝大人?”


    秦璋哼道:“他是謝正則教導出來的,此前那些名聲,你又不是不知?”


    秦廣便道:“那與崔世子相比——”


    “那自然是崔慕之更可恨!”


    秦璋話音落定,又蹙眉道:“怎麽就沒有其他好的人選了?”


    秦廣失笑,“再好的人選也得縣主喜歡呀。”


    秦璋頓時語塞,本還沉靜的麵容生出了幾分愁苦來,“這可怎麽是好呢?”


    ……


    距離前次見麵已過三日,秦纓料想著,侯波的案子應多少有了進展,但馬車剛轉入衙門前的長街,卻見一隊人馬疾馳而來,領頭之人正是謝星闌。


    白鴛掀簾看到,連忙喊:“縣主——”


    秦纓隨她看去,也是一愣,這時謝星闌看到沈珞,連忙勒馬,又吩咐謝堅,“你們先帶人去——”


    謝堅應是,帶著人先行,與馬車擦肩而過時,對著車窗拱了拱手。


    等謝星闌催馬靠近,秦纓忙問:“這是要做什麽?”


    謝星闌道:“找到了江原在東市常去的兩處書局與茶肆,這幾處地方的夥計都記得江原在那裏與人私見,據他們形容,應該都是同一人。”


    秦纓麵色微緊,“是那內奸?那侯波的去處呢?”


    謝星闌道:“侯波去過長寧坊、長明坊兩地,其他地方還在排查,我們已查了二十五到二十七之間出城的車馬與貨箱,但因二十六那日相國寺有法會,京城一小半世家貴族都去趕法會了,這些人車馬寬大,多有暗箱,再加上各處商行運送貨物的箱籠,目標極多,如今已分派人馬去查證,還要幾日才能鎖定嫌疑之人,再加上那忤逆童謠尚無來源,便隻能緊著線索明確的案子查。”


    秦纓明白,隻提醒道:“童謠的源頭,若真是人為,那滿朝上下,應該不會有第二個人選,前日我與爹爹說起此事,他也如此看。”


    謝星闌眼瞳微縮,“你是說……”


    街上雖無人,但二人心意相通,並無需明言,謝星闌點了點頭,“好,我會派人留意,這兩日若真查到證據,命人給你送消息。”


    秦纓點頭,不耽誤他功夫,“你快去吧。”


    謝星闌深深看她兩眼,這才揚鞭而去。


    白鴛在旁無奈道:“這可真是,剛好撞上,話都沒法好好說……”


    秦纓失笑,“公務要緊。”


    白鴛看了看天色,“時辰還早,那縣主,咱們回府嗎?”


    秦纓定了定神,“去百草街。”


    多日未見陸柔嘉,如今城內藥材緊缺,而此前陸氏為了施藥貼進去不少,秦纓不免有些擔心陸氏的醫館有無影響。


    馬車一路朝南去,等到了百草街已是午時前後。


    秦纓剛下馬車,紅袖便從內迎了出來,“縣主來了!”


    秦纓莞爾,“柔嘉可在?”


    紅袖應在,又意味深長道:“杜公子剛走。”


    秦纓眉頭挑起,等進了後院,便見陸柔嘉正在藥架之前曬藥,見她來了,頓露歡喜之色,誰知秦纓開門見山問:“杜子勤剛走?”


    紅袖站在廊下掩唇笑,陸柔嘉嗔瞪了她一眼,“就你亂說。”


    言畢拉著秦纓入屋,謹慎地道:“他說他大哥的毒癮除的慢,問我有沒有法子……”


    秦纓眨眨眼,“他們不會去戒毒院看?汪太醫必定又有新方了,去請汪太醫問脈,然後再抄個方子不就好了?”


    秦纓哼道:“我看他是登徒子之心!”


    陸柔嘉麵頰飛上一抹紅雲,替杜子勤解釋,“沒有沒有,他未敢冒犯我的,替他大哥問病情是真,還有一事,便是想要我去他們府上的春日宴。”


    秦纓輕“咦”道:“可是十六那日?”


    陸柔嘉點頭,抿笑道:“我本不願去的,但他說你也同去,我這才答允。”


    秦纓危險地眯起眸子,“他可曾說請你去做什麽?”


    陸柔嘉遲疑道:“就說是行宴小聚,難道不是?”


    秦纓點點頭,“她母親請我去的時候,也是如此說的,也罷,既然已經答應,那便沒什麽可擔心的——”


    陸柔嘉歎了口氣,“說起他母親,我倒是有些忌憚,因他提過,說她母親不願她哥哥跟去軍中,想讓定北侯栽培他,我便想著,那必定是個把出身地位看的極重之人,但他給我再三保證,說他們府上最敬重的便是行醫之人,絕不會輕慢我。”


    秦纓想了起來,“對,他前次在你這裏提過,說他祖父被一位神醫救過性命。”


    說至此,秦纓認真道:“若是如此,那倒是極好,但也不能隻聽他說,到時候咱們去看看他們府上是何情形,便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了。”


    陸柔嘉點頭應好,秦纓這時問起了城中缺藥之事,聽她擔心自家醫館,陸柔嘉笑道:“不礙事的,我們本也不是賣藥為生,如今過了年,天氣不比年前嚴寒,我相信再過個十天半月,天暖雪化,一切便都會好起來。”


    這場雪十月初開始積,至今也未化完過,秦纓唏噓道:“那這是再好不過了,這幾日我也未去戒毒院,想來還算順遂?”


    陸柔嘉應是,又道:“城外也日漸好轉了,百姓們都在誇讚五殿下賢德。”


    秦纓微訝,她們前次去道觀,並未在城外停留,倒不知此事。


    陸柔嘉道:“五殿下年前去督工,百姓們看在眼底,再加上……再加上有人故意引導,這讚揚之聲便出來了,我是聽父親說的,他年後去營中看過幾個危重的病患,在那裏待了兩日,那裏的神策軍兵將,‘五殿下’三字不離口。”


    秦纓明白過來,然而不知怎麽,心底愈發生出了幾分不安之感,坊間有童謠大逆不道,言熒惑守心,貞元帝不仁,但這城外,又有人在替李玥攢民心,這一來一回,似有無形的暗流湧動角力,令她不得不往奪嫡之上猜測。


    在醫館待至傍晚時分回府,第二日清晨,秦纓又入宮求藥。


    剛入內宮,秦纓先看到幾個小太監抱著明黃帷帳往東行,而更遠處,還有內侍推著幾輛放滿了雜物的木輪車。


    離得太遠,秦纓未看清是何物,待到了禦藥院見到長祥,方才問起此事。


    長祥笑道:“是要翻修太廟的祈宸宮,祭天的日子已經定好了,就在下個月十九,眼看著就還有四十幾天了,宮裏自是忙得很,陛下把此事交給了五殿下,您看到的那些宮人,除了內府各處的雜役,便是景明宮的。”


    秦纓微訝,“此事竟交與五殿下?”


    長祥笑眯眯道:“自然還有工部其他人在旁輔助,不然哪裏能放心?事關國運,可不能大意。”


    秦纓便道:“那二殿下在做什麽?”


    長祥想了想,“二殿下似在崇文館進學吧。”


    秦纓不再多問,隻等製藥,長祥等在旁作陪,老神在在的,某一刻,秦纓又看向煎藥之地,“公主殿下近日可好了?”


    長祥搖頭,“長信宮過來傳話,說不必送藥了。”


    秦纓挑眉,“停藥了?那豈非是大好了?”


    長祥眸色微深,但見秦纓滿眸關切,便還是道:“長信宮有自己的小廚房,再不濟,煎藥之地總是有的,宮裏的藥多為調理,若是外麵的藥,長信宮從來都是自己煎煮,這一點,不管是禦藥院還是太醫院,皆是心照不宣。”


    宮中規矩分明,主子們進藥亦需各處記載,便是宮外獻藥,亦要禦藥院查看無誤才敢用,否則便是有違宮規,易被追責。


    秦纓蹙眉道:“那便是說,陛下也十分清楚?”


    長祥頷首,“不錯,自是默許的。”


    秦纓皺了皺眉,再想到崔慕之所言,便也明白崔氏是在偷偷獻藥,如此以來,她便更想不通,宮內宮外的神醫都看遍,卻仍治不好永寧?


    一念未落,長祥忽然向她身側看去,“拜見三殿下。”


    秦纓心頭一凜,轉身看去,果然見是李琰進了禦藥院門口,他站在欄杆外,已不知來了多久,此刻他上前道:“母妃這兩日夜裏不寧,去煮些安神湯來——”


    長祥道:“這點小事,怎勞煩殿下親自過來?”


    長祥說著話卻不耽誤腳步,立刻入藥房吩咐,這時李琰走到廊下,在秦纓身邊站定,語聲極輕微地道:“想知道永寧用了外頭什麽藥,我有辦法。”


    第219章 上元


    秦纓眉頭皺起, 關心永寧是一回事,私下打探永寧用了什麽藥,便又是另一回事, 她費解地看向李琰,“殿下此為何意?”


    李琰道:“你不是想知道永寧患了何種弱疾嗎?”


    秦纓喉頭一堵, 看了遠處藥房一眼,低聲道:“我是覺奇怪,但這是在宮裏, 公主身份尊貴,又有陛下默許, 陛下和德妃總不會對她不利。”


    李琰斂眸, “若按尋常人倫看, 親生的父親母親, 自不會對女兒不好,可若是放在這宮裏,便一切都無法按禮法人倫來算了。”


    他抿了抿唇, “經曆過停雲閣的事,縣主還不夠明白嗎?”


    秦纓心弦揪緊,側眸看了看他, 便見他仍然是那副沉靜無爭的樣子, 秦纓道:“三殿下如此,也隻是因為憐惜永寧公主?”


    李琰唇邊沁起兩分譏誚, “算是吧,但更要緊的, 也是為了我自己與母妃。”


    秦纓迷惑不解, 李琰卻將眸子垂得更低,離得這樣近, 秦纓也難窺見他眼中情緒。


    他又極低聲道:“總要知道這十多年來,我與母妃為何過著這般日子。”


    秦纓驚疑不定地看向他,這時,長祥從藥房走了出來,“勞煩殿下等等,還要有半炷香的時辰。”


    李琰抬眸應好,那股子陰沉意味一掃而空,眉目溫和淡泊,沒多時,又與長祥說起了這幾日天氣轉暖,禦花園更植花草之時,等他的安神湯煎好,秦纓的虎骨膏也製完,二人分別拿了藥,一同出了禦藥院。


    李琰一言不發回寢宮,秦纓直到出了儀門還在想他的話。


    回到府中,因前次提過李琰古怪之語,此番便再未贅言,隻告訴秦璋祭天大典已定,秦璋聽完歎了口氣,“這麽些年了,也的確要好好的祭拜上蒼了,下月十九?倒是個吉日。”


    說至此,他又蹙眉,“沒想到陛下將此事也交給了五殿下。”


    秦纓歎道:“據那位祥公公說,二殿下日日在崇文館進學,與往日大不相同。”


    秦璋微微眯眸,“自古祭太廟、祭天,都是要皇室儲君主持典禮,此番雖然隻是翻修祈宸宮,但也看得出,他對五殿下越發器重,這樣下去,隻怕鄭氏忍不得。”


    見秦璋如此說,秦纓自然想到了原書結局,原文中,貞元帝謀而不動,又過了幾四年之後,才開始顯露對李玥的看重,但如今,自從阿月出事牽連到崔慕之與李玥,又見識到太後與皇後想置李玥於死地後,他便再不做掩飾,提早為李玥圖謀起來。


    秦纓擰眉,“從前陛下對二殿下的那些看重,難道都是假的?不管是阿月死時太後與皇後的責難,還是鄭欽與鄭煒染了毒癮,與二殿下都無幹係啊。”


    秦璋微微狹眸,“這一點,爹爹也看不真切,若在南詔公主出事之前,料誰也不會想到二殿下會失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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