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賢欽話音落下,殿中響起一片倒抽冷氣聲,有想鳴不平之人也不敢開口,與此同時,似是李玥和黃萬福的聲音悶悶地響了起來,眾人一愣,後殿與中殿隔了一道廳房,還有兩堵厚牆,後殿的聲音,怎麽會出現在中殿之中?


    ……


    夜如潑墨,德妃和崔曜出現在殿門口時,後殿侍立的樂工,也拔劍指向了李玥和貞元帝,黃萬福大聲喊著護駕,隻等來了執劍的假道士。


    貞元帝駭然難當,李玥更嚇呆了住,而太後瞧見同來的還有秦纓,則最是詫異。


    鄭明躍道:“雲陽縣主非要陪公主殿下同來,我便成全她了。”


    後殿內燈火通明,神龕高懸,道幡寶菱滿室,四足青銅鼎爐立於正中,本該莊嚴肅穆地行燔燎之禮,可此時,隻有炭火的嗶剝聲為這場麵增添了幾分荒誕之感。


    秦纓被寒劍指著站在門口,又緊緊地將永寧攬在身邊,德妃與崔曜三人,則被押著站在正南牆下,像要被審判的囚犯一般。


    太後掃過室內眾人,幽幽道:“長清侯和定北侯擁護皇帝,哀家明白,不過你們看看皇帝,他身患重病,已遭天譴,這樣的人,滿朝文武,天下萬民,怎能信任他做皇帝?如今連昊天大帝都降下旨意,依哀家看,皇帝便照著老道長說的,早些清淨向經,消除罪業,這一國之君的位置,該讓年輕人坐了。”


    事已至此,一切都已明了,刀雖架在崔曜脖子上,他還是咬牙道:“太後娘娘籌謀已久,這所謂昊天帝旨意,豈非是您的手筆?!祭天大典早有定數,您與鄭氏謀劃了兩月,等得便是今日文武百官齊聚於此,再無人救陛下,那此前,那些忤逆亂國的童謠,是否也是太後娘娘一手安排?”


    太後氣定神閑,又看了一眼殿外天色,似在等待什麽。


    見崔曜氣的臉紅脖子粗,她淡笑道:“崔曜,你與定北侯皆是國之肱骨,大周要昌盛繁榮,總是離不開你們,哀家今日,也隻有兩個要求,第一,皇帝此刻下詔禪位,第二,你二人交出手中兵權,隻要你們答應,哀家饒你們性命,連皇帝也不會傷。”


    崔曜劍眉倒豎,太後又道:“你們不願意也沒關係,你們的夫人家小,已經在來此地的路上了,在你們往軍中傳令之前,哀家會替你們照拂一二。”


    崔曜與杜巍一聽,更覺無力回天,而太後語聲悠長道:“哀家做這一切,不過是不想讓大周國運,被這麽一個引得天生異象的君王拖累。”


    她看向貞元帝,“皇帝,你如何想?”


    這片刻功夫,貞元帝已從震駭中回神,而他似乎早想過會有今日之場麵,此刻反倒冷靜了下來,“太後如此妄為,也不怕讓琨兒背上弑父弑君,得位不正之名?即便得了帝位,他又如何能坐得安穩?”


    太後滿眸嘲弄,“你也配說得位不正?”


    她眯起眸子,“琨兒是皇後嫡子,賢德遠勝玥兒,有何不正?”


    貞元帝語聲一厲,“就憑朕不願立他為儲!”


    貞元帝氣息不穩,身倚著黃萬福,搖搖欲墜道:“太後盡可扣押朕,扣押百官,京中有金吾衛與巡防營,城外有神策軍,大家見祭天拖延時久,自會知道祈宸宮生變,太後若不怕琨兒背上千古罵名,便隻管讓他不忠不孝,殺父奪位!”


    說至此他又道:“可你不敢當著百官逼宮殺人,足見你還是在意聲名的,你也害怕,害怕殺了朕,殺了長清侯和定北侯,北府軍與龍武軍齊齊造反,屆時,可不是你十萬鎮西軍壓得住的,所以,你想讓朕和他們知難而退,讓琨兒得個名正言順。”


    李琨站在皇後身邊,一臉驚慌不安,他看向太後與皇後,又去看信國公和滿殿執劍的禁軍,再三確定真是謀反之後,忍不住道:“祖母,母後,這便是你們說的,要讓琨兒做皇帝的法子?琨兒自小受君子之儒教導,你們難道真要殺了父皇嗎?”


    太後倏地皺眉,鄭皇後更上前一把拉住李琨,不許他出言半句,李玥嚇的神魂俱裂,至此才找回自己聲音,喚道:“二哥,二哥想做皇帝,與父皇說便是,為何……為何要害父皇?我也從未說過我定要做皇帝……”


    老一輩劍拔弩張,可李琨與李玥二人竟是兄弟相親之狀,太後麵色愈是冷沉,卻換貞元帝嘲弄地笑起來,“太後,連琨兒都不忍心,你們何至於此?”


    貞元帝看向李琨,“琨兒,聽父皇的話,在未釀成大禍之前收手,朕或可赦免你們之罪。”


    李琨眼底猶豫更甚,像真被貞元帝說動似的,鄭皇後恨鐵不成鋼地瞪他一眼,太後徐徐道:“皇帝,哀家給你一炷香的時間,若你不願意,哀家隻好讓這神殿見血了。”


    微微一頓,她眼底閃過幾分成竹在胸的篤定,“你也不必想著神策軍與金吾衛救援,因為很快,鄭欽便會帶著鎮西軍回京了。”


    此一言石破天驚,殿內幾人這才明白太後為何敢在今日謀反,不止是禁軍倒戈,更是有十萬鎮西軍為底氣!


    貞元帝目眥欲裂,“什麽?鄭欽!朕讓他追逃方君然,他竟、他竟去調兵謀反?”


    話音落下,崔曜也忍不住吼道:“太後一心奪位,可想過南詔與西羌虎視眈眈!西南失了鎮西軍守衛,必生大患!你們此行,與叛國何異?!”


    太後麵不改色,信國公鄭明躍嚴聲道:“倘若陛下願意禪位,那鎮西軍不日便可返回西南,如此,也可護大周萬全——”


    說到鎮西軍,他眉目一冷,“當年我父親為了平叛忠義殉國,這等汗馬功勞,卻連一副丹書鐵券都未換來,陛下對鄭氏防備之心早已有之,今日正是讓陛下知道,十七年了,鄭氏該拿回屬於自己的尊榮了!”


    貞元帝漠然道:“朕便是要寫詔書,也隻會傳位於玥兒,太後和信國公想得個名正言順,簡直是在做夢!”


    李玥麵生動容,“父皇——”


    他往前走了半步,可那樂工的劍鋒卻未讓步,刹那間,寒刃帶出一抹血色,李玥也痛叫起來。


    德妃望著李玥脖頸上的血痕,再看著貞元帝的病容,驟然跪地道:“陛下,陛下待臣妾與玥兒用心良苦,臣妾感激不盡,但臣妾從來隻求與陛下廝守,何曾想過定要讓玥兒為儲君?若太後娘娘願意信守承諾,陛下,您便答應她們吧,再沒有什麽比您和玥兒的安危要緊……”


    貞元帝麵色潮紅,呼吸窒悶,饒是如此,他也未想過鬆口,隻萬萬沒想到,竟是德妃先行屈服,他咬緊牙關,“玉容……”


    太後饒有興味地看著這一幕,見隻過了半炷香的時辰,她忽然道:“德妃對陛下一往情深,是從還未入宮前便開始了吧?”


    她語聲悠悠道:“哀家還記得當年遴選妃嬪之時,你進宮請安,眼裏心裏皆是對皇帝的傾慕,後來哀家做主選了淑妃,還聽聞你閉門不出月餘。你本有機會定親的,卻硬是為了陛下在閨中多留了兩年,算起來,這份癡情有二十多年了,實是叫人感佩。”


    德妃眼泛淚花,貞元帝卻胸膛劇烈起伏幾下,再度猛咳起來,他身形幾晃,全靠黃萬福才勉強站住。


    德妃嚇得一個激靈,再度懇切道:“陛下,陛下請以安危為重——”


    鄭皇後居高臨下望著她,譏諷道:“陛下,您看到了嗎?深愛了您二十多年的人,正在勸您莫要執拗,一炷香的時辰可要到了。”


    貞元帝呼吸愈發急促,許是怒意太過,咳嗽兩聲後,身子驟然抽搐起來,未幾,又靠在黃萬福肩頭幹嘔兩聲,一道血絲自他唇角溢出,嚇得黃萬福驚呼起來。


    德妃淚流滿麵,“陛下,您本就正在病中,何必做此堅持,臣妾求您了……”


    秦纓看著貞元帝病發這一幕,隻覺似曾相識,再想到那箱籠裏的衣物,瞬間明白了那錦袴是做何用的,她眼瞳瞪大,如看怪物一般看向太後。


    太後見貞元帝鐵了心,視線掃過李玥,滑過德妃,最終,停在了永寧身上,“永寧,到皇祖母這裏來,你幫著皇祖母勸勸你父皇……”


    永寧身子一抖,又往秦纓身後縮,秦纓亦上前半步,擋在了她身前,也是在此時,太後發現秦纓正見鬼一般盯著她。


    太後眉尖微蹙,“雲陽為何如此看著哀家?你想護著永寧,但哀家今日告訴你,你護不住的,你也不該插手。”


    秦纓冷然道:“太後娘娘,陛下真是遭天譴從而重病嗎?”


    她如此一問,殿內幾人皆是愣住,連貞元帝自己都狐疑地看向秦纓,不等太後回答,秦纓語速極快地問黃萬福,“黃公公,陛下的病症,是否除了傷寒之外,還有體熱不退、惡心嘔吐、頭暈抽搐,以及腹瀉失禁之狀?”


    貞元帝一怔,黃萬福也驚愕道:“縣主怎知?”


    秦纓歎為觀止地看著太後,語聲微揚道,“太後適才說,倘若陛下願意禪位,太後便誰也不會為難,連陛下也不會傷害——”


    太後好整以暇點頭,“自然,皇帝到底是哀家看著長大的,哀家不想趕盡殺絕。”


    秦纓怒極反笑,赫然道:“您並非不想趕盡殺絕!您是一早便給陛下下了毒,這毒日積月累,隻需再過上半個月,陛下自己便會毒發身亡,哪裏需要您動手?!”


    秦纓一字一句擲地有聲,那個特意加重的“您”字,在此刻聽來,格外刺耳嘲弄。


    毒害皇帝的指控,並不比謀反輕,鄭皇後與信國公麵色微變,但太後卻仍麵不改色,隻沉了聲道:“雲陽,哀家素來疼愛你,今日也不想為難你,你隻需袖手旁觀,往後,與你父親對琨兒忠誠無二便可。”


    貞元帝驚疑不定地望著秦纓,又看向太後,“怎會是投毒?若是投毒,趙昉怎會看不出?除非……”


    貞元帝心中冒出個可怕的念頭,倘若趙昉也是太後之人,那自會替太後打掩護!


    貞元帝心頭狂跳,忙問:“是何毒?雲陽你怎會知曉?”


    秦纓不知想到什麽,眼底閃過一抹豁出去的狠色,“我如何知曉?自要因為,貞元三年九月初九,太後用同樣的方法,給我母親下了活商陸之毒,從而害死了我母親和兄長,時隔十七年,您又用同樣的方法害人,難道還以為自己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嗎?”


    太後驟然一愣,似乎怎麽也沒想到,好端端的,秦纓竟能提起十七年前之事。


    一旁崔曜與德妃也分外驚詫,而貞元帝呆了一瞬後,再看了太後一眼,劍眉幾皺,似明白了什麽……


    李琨站在鄭皇後身邊,分外不解道:“縣主在說什麽?十七年前,你母親和兄長乃是染了瘟疫而死,你怎能說是皇祖母下毒?”


    秦纓看著貞元帝,再看向太後與鄭皇後,又冷冰冰地掃過鄭明躍與杜巍,見這幾人失聲了一般,她嘲弄道:“怎麽?隻有二殿下一人好奇我為何如此說嗎?”


    如今太後與鄭氏謀反,正是罪無可恕,崔曜做為被挾持者,自然恨不能揭開太後更多的罪狀,他立刻接話道:“我也聽聞你母親和兄長是染瘟疫而死——”


    秦纓冷聲道:“當年我母親九月初七去刺史府探望陛下,待重陽節那日,刺史府給我母親送來了一盅駝峰羹,那時此物稀罕,我爹爹讓給了母親和年幼的兄長食用,就在吃完此物沒多久,我母親便‘染病’了,此後太後點了太醫蘇應勤為我母親看病,蘇太醫起初不明白為何這病越看越嚴重,直到我母親快死了,他才發現了古怪之地。”


    “後來我母親彌留之際,大抵也明白了自己為何而死,隻叮囑我爹爹照看我長大,而我母親和兄長身死之謎,也如此折磨了我爹爹十七年,直到今歲我派人去密州找到了蘇太醫身邊的親信,得知當年蘇太醫臨死之際,什麽都顧不上交代,卻定要燒掉在豐州時,給我母親開過的兩張方子……”


    秦纓死死盯著太後,“隻因當年藥材奇缺,太醫院人手亦雜亂,蘇太醫次次多給我母親開一副外敷之藥,那藥材中,正有一味活商陸含有劇毒,隻可外用,不可內服,活商陸與我母親煎服藥方中的霧水葛十分相似,於是,太後便安排了一個叫多壽的小太監在禦藥房幫忙,此人識藥理,由他給我母親調換兩種極相似的藥材……”


    秦纓語聲悲憤起來,“而我們府上毫不知情,就這般日日飲毒藥,中毒亦越來越重,而恰巧,這中毒之狀,與當年的疙瘩瘟病狀十分相似,因此,到我兄長和母親亡故,外界都隻以為她們是染了瘟疫不治而亡!”


    崔曜與德妃一臉震驚,太後與皇後的表情亦是變了,她們籌謀多日,此刻大局已定,本來任何事都不足以掀起風浪,卻不想,秦纓竟發現了十七年前的秘密。


    崔曜本還將信將疑,可見太後幾人神色,也猜到秦纓所言不假,他立刻道:“竟有此事!太後好狠的心腸,義川長公主乃是你半個女兒,你怎能下如此毒手?!”


    鄭皇後一聽此言,忙梗著脖頸道:“縣主慎言,可不要因為今日這場麵,便把多年前的舊事栽贓在太後娘娘身上——”


    李琨亦忍不住道:“縣主說的好生荒唐,我隻聽聞皇祖母當年十分疼愛你母親,這些年,因你母親早逝,皇祖母待你也猶如親孫女,你怎敢如此汙蔑她?豐州圍城,人人自危,皇祖母和父皇主持大局還忙不過來,憑何去害你母親?”


    秦纓有些憐憫地看著李琨,“二殿下問得很好,但這其中原因,二殿下還是不要知道的好,否則,我隻怕你下半生都過不安穩。”


    太後語聲一厲:“雲陽,你太放肆了!”


    秦纓身量筆挺,無畏無懼,又目光一轉看向貞元帝,“陛下,太後為何謀害我母親,想來你也是明白的,時隔多年,她又將同樣的法子用在你身上,這豈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隻是倘若五殿下與德妃也知曉真相,不知他們作何感想……”


    太後聽到此處再也難忍,斷然道:“來人!將雲陽縣主綁起來!”


    秦纓眉峰一擰,可這時,卻是李琨上前一步擋在了秦纓身前,“且慢,皇祖母,為何不讓雲陽縣主說下去?什麽事會讓我半生不安?”


    遠處德妃與崔曜也是一臉茫然,德妃道:“太後害了你母親,與陛下有何幹係?與我和玥兒又有何牽連?當年豐州城亂,陛下危在旦夕,他哪有氣力作惡!”


    秦纓眼瞳微狹:“當年的陛下的確沒機會作惡,可這麽多年過來,他做的惡事可不比太後少,貞元七年十月,當年的禮部侍郎謝正瑜辭官回鄉,他們府中上下三十六口,除了獨子謝星闌之外,其他三十五人盡數死在雲滄江的船難中,有人臨時頂替船工上船,為的便是滅謝氏滿門,卻不想,讓一個八歲的孩子活了下來——”


    微微一頓,秦纓看向始終沉默寡言的杜巍,“定北侯,我說的可對?”


    崔曜一呆,自想到了前幾日定北侯府的案子,他雖不敢置信,可今日這般場麵,秦纓一言有差便難活命,她絕不敢撒謊冒險。


    秦纓繼續道:“當年九月,你忽然受詔回京,為的便是陛下起了滅門之心,後來頂替船工,乃是趙燮安排,當年你們留了活口,這才有了前幾日的侯波案。”


    崔曜咬牙看向杜巍:“竟真有此事?那死在定北侯府的災民,果真是當年那船工?這……這是陛下的意思?那謝正瑜當年,乃是陛下頗為器重之人,陛下怎會……”


    崔曜眸色複雜地看向貞元帝,德妃愣了愣,也盯著貞元帝,她們夫妻多年,德妃隻需仔細一看神色,便知秦纓所言真假,而很快,她心底便有了答案。


    杜巍古銅色的麵龐上一片晦暗,他看向秦纓,“縣主一會兒說自己的母親被害死,一會兒又說謝家滿門被滅族,縣主到底想說什麽?”


    李琨亦道:“是啊,你說我祖母我父皇害人,你可有證據?”


    太後定定地盯著秦纓,忽然短促地一笑,“雲陽,今夜留在此處之人,本還有機會活命,可你既既然開了這個頭,那他們一個個,都將會因你而死,你父親還在外麵,你連他也不顧,連自己的性命也不要了?”


    太後既有此言,便越發證明這兩件舊事的真相極為可怖,德妃與崔曜不知怎麽更不安起來,被刀架在脖子上的李玥也滿眸驚疑。


    這時秦纓慘笑一下,“至親之冤,不可不平,便是拚掉性命,也要問問太後與陛下,這世道皇權為尊,卻便沒有公道與王法嗎?”


    聽她此言,太後眼底倒閃過一絲讚賞,窗外夜色濃重,距離鄭欽入城的時辰也還早,這漫漫長夜,她有時間與秦纓耗一耗。


    她點了點頭,“也罷,也該讓琨兒知道一切了,不過哀家更好奇,這麽多年的舊事了,你是如何知曉的?你當真知道了前因後果?”


    秦纓適才言辭頗有警示意味,卻也實在含糊,而過了這幾十年,連太後自己的記憶都模糊了,她實在不敢相信秦纓如何能查明真相。


    太後願意讓她說,那是再好不過,秦纓也朝窗外看了一眼,抬步,往那南牆靠近了些,她輕吸口氣,語聲清越道:“這一切,還要從我無意之中,發現我母親和兄長死於中毒說起,這十多年來,我與爹爹相依為命,見他日日追憶亡妻,而我自己,卻沒有一點兒關於母親和兄長的記憶,於是,我起了查探舊事的心思……”


    “查到蘇太醫身邊的親隨,又查到那兩張方子和後來詭異死去的多壽太監,當時,我便肯定,謀害我母親和兄長之人,定是當年住在刺史府的哪位主子,尋常人,誰能讓宮侍為自己賣命,有怎敢動義川公主?”


    說至此,她眉頭一簇,“但當年叛軍圍城,情況危急,我怎麽也想不通我母親一個與世無爭之人會因何被害,直到,我知道了謝氏的船難乃是人為製造,而這滅門案,竟與定北侯府牽連在了一起……”


    秦纓轉身看向杜巍,“而這一切禍端的根源,還真與定北侯府有不小的幹係,大抵五十年前,西羌舉兵進犯大周,那場大戰持續了七年,後來,幸而有老定北侯杜淵帶兵退敵,可在那場大戰之中,杜淵也差點重傷而死,可幸好,有位神醫救了杜淵,杜淵對這位神醫感恩戴德,回京之後,將此人推薦給了患有頭疾的肅宗陛下,肅宗陛下將此人召回京城,頭疾也果然被此人治好,於是一道禦令,封此人為禦醫,令他舉家入京。”


    秦纓目光一轉,又看向了貞元帝,“說來也巧,今歲九月,西南生了一件連環殺人案,死者雖多,可在陛下眼底,應該算不上驚天大案,可陛下卻對此案萬分看重,派了龍翊衛指揮使謝星闌南下,我亦隨之同行,彼時我曾短暫地生過疑問,可等到後來我想明白了一切,方才明白陛下那時為何要派謝大人這等禦前欽差親自查辦此案。”


    崔曜忍不住道:“此案死的都是衙差,最後一個死者,乃是個縣令,縣令官位雖不高,但到底也是朝廷命官,陛下愛民如子,自然看重。”


    秦纓冷淡地牽唇,“朝廷命官的案子的確不小,可大周七十二州府,每一州府十多縣衙,有近千個縣令縣丞,每一年,都有縣官意外而亡,但這卻是唯一一次,陛下點了監察百官的龍翊衛親自南下辦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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