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放出消息,讓天下人都能有所準備。”朱雄英挺同意朱至的主意,放出風去,讓各路人馬各顯身手,至於最後會怎麽樣,不妨拭目以待。


    兄妹二人交換眼神,都從彼此眼中看到期待。


    可不是。真要重新再分田地,以人頭來分,必將引起軒然大波。


    如今占據大部分田地的人,他們誰舍得把自己的田分出去。


    然而,無論他們舍得也好,舍不得也罷,朝廷政策,容不得他們不答應。


    最壞的打算,無非是殺一批官員富商,殺一儆百。想來,沒有人會不怕死,又或者舍得死。


    朱元璋這會兒其實也挺後悔,當初剛得天下時,他怎麽就忽略這麽重要的問題了。


    田地是百姓的命,他該知道的。想他們家最後怎麽會變成那樣,不就是因為田地都不複存嗎?到最後,他竟然忘了自己吃過的苦,受過的罪。也在不知不覺中成為曾經他最痛恨的人。


    好在,一切都來得及,他還能改。哪怕他是作為太上皇,這個事他也要做到。


    “一應功臣,有些招呼須得打。要改革,也得保證他們站在我們這邊。”泰定帝把自己下一步該做的事做好。


    “舅公那裏我去吧。”朱至毛遂自薦,對付涼國公,那真就得軟硬兼施,更得防著他被有心人挑動得鬧事。


    朱元璋想起涼國公也難有什麽好臉色,“這藍玉一年一年的怎麽就沒變過,還是狂妄自大,無法無天。”


    對此,朱至多少得幫著涼國公說兩句好話道:“爺爺,舅公在努力改了。您放心,他要是敢拖我們後腿,我幫您打折他的腿。保證不讓您費心。”


    這保證落在朱元璋耳朵裏,朱元璋道:“你是知道我性子的,倘若他們果真失了分寸,不依不饒,好些事你們不想做,我不介意幫你們做。”


    什麽事,就不必說得太明白。在場的人都明白。


    “兒子須重新布置。”泰定帝已然知道自己接下來該幹什麽,文官也罷,武將也罷,沒有兵馬支撐這,無論他們想幹什麽,注定不可能成功。因此,當務之急就是要將軍權握在手裏。


    要怎麽樣才能讓軍權不會生變?


    泰定帝第二日即下詔,命各地將軍回北平敘職。


    這也算常規,畢竟當初朱元璋時這種事沒少幹,隻不過泰定帝登基後,倒是沒有大張旗鼓讓各地守將回京拜見他這個新帝。


    不過,畢竟遷了都,想讓各地將領回來認認他這個皇帝,也不算什麽大事。


    “咱們一步一步來,不急!”朱元璋回來就是帶回一個信號,一個提醒泰定帝可以準備出手的信號。


    至於接下來要什麽時候才出手,怎麽出手才更恰當,慢慢來。


    治天下本就不是可以一蹴而成的事,須得有耐心,更要把握機會。總的來說,這一回碰麵算是達成一定共識。


    不過,朱元璋順口問:“允熥也不小了,你是打算什麽時候給他們封王?”


    泰定帝思量後道:“父皇是否想過,當初父皇分封弟弟們,並定下規矩,凡皇子皇孫,皆以朝廷俸祿而養。”


    朱元璋自己定下的規矩,他當然不會忘得一幹二淨,“是有這麽回事。”


    “先前至兒就提過,以天下之財以養朱氏,不妥。”泰定帝提起這話,朱元璋立刻剮了朱至一眼。


    朱至卻沒有一點不敢承認的意思道:“難道我說錯了?”


    朱元璋想開口,朱至已然道:“在爺爺說話前,請爺爺自己想想,現如今就您膝下的皇子公主,每月支出多少。咱們不說按您的多子多孫算,就按我爹現在的情況細細數數,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到時候咱們老朱家每月的支出,您確定不會成為朝廷支出的一項負累?”


    陳亙!!!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是可以這樣用的?


    眼看朱元璋想反駁,朱至再搶道:“對,天下是爺爺領人打下來的。可是天下並不是爺爺一人的天下!曆朝曆代因何而亡,前車之鑒,不可不引以為誡。我隻問爺爺,您是想要天下傳承,還是想讓天下人幫您養著您的兒孫?您的心裏,天下為重,或私利更重?”


    縱然朱元璋吹胡子瞪眼睛,可他已然不是那居於高座上多年,以至於幾乎快要忘記自己曾經作為百姓所吃的苦,受的罪那個朱元璋。


    朱至提起天下是何人天下時,朱元璋是真想回一句是他們老朱家的天下。


    最終,這話朱元璋還是給咽了回去。畢竟,他明白,如果他敢讓百姓沒了活路,百姓從前能揭竿而起,如今也可以。


    別說,江西那頭不是又有農民起義了?


    這些年動亂不歇,他莫不是以為他能平定,將來有一日,但若失了民心,他的後世子孫還能夠平定!


    “再者,您對自己兒子和對朝廷重臣未免太雙標。真不怕人家說您私心過重。”朱至尤其提起朱元璋對待朝臣們的態度,再看看他為自己的兒孫長遠而謀,朱至就更得說幾句實話了。“您處處為您的兒孫謀,以至於天下官員功勳也都一一仿效,畢竟,皇帝滿腹私利,心中既無臣,更無民,他們為何不能像您學著點?”


    對嘍。上行下效,莫不是以為這是一句玩笑話?


    “我是一句話都沒能說,你就有一百句等著我了啊!”朱元璋就沒有反駁出來的時候,這如何使得?他得控訴。


    “至兒所言難道不對?”關鍵時候,顯然馬氏是絕不站在朱元璋那一邊的。捅心她更樂意。


    朱元璋!!!一口氣卡在喉嚨,上不來,下不去。


    “你之前讓我把國庫交出去,把私庫和國庫分開,我不是已經做了?”朱元璋知道,指望有人體諒他,給他遞梯/子是斷不可能,那怎麽辦?


    不指望別人,他自己來。


    “所以,爺爺您再添一把勁。畢竟,您立的規矩,您來改,叔叔們也好,朝臣也罷,都不敢怪我爹。”朱至必須得為親爹著想,這麽挑起眾怒的事,想想接下來他爹要幹的事,朱元璋確定好意思再讓泰定帝出麵?


    朱元璋!!!他不禁懷疑一件事了,莫不是朱至早等著他的?


    “爺爺,為了大明長遠著想,凡事咱們得適可而止。都說兒孫自有兒孫福。您處處想把叔叔們往廢物裏養,他們很難有出息的。就得讓他們知道,想要兒孫將來日子過得好,他們得把兒孫養好,否則將來隻能做回老祖宗的老本行。”朱至如是道來,前麵的話朱元璋聽得覺得尚可,老祖宗的老本行是什麽的,朱至這張嘴。


    “又胡說。”泰定帝敲了一記朱至的腦門,提醒朱至說話須得有分寸。


    “我哪裏胡說了。想我爺爺多厲害的一個人,就一個和尚,一個要飯的的,拿著一個破碗,一步一步奮起,打下大明江山,坐擁天下。古往今來有哪個帝王能像我爺爺一樣。咱們老朱家的人但凡都有爺爺這本事,這誌向,幹回老本行又怎麽樣?再打下一個天下,爺爺隻會對他們拍掌叫好。”朱至一頓迷湯給朱元璋灌下去,朱元璋突然覺得,兒孫們但凡以後真沒出息到做回他的老本行,那也沒什麽,苦其心誌,磨其意誌,未必不能再東山再起。


    泰定帝被朱至一番懟得竟然無可反駁!


    “爺爺,順勢把藩王這事您也一並解決了?”迷魂湯灌好了,朱至覺得必須得讓朱元璋順手把那些個問題都解決了。


    “啊!”朱元璋本來是要點頭的,結果仔細一聽,他聽到了什麽。藩王的事也解決了?


    “嘶,你爹不是改了你叔叔他們的俸祿了?就連朝臣的俸祿也一樣都改了。你現在究竟打什麽主意?”朱元璋滿臉的不解,他怎麽有種中了朱至圈套的感覺?


    對此,朱至道:“藩王擁兵,是為大忌。”


    此言不虛,朱元璋不至於不明白這個道理。


    “這個時候可以削藩了?”朱元璋隻問這一句。


    “爺爺不覺得,亂,就得讓人覺得他們有可乘之機,才能得知,這天下究竟何人可用,何人不能用?”朱至此話之意,便是要把眼下他們所麵臨的問題,全都一並解決?


    朱元璋猛然抬頭望向泰定帝,他豈不知,朱至生出此意,便是泰定帝有這份心。於亂中一並解決所有問題,泰定帝就不怕?


    “爺爺請相信父皇有這個能力。況且,若不是想稍稍讓叔叔們明白,莫要輕舉妄動,又怎麽會讓爺爺您出麵。”朱雄英在這個時候補充一句,隻為讓朱元璋知道,他們可不是一時興起打的算盤。


    朱元璋的視線在泰定帝和朱雄英、朱至之間打轉,看來在他回來之前,他們也商量過了。


    “這事,我要是不出麵......”


    “兒也一定會為之。”泰定帝知道朱元璋想說什麽,如果朱元璋要一個答案,他給。


    “好!”朱元璋聞此言讚一聲好,誰要是敢說他兒子沒有殺伐果斷之氣,他定要讓他過來看看,他的兒子當著他的麵也照樣說出他必要為之的話。


    為君者,本就該如此。既知道事情對大明有利,對天下有利,當為之。


    管你是誰,就是天皇老子,那也休想攔他!


    “行,我也想看看,我親自下詔之後,我的這些兒子們,他們有幾個有膽子敢跟我叫囂。”朱元璋再無二話,配合兒子,不管泰定帝想幹什麽,都隻有一個想法,支持到底。


    說到這兒,朱元璋也就明白了,朱允熥這個王,泰定帝是不會輕易封的。


    泰定四年,科舉再開,帝詔安和公主主持科舉,太子主持武舉。


    然各地學子趕往北平,路遇前來報名參加武舉的女子,負責登記報名者,對此情形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可是,前來報名的女子卻幹脆利落道:“三年前的武狀元何容何大人就是一名女子。太子於國子監三百學子麵前問於天,天降雷而令天下聞,天地對男/女一視同仁,男子可參加武舉,女子亦然。你若不許我們這些女子報名登記,莫不是要違天之意,違君之意?”


    “就是,快快登記。上蒼都覺得我們女子可以參加武舉,你們還當作不知?”


    一群女子在報名處催促著,天意,君心,登記之人如何撐得住這一記又一記的重壓。


    寫,寫,他們寫。


    等這份報名的名單送上去時,多少男兒看著直皺眉頭,恨不得把這名單上的女子趕出去。然而他們有這個心,卻沒這個膽。


    三年前宮門前三百國子監學子請求將何容處死,然而卻發生何容與國子監學子比文論道。彼時,那是什麽樣的情況,三百人說不過一個何容!


    再加上朱雄英向上蒼請願,請上蒼明示,可許女子參加武舉。天雷降下,那就是上天態度。


    如今,傅堇更在武舉之前特意向泰定帝討要一句準話,隻為知曉泰定帝是否願意這一回的武舉,女子參加。泰定帝給出肯定答案,上蒼都許可的事,他怎麽會和上蒼作對。


    好吧,上蒼,君王,他們都表明自己的態度了,為臣者如果在這個時候明著跟上蒼和泰定帝唱反調,他們該是什麽樣的下場?


    因而,誰也不敢對名單動手腳,隻得將名單送到朱雄英處。盼著朱雄英能代他們說出心中不滿。


    可惜朱雄英神色如常的看著上麵的名單道:“不錯,比去年多了不少人。”


    對,尤其是女人。


    去年隻有一個女扮男裝的何容,今年有十幾個女子報名!


    吸氣,吐氣!


    好些男人麵對名單上標記出來的性別,是拚盡全力才忍下來,沒當場發作。


    “太子,這些女子?”然而,忍來忍去,他們沒敢做的事,卻是盼著朱雄英能做。


    朱雄英明知故問,“這些女子怎麽了?既開了武舉,上天以雷示天下,告知它對女子參加武舉一事的態度,天並無輕視女子之意,倒是你們,是怎麽想?”


    對啊,男人們為了達到目的沒少借上蒼名號,如今上天都表態,同意女子們有所作為,怎麽,還有人想挑毛病?


    那就坦然說出他們心中想法吧。


    隻要他們覺得自己那點齷齪心思敢公之於眾。


    朱雄英對女子參加武舉一事是何態度,其實早就已經表明。


    “太子是否想過,女子們如果也可以出仕,是不是女子也可承繼宗廟江山?”最終,沒有辦法之下,有人不得不說出這句話,無非想讓朱雄英意識到,一但有些規矩打破,所損害的並非隻有他們這些當臣子的利益,朱雄英也無可避免。


    一瞬間,說出此話的人感受到一道犀利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無端讓他生懼。


    朱雄英合上手中名單道:“你是在告訴孤,你覺得孤是無能之人。身為太子,卻不及孤的妹妹,將來還能丟了這個位置?”


    那人想要矢口否認,朱雄英道:“若如此,便是孤真真無能,這個位置,這個天下,自該讓有能者而居之。孤無畏之,你們呢?你們生怕女子出仕,自此便有更多的人跟你們爭,以後甚至會更多,你們害怕了?”


    顯然,朱雄英太清楚眼前這些人的心思,一語道破時,臉上那份不屑毫不掩飾。


    “你們是該害怕。大明朝堂不養無用之人,以後,如果你們不能安民定天下,多了去的人會將你們取而代之。”朱雄英真不怕讓他們知道,如果他們不上進,屍位素餐,一味坐而論道,自會有那幹實事的人上去,把他們替下來。


    “所以,孤也有言在先,大明擇才,在於才。你們誰若敢肆意為之,做出有失公正的事,也就是你們的官當到頭的時候。”朱雄英料定武舉上出現這十數名女子必引人注目,注目可以,卻得記住分寸,一但越了線,朱雄英絕不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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