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我同心契的解法?。”


    明華劍尊猛地抬眸,眼中?倒映出萬物的輪廓,也倒映出鹿鳴珂迎風而立的俊秀身影。


    同心契的解法?,他還真的知?道。


    同心契是淩秋霜創造出來的一種咒術,恰巧,他與淩秋霜的妹妹淩冬雪之間?有一段不為人知?的淵源,當年冬雪就曾試圖在他身上種下這種惡毒的咒術。


    同樣呆愣住的,還有羽徽若。


    這個小奴隸,對同心契還真是恨之入骨。他這麽迫切的解同心契,難道是為了有朝一日親手?殺她??


    以?鹿鳴珂的睚眥必報,不無這個可?能。


    鹿鳴珂靜靜而立,不驕不躁,耐心等待著明華劍尊的答複。


    “要想解這種咒術,並不難,全看你夠不夠有決心。”明華劍尊掌中?擎著一把匕首,丟在鹿鳴珂的身前,“將刻有咒語的血肉剜下來,就可?徹底拔除咒術。”


    說完,明華劍尊不等鹿鳴珂有所反應,掠向長空。


    鹿鳴珂與羽徽若皆是一愣。


    鹿鳴珂彎身撿起匕首,緩緩拔出,森冽刀刃映出他覆著黃金麵具的半張臉。


    羽徽若猶震驚不已,思索著這種解法?是真是假,鹿鳴珂已解開衣襟,闔了闔眼眸,毫不留情地將匕首刺向自己的心窩。


    且不說這個解法?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淩秋霜所種咒術離心髒極近,稍有不慎,匕首傷到?心髒,一命嗚呼。


    羽徽若剛準備出口?的話,噎在喉嚨裏。


    鹿鳴珂鐵了心的要解除咒語,不計生死的那種,哪怕隻?有一線希望,他都會試一試。


    她?阻止不了他。


    今日阻了他,往後,他還會試。


    她?閉上雙唇,決定先看看情況。


    鋒利的匕首劃開皮肉,血珠爭先恐後湧出。鹿鳴珂的臉色肉眼可?見的蒼白起來,劇痛之下,握著匕首的那隻?手?隱隱抖了一下,即便如此,依舊毫不遲疑向下深入,撕開血肉,直到?將刻有咒語的那塊皮肉都剜了下來。


    與此同時,羽徽若心口?一鬆,似有什麽離她?而去?,空落落的。


    她?捂著心口?,眉頭不可?察覺地皺了下。


    鹿鳴珂扔了匕首,將那塊血肉握在掌中?,碾為肉泥。血色淙淙湧著,染紅他的胸膛,他並指凝出靈力,縈繞著傷口?,草草止了血。


    重傷初愈,又受此酷刑,鐵打的身子也經不住這樣折騰,鹿鳴珂的眼前一陣陣發黑,天和地都似顛倒過來,萬物高速旋轉著。


    少年趔趄一步,險些跌倒。


    他穩住身子,呼吸急促,維持著最後的清醒,步履蹣跚地走到?樹下,倚靠著樹幹,緩緩坐到?地上。


    山銜落日,橘色光芒罩著蜿蜒的群山,撲向他的視野。


    他闔上雙目,腦袋一歪,鋪天蓋地的黑暗徹底撲滅了那耀眼的橘暈。


    第34章 [vip] 疼痛


    鹿鳴珂昏過去後, 羽徽若拍打掉身上的草屑,爬了起來。她扒開草叢,神?情複雜地走到鹿鳴珂麵前。


    少?年的黑衣已染透淋漓血色, 胸前的窟窿血肉模糊。羽徽若俯身,伸出手指, 探他鼻息。


    真該慶幸, 姑姑所種咒語隻有?紅棗大小,要是再大些,這小奴隸就?沒命了。


    羽徽若給鹿鳴珂輸了點靈力, 護住他的心脈,然?後打開納戒, 取出一枚丹丸,捏開他的雙唇,將?丹丸送入他喉中,又取出一瓶藥,藥粉都倒在他的傷口上。


    做完這些, 夕陽已完全沉落,暮色如凶獸張開的大嘴,將?萬物?吞噬。


    一旦入夜, 山中溫度降低, 即便?沒有?失血死掉,也會凍死, 羽徽若認命得去撿了些柴火, 點燃生火, 為鹿鳴珂取暖。


    跳躍的火焰, 映出鹿鳴珂慘白的臉頰,羽徽若坐在他的身側, 握住他的手,試了試溫度。


    終於?不似先前那麽冰冷,隻是,指尖透出不同?尋常的熱度。


    羽徽若跳了起來。


    他發燒了!


    濃墨般的夜色潑潑灑灑,千山萬壑的輪廓都隱匿不見?。夜路打工泡 難行,借著幽涼的月色,羽徽若好不容易找到一條小溪,脫下外裳,浸透了水,捧到鹿鳴珂跟前,再將?那外袍撕得七零八碎,一條條掛在樹枝上,取下其中一塊,擰幹了水,覆在鹿鳴珂的額前,替他降溫。


    少?年高燒不退,很快蒸發掉水分,羽徽若換上另一條。


    如此反反複複,體溫沒有?再上升。


    羽徽若鬆口氣。


    他們這些人妄與天地同?壽,不斷修煉,改變體魄,到底不是那硬邦邦的石頭,血肉之軀會受傷,會生病,是很正常的事。


    羽徽若半跪在他身前,揭下蓋在他額頭上的布,用手試他額頭的溫度。


    少?年睫羽顫動,眼皮之下,眼珠子奮力地滾動,將?要撐開眼皮,羽徽若躲閃不及,情急之下,將?手中的布蒙上他的臉,自己變作?了原形,落入他懷中。


    鹿鳴珂掀開臉上的布,模糊的視線裏火光跳動,暖意如四月日光,沐浴著他的全身。


    他低垂下眼睫,望向懷裏的嫩黃小雀。


    那小雀兒窩在他掌中,撅著毛茸茸的屁股,腦袋一半埋入他的袖口,正是個往他袖裏鑽的動作?。


    少?年眨了眨眼,喉中擠出一絲難以置信的聲音:“初初?”


    他用盡力氣,托起羽徽若。


    羽徽若本想藏起來,奈何動作?太慢,被他抓了個正著。她仰起頭來,黑溜溜的眼珠子轉動著。


    “是在做夢吧?”虛弱狀態下的少?年眼裏盛著一汪春水,彎起的嘴角隱有?笑意,托著她,放在自己的眼前,輕歎一聲,“你?怎會在這裏?”


    “啾啾啾。”


    對對對,你?就?是在做夢。


    她差點忘記,他都燒糊塗了,哪裏分得清楚真假。


    羽徽若用翅膀尖撓了撓頭。


    “是夢,也好。”鹿鳴珂的笑意愈深,“我很高興,能在這個時候,夢到了你?。”


    羽徽若以“啾啾”聲回應。


    “初初。”鹿鳴珂閉上了眼睛,仰起脖子,呼出一口氣,“我不是怪物?,我會疼。”


    羽徽若歪著腦袋,圓圓的眼睛裏透出疑惑。


    “初初,我好疼。”


    這一聲極輕極輕,輕得像是耳畔擦過的風,羽徽若以為自己聽錯了,抬眼望去,鹿鳴珂已垂下腦袋,又昏了過去。


    羽徽若變回人形,蹲在鹿鳴珂身側,想了想,卷起袖口,小心翼翼地擦了擦他的臉龐。


    “早知如此,何苦狠心至此,你?不喜歡這個同?心契,跟我回羽族求姑姑便?是。”


    羽徽若的低聲喃喃,被淹沒在柴火畢剝畢剝燃燒的聲音裏。


    這一夜,羽徽若都守在鹿鳴珂身側,時不時查看一下他的傷口,防止出現意外情況。


    到了天亮,鹿鳴珂的燒褪下去,篝火也燃成一堆灰燼。


    朝陽破開雲層,萬丈金芒點亮塵世間。


    羽徽若揉著酸疼的腰身站了起來,展開雙臂,打著哈欠,伸了個長長的懶腰。


    鹿鳴珂坐在樹下,額前垂著細碎的額發,神?色安然?。


    “我該走了,要是他醒過來,發現我在這裏,一定以為我在看他的笑話。”


    羽徽若撿起地上被丟棄的破布,毀掉燒出的灰燼,將?自己留下來的腳印和痕跡都毀屍滅跡,確認鹿鳴珂傷勢已穩定下來,不會再惡化,迎著朝日往山下走去。


    沒過多久,鹿鳴珂醒了過來,他緩緩睜開眼,第一反應是低頭看胸前的傷口。


    血早已凝固住了,皮肉泛著猩紅,沒有?腐爛,反而?在短短一夜之間,長出了新肉。


    昨日那種撕心裂肺的痛,已恍如隔世。


    他攏好衣襟,掃量著四周。荒野之間,雜草漫漫,開出零星的花朵,碧綠的枝葉自帶一股蓬勃的野性。


    “啾啾啾。”頭頂飛來一群五顏六色的鳥雀,站在樹枝上,扯著嗓子嘰嘰喳喳地爭吵著。


    鹿鳴珂倏然?想起昨夜的夢。他高熱不退,置身無盡黑暗,隱約有?個人影守在他的身邊,冰涼的手浸入冷水,撫上他的眉眼,為他褪去高燒。


    “初初。”少?年喚著這個名字,心髒狂跳起來。


    他小心挪動著身體,扶著樹幹站起,舒展揉皺的袖袍時,一片嫩黃的羽毛悠然?飄落,被他伸手一撈,拈在了指尖。


    羽毛在晨風的吹拂下,輕輕顫動著。


    鹿鳴珂一雙冷冽的黑眸沉靜如深湖,乍然?被吹出褶皺。


    *


    出發前往七曜閣這日,雲嘯風戀戀不舍送別到雲舟前。獵魔一事,雲嘯風沒有?參與,按照規定,無法同?羽徽若一同?入七曜閣。


    雲嘯風不肯,想以侍童的身份隨行,依舊被方祈玉拒絕。


    雲嘯風那個悔呀,早知道?那夜,死也不去追什麽黑影。


    不能陪帝姬同?往七曜閣,是莫大的失職。


    大錯已鑄成,雲嘯風眼巴巴地望著雲舟,心裏頭恨不得將?方祈玉千刀萬剮。


    這個小頑固,任由他說破了喉嚨,都不肯稍稍通融一下。


    羽徽若隻好說:“我在七曜閣等你?,四個月後的考核,你?取得第一,便?能光明正大來尋我了。”


    雲嘯風一想,是這個道?理,不讓他去,他就?名正言順的去。


    想到這裏,雲嘯風放下心來。


    “二位,該出發了。”方祈玉立在船頭,提醒一句。


    羽徽若與雲嘯風告別,雲嘯風提著包裹,在方祈玉看過來時,白了他一眼:“我不去,我就?幫我們家公子遞下包裹。”


    七曜閣的這艘雲舟,顧名思義,乃是雲中穿行之舟,造價頗為不菲,駕此雲舟,可直接越過千山萬水,省去了車馬勞頓之苦。


    羽徽若站在舟尾,向下望去,雲海翻騰,群山的影子都變作?了芝麻綠豆般大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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