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歌手一起上前恭賀,看著神色各異的眾人,再觀察一下柳渙和薑天麒的臉色,心思靈巧的沈悠瞬間就察覺到了其中微妙的氛圍。


    柳渙老師不喜歡薑天麒,而這個薑天麒好像對我有些莫名敵意。


    這和我有什麽關係?


    看懂了薑天麒的不善眼神,沈悠心中不由暗暗搖頭。


    從來心是看客心,奈何人是劇中人。


    奈何,奈何!


    “恭喜天麒以四百三十二票的好成績奪得本場第一。


    一來就獲得本場第一,薑老師有什麽想要和大家分享的嗎?”


    一臉敷衍地鼓了鼓掌,柳渙順手便把話筒交接了過去。


    接過柳渙遞來的話筒,薑天麒淡淡說道:“嗯,還不錯,隻是贏得不多,十五票而已,下次爭取把差距拉得更大一些。”


    差十五票?拉大差距!


    火藥味出來了。


    他這番話已經指名道姓,眾歌手連忙隨著鏡頭一起看向了沈悠。


    聽到薑天麒挑釁的話語,沈悠卻始終麵如平湖,展現出了極好的修養和風度。


    下一場,以作品見高低,倒也不必非得與他在這爭口舌之利。


    隨後,柳渙老師又公布了其他五名歌手的成績,第三是李槐秋,三百二十一票。


    齊紫璿、孫書潔和陸春陽分別位列第四、五、六名。而獲得第七名的周遊則直接就被淘汰了。


    出了十一號演播大廳,何淩立刻對沈悠說道:“剛才阿瑾給我打電話,說這個薑天麒就是京合唱片公司專門派來狙擊您的,為的就是不讓您有機會頂著《原創之聲》總冠軍的名號進軍歌壇。


    此外,他們還發動京合的歌迷,給您在流行金曲榜上的《大魚》和《愛殤》狂刷差評。


    現在,這兩首歌已經跌出榜單前一百二十名之外了。


    剛剛,他們讓阿瑾給您傳話,隻要您願意和京合簽約,他們就讓薑天麒退賽,反過來幫你打榜,以後公司大力捧您,讓您成為比薑天麒還要紅的歌星。”


    “刷差評?京合的人腦子進水了嗎?怎麽淨幹些損人不利己的事!”


    沈悠無奈搖了搖頭,心中也不由升起了一絲火氣:“薑天麒退不退賽和我有什麽關係?我想要拿《原創之聲》的總冠軍,又豈是他薑天麒能夠阻止的?


    下一場比賽,我就讓他見識見識什麽叫拉開差距。”


    “沈老師不用跟他們置氣,圈子裏,這種事太常見了。


    遇到潛力巨大的明日之星,他們肯定是想要網羅到手中的。


    不合作,他們就先威逼,再利誘。


    遇到頭鐵的,他們就想辦法毀掉,這些年,歌壇和演藝圈被他們毀掉的人才也不在少數。”


    聽完何淩的感慨,沈悠不禁若有所思。


    想毀掉我,那就來吧!


    這京合唱片公司,早晚要和它碰一碰。


    …………


    臘月二十四,梨園封箱日,吉祥戲院正在上演一場打炮戲。


    受林雁秋林老板之邀,集韻齋票房的裴慶豐、林思南和梁雲度等人已經早早趕到了吉祥戲院。


    鑼聲一響,好戲開場。


    前麵幾出開場戲自然入不得這群經年名票的眼,等壓軸林雁秋亮了次相,場子才慢慢熱了起來。


    一曲《櫳翠屏》唱完,台下掌聲雷動,叫好聲不斷。


    過了一會,檢場人員把戲台收拾完畢,新的砌末擺上,劇場主持才又再次登上了戲台。


    “接下來,有請林雁秋林老板和蘭派青衣沈月樓為大家帶來今晚的大軸《遊龍戲鳳》。”


    聽說要演大軸了,一些原本有些昏昏欲睡的戲迷立刻來了精神。


    “哦,大軸要上了嗎?”


    “沈月樓是哪個?”


    “沒聽說過,應該是林老板從申江那邊帶來的名伶。”


    “且聽下去好了,能和林老板搭一起唱大軸,實力和名氣自然是不會差的。”


    ……


    《遊龍戲鳳》雖說是一出從未聽過的新戲,但能排在大軸,又是林老板挑大梁,或是做功,或是唱段,必有可取之處。


    小毛鑼一響,林雁秋掛上三尺長髯,手拿一把玉骨折扇,扮作家軍登上了場。


    “快看,林老板出場了。”


    “這扮相真是俊雅風流啊!”


    ……


    “離金闕暗藏珠寶,


    遊天下察訪民情。”


    唱完開頭兩句正引子,林雁秋趨步走到台中央,一邊抖袖搖扇,一邊念了一首定場詩:“大周一統錦山河,國家閑暇太平歌。孤王離了燕京地,梅龍鎮上景致多。”


    念完定場詩,京胡聲響起,林雁秋又唱了一段二黃四平調:”有寡人離了燕京地,梅龍鎮上且散心。將玉璽交與龍國太,朝中大事托付了眾卿。孤忙將木馬兒一聲響,喚出提茶送酒的人。


    (白)酒保!”


    “來~了!”


    隻聽簾內一個清脆的女聲,沈悠穿著一身青衣,手捧茶盤,邁著碎步走了出來。


    “這便是蘭派青衣沈月樓?”


    “嘖嘖嘖,真是花容月貌,光彩照人啊。”


    “乾旦啊,如今這華夏梨園可不多見了。”


    ……


    在台下戲迷的陣陣叫好聲中,沈悠跑了一個圓場,舉著托盤做了幾個靈巧的身段。


    “自幼兒生長在梅龍鎮,兄妹賣酒度光陰。我兄長巡更去守夜,他言道,前堂有一位軍人。”


    做完幾個嬌俏身段,沈悠放下手中茶盤,與林雁秋飾演的家軍眼神交匯之後,他也接唱了一段二黃四平調:“將茶盤放至在桌案上,呀啐,急忙回轉繡房門,啊啊啊,回轉繡房門。”


    聽戲文裏提到了龍國太,台下觀眾立刻反應過來,原來林老板扮演的是曆史上有名的荒唐皇帝周武宗柴德正。


    遊龍戲鳳,龍是指周武宗,那鳳就是剛才的酒家女嘍。


    戲台之上,看著酒家女出來進去的婀娜身影,林雁秋一收折扇,口中悠然唱道:“好花兒出在深山內,美女生在這小地名。”


    唱罷,她飲了一口茶,又搖動桌上木馬,喚出了剛才的酒家女。


    原來是故事裏的周武宗見那女子貌美,有心要調戲於她。


    “遊龍戲鳳,嘖嘖,妙哇!”


    “嘿嘿,有意思,這戲好看。”


    想到戲台上即將上演的劇情,台下觀眾忍不住發出了一陣笑聲。


    之後的事情不出戲迷們所料,林雁秋飾演的周武宗風流成性,在店中屢次調戲酒家女。


    而沈悠飾演的李鳳姐也不甘示弱,不止詞鋒犀利,性子也是潑辣無比,周武宗竟是絲毫都沒有占到便宜。


    戲裏李鳳姐和周武宗交手,台上沈悠和林雁秋也在交鋒,二人你來我往,且演且唱,台下戲迷大呼過癮。


    之前兩人一直都在唱二黃四平調,到了中後段,板式一換,沈悠突然唱起了西皮流水板:“月兒彎彎照天下,問聲軍爺你住哪家?”


    聽沈悠改換流水板,林雁秋立刻也接了一段流水:“大姐不必細盤查,天底下就哇是我的家。”


    李鳳姐(白):不住在天底下,難道還住在天上不成?


    周武宗(白):我的住處與旁人不同呃。


    李鳳姐(白):怎樣不同?


    周武宗(白):在燕京紫禁城的小圈圈裏。


    李鳳姐大笑:“哈哈,那好像我認得你呀。”


    周武宗也笑:“你認得我是哪一個?”


    李鳳姐(白):你就是我家哥哥……


    周武宗(白):什麽?


    李鳳姐(白):的大舅子呀。


    周武宗斥道:“休得胡言!”


    沈悠故作氣惱,使性子唱了一段西皮流水板:“軍爺做事理太差,不該調戲我們好人家。”


    林雁秋接唱:“好人家來,歹人家,不該斜插海棠花。


    扭扭捏捏真瀟灑,風流就在這朵海棠花。”


    沈悠又唱:“海棠花來海棠花,反被軍爺取笑咱。


    將花不戴丟地下,走向前去我踩碎了它。”


    “李鳳姐做事差,


    不該踏壞海棠花。


    為軍的將花忙拾起,


    來來來,我與你插……啊啊啊,插上這朵海棠花。”


    一邊唱著,林雁秋一邊將身子貼過來做出要給沈悠插花的身段。


    沈悠閃身躲過,接唱道:“鳳姐一見事有差,繡房之內我就躲避他。”


    周武宗(笑):哈哈哈。


    (西皮散板)任你上天把地下,孤王趕你到天涯。


    (周武宗下)


    看到戲台上這段唱做俱佳的表演,集韻齋票房裏的眾位名票立刻拍手叫好。


    “好哇,這段西皮流水聽得真是酣暢淋漓啊。”


    “美妙,與之前的那出《劍閣聞鈴》相比,這出戲雖然在情節上更簡單,但聽感更好,十分悅耳。”


    “哈哈哈,我們聽得過癮,我猜林老板和沈老師也一定唱得十分盡興,身段與氣口接的嚴絲合縫,可說是勢均力敵了。”


    ……


    聽到身邊幾名老友議論紛紛,裴慶豐和梁雲度卻都沒有插話,他們還沉浸在剛才那段西皮流水的餘韻裏。


    後麵的事情順利成章,風流周武宗夜宿在多情李鳳姐的閨房,最後,還把她帶回燕京封了貴妃。


    總體來說,《遊龍戲鳳》的故事情節十分簡單,劇本編排也不複雜,賣的就是角兒的唱功與做功。


    沈悠和林雁秋皆是唱做俱佳的好演員,自然完全壓住了台。


    大幕緩緩落下,林雁秋和沈悠攜手退場,這場打炮戲也正式宣告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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