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張驢兒從藥房盧掌櫃那裏買了一包耗子藥下在了羊肚湯裏。


    張驢兒(白):得,這個藥是有啦,回頭給她擱在羊肚湯裏,這老梆子一吃準死沒活呀,


    哎喲,慢著。


    ——這事還不能讓我媽知道,要是讓我媽知道,她一端羊肚湯的時候,臉上一帶象兒那可不得了,


    對,不能告訴她。


    正是:(念)殺人不用刀,


    方顯智謀高。


    接下來故事發展頗具戲劇性,是台下觀眾都喜聞樂見的情節。


    陰差陽錯,蔡母沒有去吃那有毒的羊肚湯,貪嘴的張媽媽卻把那一盆毒湯喝了個精光。


    果然是惡有惡報啊!


    張驢兒想要害人,卻把自己母親藥死了。


    何淩覺得這張媽媽誤服張驢兒所買毒湯的情節真是大快人心。


    如今,張媽媽已經遭到了報應,接下來,就該張驢兒伏法了吧!


    要知道竇娥的父親竇天章已經當了巡撫,而且正在來找竇娥的路上,那張驢兒殺了蔡昌宗的事估計也藏不住,遲早要真相大白的。


    當然,這隻是何淩自個單純的想法,她卻不知這個故事的曲折離奇遠超她的想象。


    張媽媽死了,張驢兒果斷碰瓷。


    他想讓蔡母認他做兒子,然後名正言順的霸占竇娥和蔡家的家產,蔡母不同意,張驢兒就拉著蔡母去見縣官。


    於是,陳慶魁反串的縣官大人正式出場了。


    縣官(念):作官不與民做主,枉吃白菜熬豆腐。


    (白):下官,胡裏圖。


    蒙聖恩,放我山羊縣的正堂,赴任以來,每日吃吃喝喝,到也消閑自在,今逢二五八日放告之期。


    來呀!


    二班頭(同白):有。


    縣官(白):放告牌抬出。


    二班頭(同白):是。


    放告牌抬出。


    (張驢兒扯蔡母同上。)


    山羊縣令胡裏圖人如其名,糊裏糊塗。張驢兒狀告蔡母毒殺了張媽媽,蔡母自然不認。


    隻是蔡母在張驢兒的誣賴下,也沒辦法證明自己的清白。


    糊塗縣令見蔡母拒不招供,就想直接對蔡母用刑。


    情急之下,竇娥越眾而出:“害死張媽媽的事,我婆婆實不知情,都是犯婦一人所為。”


    張驢兒連忙道:“大人您別聽她,她有瘋病,我娘是那個老梆子藥死的。”


    胡裏圖大喝:“一邊呆著去,公堂之上哪有你插話的份。”


    他又看向竇娥:“這人命關天可不是鬧著玩的,你要是招供畫押,可是要給他媽媽抵命的。”


    竇娥(白):是犯婦所為,甘願認罪,萬死不辭。


    縣官(白):敢做敢當,本縣倒是真佩服你,罷了,教她畫了供。


    見竇娥要認罪畫押,蔡母連忙上前道:“太爺,害死他母,乃是我所為,待我畫供招認啊!”


    縣官(白):之前不招,現在,她畫了供,你又說人是你害的,當本縣好欺瞞嗎?


    來人,將竇娥釘肘收監,把其他人都攆下堂去。


    看到竇娥被關進大牢,台下的戲迷卻一點也不擔心,因為開場就演了啊,竇天章已經當了巡按,而且馬上就要來山羊縣看望竇娥了。


    竇娥可是巡按大人的親生女兒,害死蔡昌宗的張驢兒和那個把竇娥收監的糊塗縣令隻怕沒有好果子吃。


    果然,收監不久,那些同情竇娥遭遇的鄉親四鄰一起到巡按大人的官轎前為竇娥鳴冤。


    (鄰居傳狀。竇天章看,驚。)


    竇天章(白):竇娥?


    這些狀紙俱保竇娥無事,其中定有冤屈,待本院查明辦理。


    中軍,狀紙已收,教他們三日後察院聽審。


    竇天章(白):速速派人將張驢兒捉拿到案,吩咐打道山羊縣。


    故事越來越緊張刺激,一邊是糊塗縣令想要將竇娥擇日問斬,一邊是巡按大人緊趕慢趕前往山羊縣。


    眼看刑期漸近,何淩也開始為竇娥擔心起來。


    正常情況下,竇天章應該是在竇娥要問斬的關鍵時刻,恰好出現在法場上,然後以尚方寶劍救下竇娥,竇天章救下女兒後,就會懲治糊塗縣令和張驢兒,故事勉強算大團圓結局。


    隻是,這出戲劇會按照正常情況發展嗎?


    顯然不會!


    法場這出戲是《六月雪》最大的高潮,也是它流傳千古的魅力所在。


    沈悠自然不會更改。


    縣官(白):打道法場。


    來,曉諭那劊子手:將竇娥綁好,大遊四門;


    時辰一到,即速報我。


    竇娥(念):上天——天無路,入地——地無門。慢說我心碎,行人也斷魂。


    (反二黃慢板):


    有日月朝暮懸,


    有鬼神掌著生死權。


    天地也隻合把清濁分辨,


    可怎生糊突了盜蹠顏淵。


    地也,你不分好歹何為地。


    天也,你錯勘賢愚枉做天!


    哎,隻落得兩淚漣漣。


    聽了這段哀婉的慢板二黃,何淩隻覺心裏堵堵的,壓抑地難受。


    縣官(白):來,時辰可到?


    四衙役(同白):有。時辰已到。


    眾百姓(內同白):竇娥冤枉!!


    竇娥(二黃散板):都道說我竇娥冤枉可憐!


    眾百姓(內同白):竇娥冤枉!


    竇娥(二黃散板):


    雖然是天地大無處伸辯,


    我還要向蒼穹訴告一番!


    唱到此處,沈悠已經調集了全身所有的情緒,他準備在吉祥戲院,釋放一枚來自地球的催淚彈。


    看到竇娥絕望和不屈的眼神,台下的觀眾都已屏住了呼吸,何淩緊咬著嘴唇,雙拳緊握,身體微微顫抖。


    蘇瑾也完全進入了劇情,連呼吸都屏住了。


    他們知道故事發生到這裏,前麵的鋪墊都做足了,接下來必定是竇娥情緒的大爆發。


    正如竇娥戲詞所說的,人間無處說理,她便要向蒼穹訴告一番。


    “這官司眼見得不明不暗,


    那贓官害得我負屈含冤;


    倘若是我死後靈應不顯,


    怎見得此時我怨氣衝天!”


    竇娥被劊子手壓著的身體突然抬起頭,她眼中含淚,唱出了幾行震撼人心且催人淚下的戲詞:


    “我不要半星熱血紅塵濺,


    將鮮血俱灑在白練之間;


    四下裏望旗杆人人得見,


    還要你六月裏雪滿階前;


    這楚州要叫它三年大旱,


    那時節才知我身負奇冤。”


    縣官(白):哪有許多閑言,開刀!


    手起刀落,竇娥的人頭落地,鮮血全部噴灑在白色旗上,百姓們抬頭,六月三伏,天上真的飄起了雪花。


    戲台上回蕩著沈悠的聲音:“我死之後,刀過頭落,血噴白練;三伏降雪,遮滿屍前;還要山羊亢旱三年,以示屈冤!”


    聽得一曲感天動地竇娥冤,蘇瑾和何淩皆是雙目淚水漣漣,台下戲迷悲聲一片,下麵又演了什麽,早已沒人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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