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又死一個。


    黃梅戲《梁山伯和祝英台》這樣,京劇《生死恨》這樣,這出昆曲《牡丹亭》也是這樣。


    華夏的戲曲就不能有一段完滿的愛情嗎?”


    “看上一場還有花神,應該還是又轉機的吧,隱約記得第一場時,沈團長飾演的中年儒生還說過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的判詞,莫不是正好對應此事?”


    “有道理,且看接下來的故事如何發展吧。”


    ……


    果然,在花神的幫助之下,崔判官查驗生死簿才知道杜麗娘一夢而亡的內情。


    “是了。有個柳夢梅,乃新科狀元也。妻杜麗娘,前係幽歡,後成明配。


    相會在紅梅觀中。天機不可泄漏。”


    崔判官看了杜麗娘一眼,對她說道:“此人和你姻緣之分。我今放你出了枉死城,隨風遊戲,跟尋此人。功曹給一紙遊魂路引去,花神,休壞了他的肉身也。”


    “拜謝恩官,重生父母。”


    看到杜麗娘魂魄返回人間,阪冬玉三郎忍不住輕舒了一口氣。


    繼續看下去,下一場演得是書生柳夢梅赴燕京趕考的故事。


    “人出路,鳥離巢。攪天風雪夢牢騷。”


    唱完兩句搗練子,於震飛向台下觀眾自白道:“我柳夢梅,離船過嶺,早是暮冬,一天風雪,望見南安。好苦啊!”


    聽到這話,台下觀眾這才知道原來這名在夢中與杜麗娘歡好的書生名叫柳夢梅,乃是一名赴京趕考的秀才。


    路遇風雪,柳夢梅凍餓難耐險些喪命,幸得杜麗娘的塾師陳先生搭救,這才撿了一條命。


    “小生臥病在梅花觀中,喜得陳友知醫,調理痊可。這幾日春懷鬱悶,無處排遣?聽說此間後邊有座大花園,盡堪遊賞,為此迤邐行來。”


    柳夢梅遊賞花園,越看覺得熟悉。


    這裏的場景與自己三年前的那場夢中所見的花園竟然一模一樣。


    可惜,景物相同,卻不見夢中那位美豔無雙的小姐。


    遊遍湖山,他無意中撿到一個匣子,匣中所藏的乃是杜麗娘的畫像。


    “咦!看這美人,半枝青梅在手,卻似提掇小生一般。這可是俺夢中的美人哩?”


    認出了畫中的杜麗娘,柳夢梅便將畫像帶在了身上:“小娘子,小生孤單在此,少不得要將娘子的畫像做個伴侶兒。


    早晚麽,玩之,叫之,拜之,啊呀呀,讚,讚,讚之。”


    於震飛退場之後,台下觀眾掌聲雷動,紛紛感慨這對有情人終於還是在一起了。


    杜麗娘的魂魄正是附著在這張畫像上,而柳夢梅能撿到這張畫像,自然也是杜麗娘刻意為之。


    “這故事設計的頗為精巧,三年前夢中相會,三年後故地重遊,斯人已逝,魂卻未散,欲借畫像與情郎再續前緣。”


    “由一場幻夢開始,二人的這份情跨越了真實與虛幻,又超脫了生死,真是太美好了。”


    “好希望杜麗娘能夠起死回生,與柳夢梅在一起啊。”


    ……


    夜深之時,柳夢梅孤枕難眠,不由對著杜麗娘的畫像胡亂叫道:“美人,姐姐,我那嫡嫡親親的姐姐呀!


    呀,看這美人,神含欲語,眼注微波。


    真乃“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美人啊,則被你想殺俺柳夢梅也!


    【懶畫眉】輕輕怯怯一個女嬌娃,楚楚臻臻像個宰相衙,想他春心無那對菱花。含情自把春容畫,可想到,有個拾翠人兒也逗著他?”


    柳夢梅和衣而臥,杜麗娘的鬼魂從畫像上飛了出來。


    半睡半醒間,忽然看到嬌娃在側,柳夢梅不由吃了一驚。


    “小娘子深夜下顧,小生不勝惶恐,請問來因?”


    杜麗娘取笑道:“隻因聽得秀才高叫低喚“俺的姐姐,俺的美人”!哀楚感人,想是傷心人也,特來動問。


    奴年二八,沒包彈風藏葉裏花。


    為春歸惹動嗟呀,瞥見你風神俊雅。


    無他,待和你翦燭臨風,西窗閑話。”


    聽到杜麗娘的話,柳夢梅不由暗暗尋思道:“奇哉怪也!人間有此絕色!夜半無故,而遇明月之珠,叫小生怎生發付!”


    思來想去,他終是不願辜負美人的好意,就把杜麗娘留了下來。


    又過了一些時日,二人的感情日漸深厚,杜麗娘便把實情向柳夢梅悉數吐露。


    “柳郎,三年前,奴家為你一夢而亡,今日,則為與你圓夢而生。”


    得知了全部實情,柳夢梅便按照杜麗娘的交代,挖墳開棺,燒畫祭拜,這才使得杜麗娘還陽。


    杜麗娘還陽之後,柳夢梅與她拜完天地,隨即一起赴燕京趕考。


    柳夢梅身負才學,一下考中了狀元。


    在金鑾殿上,他請求皇帝為他和杜麗娘做媒,說服杜父接受他這個女婿。


    隻是,杜父心裏知道女兒在三年前就已經過世,自然不相信死而複生的事。


    “真個一模二樣,大膽,大膽!”


    杜父回身向皇上白道:“臣杜寶啟奏:臣女早已亡故,此女酷似,此乃花妖狐媚,假托而成。”


    皇帝取來明鏡照影,又叫柳夢梅上前質證,終於讓杜父相信了女兒起死回生的事情。


    “聖旨下:“據奏奇異,敕賜團圓。平章杜寶,進階一品。妻甄氏,封淮陰郡夫人。狀元柳夢梅,除授翰林院學士。妻杜麗娘,封陽和縣君。”


    “萬歲,萬萬歲。”


    接受了冊封,台上的其他演員一起唱了一段南雙聲子:“姻緣詫,姻緣詫,陰人夢黃泉下。


    福分大,福分大,周堂內是這朝門下。


    齊見駕,齊見駕;真喜洽,真喜洽。


    領陽間誥敕,去陰司銷假。”


    唱完這段,於震飛再唱道:“從今後把牡丹亭夢影雙描畫。”


    沈月樓接唱:“虧殺你南枝挨暖俺北枝花。”


    二人再配合著一起唱道:“則普天下做鬼的有情誰似(你)咱!”


    一曲《牡丹亭》唱完,沈月樓攜眾演員朝台下深鞠一躬,台下的觀眾全都起立鼓掌。


    “太浪漫了,花神、地府,死而複生,劇作者的想象力太瑰麗了。”


    “這出劇的戲詞和劇情都太棒了,驚心動魄,巧妙迭出,無境不新,堪稱千古名劇啊。”


    “沈團長的表演也妙到了巔峰,一舉一動全在戲裏,感覺他就是杜麗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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