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刻都不放心。


    恨不得二十四小時眼睛都黏在她身上。


    -


    但是隔天上課, 陸京航沒來。


    一直到下午放學, 溫杳還是沒見到他人, 放學鈴聲響過,趙南一臉沉默叫了她出去。


    “怎麽了。”她很少看到大大咧咧的趙南表現出這麽沉重的神情。


    趙南歎了一口氣,“我聽說任凱找過你,航哥沒說,我覺得還是得和你說一下。”


    “?”


    溫杳被他一句話成功繞暈了。


    什麽叫陸京航沒說,但是他還是得和她說。


    到底說不說。


    溫杳緊蹙著眉,趙南沉聲開口,“任凱他哥因為陸京航跳樓。”


    “!”


    溫杳瞳仁一縮,心髒像是被一隻手狠狠揪住。


    趙南搖頭歎氣,看上去很無奈,“但是所有人都不知道,他有精神病。”


    陸京航和任家兄弟的恩怨要從初中說起。


    那個時候的陸京航張揚乖戾,不服管教,是老師眼裏的問題學生。


    可能正值青春期的男生都比較容易衝動。


    晚自習結束的某個晚上,陸京航回家經過學校後街,廢舊巷子的推搡聲和哭喊聲灌進他耳裏。


    他雖然不是什麽好學生,但是也是個秉性正直的少年。


    後來,女生被解救下來,任嶽被陸京航打進醫院。


    那個時候的陸京航並不知道他有嚴重的精神疾病。


    再後來,任嶽出院了,他約了陸京航在三中後麵廢棄的小三層天台見麵。


    陸京航以為是約架,赴約了。


    剛出院的少年,腦袋纏著繃帶,身子又瘦又孱弱。


    他看著陸京航,眼裏沒有光。


    他碎碎念著什麽,陸京航沒聽清。


    還是林子放發現他的不對勁。


    任嶽情緒開始崩潰,甚至後退到了天台圍牆的邊緣。


    “航哥,他要跳樓。”


    任嶽被一激,直接站在圍牆上。


    “我沒有強/奸她,不是我,我沒有。”


    陸京航到這一刻,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


    “下來。”


    任嶽抱著頭發抖著,看見陸京航後大叫了一聲,後退一步,踩了個空摔下去。


    陸京航沒來得及抓住他。


    而後趕來的任凱,也隻看見了陸京航撲過去的那一幕。


    聽完趙南複述當年的事情。


    溫杳心裏很不好受,胸口堵堵的。


    她雖不是親曆者,但僅從這一番回憶中就能知道,陸京航這些年一定活在悔恨中。


    “沒人知道他有精神病。”


    “任嶽強/奸未遂被陸京航撞見那次,並不是第一次。”


    被人救下來是幸運。


    那些沒被撞見的,是否會是女孩一生的噩夢。


    台球室三樓的天台。


    陸京航敞著腿坐在並排的一堆木墩上。


    溫杳推開生了鏽的鐵門,垂在腿側的手掐著褲子的布料,緘默著走過去。


    “陸京航。”


    她小心翼翼地叫了一聲,坐在台階上的男生抬起眼來,露出漆黑的短發下一雙猩紅的眼。


    他看上去很難過。


    頭頸垂著,蒼白毫無血色的唇線抿直。


    溫杳傾身,抱住他的頭。


    “怎麽過來了。”


    陸京航開口,嗓子因太久沒說話啞得像是含了細沙。


    溫杳心髒猛縮,指甲掐了指腹的肉,蹲下身,看入他的眼。


    “我陪你。”她堅定道。


    陸京航冷硬的喉骨一滾,伸手將她緊緊抱在懷裏,溫杳身子一僵,雙手攥著他身前的衣料,感受到陸京航把下巴擱在她的肩窩,溫熱的掌放在她的腰上。


    “抱一會。”


    陸京航的聲音被壓得很低,像是極力壓製住些什麽情緒。


    溫杳聽得難受,眨了下眼,抬手輕輕拍了他的背。


    不知道過了多久,台階下麵,雨依舊在下。


    陸京航身上很潮濕。


    也不知道他一個人在這坐了多久,溫杳怕他著涼,催促他下樓換衣服。


    二樓沙發區看見兩個人一起下來,還挺驚訝的。


    畢竟陸京航軟硬不吃,誰勸都不聽。


    萬幸,他聽溫杳的話。


    -


    六月高考結束,時間就像自動摁了倍速在前進,天氣逐漸熱了起來,行道旁懸鈴木上的蟬鳴像是要叫響一整個夏天。


    傍晚的校門口大排檔。


    菜和酒上桌,男生們序局繼續喝。


    大排檔的老板看他們興致高又搬了箱啤酒給他們,“今天應該是你們最後一次來我這店裏吃飯了,免費送你們一箱酒水,盡情喝,暢快喝。”


    趙南喝得有些懵,大著舌頭問,“咋滴,這不開得好好的嗎,不幹了?”


    老板也就是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大不了他們多少,每次來趙南還挺喜歡拉著人家套近乎送個小菜啥的。


    他撓了撓後腦勺,還有些不好意思笑了下,“生意不太好,店租又高,想回老家找份正經工作,賺個老婆本。”


    一句話引起了集體的沉默。


    太過現實的問題,而且離他們好像也很遠。


    其中一個男生把臉枕在瓶口,打了個嗝。


    看了陸京航一眼,大著舌頭說,“航哥以後想幹什麽。”


    說完,桌上幾個人都不約而同看向陸京航。


    陸京航沒開口,手上動作不急不徐地往一次性杯子倒飲料。


    林子放嗨了聲,替他回答,“我們航哥不是早就很明確的嗎,當兵啊。”


    “哎,我爸媽想讓我讀金融,但是我也想當兵。”大劉說。


    這個話題有點沉重,但是卻打開了大家的話匣子。


    又有人歎了口氣,“有目標真好,我都不知道我要成為什麽。”


    “念幼兒園的時候,不是當宇航員就是科學家。”


    “現在發現這個還挺好笑的。”


    說完,大家相視一眼,醉醺醺地低著頭笑起來。


    陸京航把喝完的鐵皮易拉罐捏癟丟在桌下,敞著腿靠在椅背,挑著眉梢睥睨了一圈,開口,聲音像是灌進了風,低低啞啞,帶著點鼻音。


    “哪有什麽好迷茫的,走到哪自然就有路。”


    十七八歲的年紀,就是會迷茫,會彷徨的年紀,是會不斷質疑自己,對自己沒有安全感的年紀。


    但青春就是向前衝的。


    “說得好!來,敬我們的青春!敬我們的未來!”


    那一晚少年們喝得酣暢淋漓。


    晚風吹不滅的,是少年們炙熱的野心。


    -


    三棟教學樓的高三生一走,他們高二就成了學校裏麵最大的一個年級了。


    食堂的阿姨再也不會因為他們不是高三生而不給他們打多多的飯,甚至有那麽一段時間,食堂的三樓幾乎天天爆滿。


    溫杳和孟星然想著錯峰,大課間去食堂窗口買份雞蛋灌餅。


    誰想到她們隻是晚了那麽幾分鍾,窗口就排起了長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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