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分鍾, 林清和的手機叮的一聲,他被充值了一百塊流量包。


    林清和擰著眉看著洗手台上放著的手機屏幕, 唇抿成了一條線。


    嘉小魚:“現在有了。”


    嘉小魚:“我真不是故意不回你消息,我就是忙。今天事情很多, 上了熱搜後合作方都過來找。我電話接到手軟, 我這邊很缺人。”


    林清和拿出的煙盒又裝回了褲兜,他抬手脫掉了身上的t恤, 赤著肌理分明的上身垂著眼麵無表情把衣服泡到了水池,打開了水龍頭。


    嘩嘩水聲中, 他解著皮帶和褲扣。


    濃稠的黑暗把他包裹, 肮髒不堪的糾纏畫麵衝擊著大腦。


    太惡心了,他感覺到渾身上下都髒, 那種髒如附骨之疽。


    今晚謝明義來找他了, 謝明義被病痛折磨的幹枯如柴,看起來很恐怖,原本高大的身材如今岣嶁,眼睛深陷像個惡鬼。


    癌症晚期, 沒幾天可活了。


    他在林清和麵前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 看起來像個無辜的老人。隻有偶爾咒罵林安可時, 他才露出本性。


    林清和出生的時候姓謝。


    林安可是個戀愛腦,倒貼錢倒貼資源還倒貼姓氏給一個一無所有但野心勃勃的男人。她以為那樣就能讓男人對她死心塌地,一輩子愛她對她好,可謝明義一開始就不是來愛她的。


    謝明義要錢要東西要地位,出軌劈腿多個人,還計劃著怎麽對原配妻子謀財害命。


    被抓到後,他馬上就擺出一副受害人嘴臉,反將一軍。


    他不愛林安可,從來沒愛過,所謂的愛不過是為了錢財裝出來的假象。他對兩個孩子也沒愛過,為了拿到更多的錢,他不要撫養權不要探視權。


    那場婚姻謝明義在當時算贏了,拿到了他最想要的錢。


    驕傲自負的林安可在婚姻上丟了這麽大一個臉,她再發瘋也沒用,她搶了兩個孩子的撫養權和冠姓權,也拿到了一份綿長偏執的恨意。她恨謝明義,她恨兩個孩子,特別恨林清和。


    林清和長得最像謝明義,明明隻有一半基因,可他少年時期長相裏沒有林安可參與的痕跡。


    一模一樣的臉,她怎麽能忍住不恨呢?對於林安可的虐待和偏執的控製欲,林清和以前從不反抗,他承受著。一直承受到他無法承受,他逃跑了。


    比起林安可,他更惡心謝明義。


    謝明義怎麽找到這裏的,林清和不知道。這麽多年他們沒有聯係過,連爺爺奶奶去世他都沒有回去。


    謝明義走的時候叫了他兒子。


    林清和惡心到隔夜飯都快吐出來了,脫掉了衣服還想把皮膚再刷一遍,可他刷不掉血緣。


    向嘉問他對性怎麽看,他在還沒有認識性的時候,先看到了醜陋肮髒的糾纏,他爸和陌生女人。


    怎麽看?髒東西而已。


    可向嘉說,那是上帝賦予人們的本能快樂。


    手機響了起來,來電向嘉。


    林清和撐在洗手台上看著漸漸漫上來的水流,那種瘋狂的自厭情緒漸漸沉了下去,他抬手關掉了水龍頭劃開手機屏幕接通,按下免提。


    “在幹什麽?”向嘉溫溫柔柔的語調落了過來,尾調上揚,一副隨時都要撩人的樣子,“林老板。”


    “林老板,怎麽不說話?你真生氣了?”向嘉繼續問,“你那邊怎麽那麽安靜?能不能說一句話?”


    “我見我爸了。”林清和開口,嗓音沙啞低沉,“向嘉。”


    “他也在澳門?他找你幹什麽?他對你做什麽了?需要我過去嗎?我很凶的,我罵人以一敵百。”


    林清和忽的就笑了起來,他沉黑的睫毛全覆在眼下,壓下了黑眸中的全部情緒,他低著頭喉結很深地滾了下,啞道,“小魚。”


    “你說。”向嘉安靜下來。


    靜的林清和似乎能聽見她的呼吸。


    “你給我講一個冷笑話。”


    “你等下。”


    林清和聽到向嘉敲鍵盤的動作。


    “你的冷笑話都是百度的?”林清和抿了下唇,嗓子深處有哽咽,但他是笑著的,浸著笑的聲音沙啞,語調緩慢,“你這也太沒有誠意了。”


    “有就不錯了,我這麽忙還要哄你,我對你還沒有誠意?”向嘉清了清嗓子,講故事:“螃蟹出門散步不小心撞到了泥鰍,泥鰍很生氣罵道:你是不是瞎?螃蟹很委屈:我不是啊,我是蟹!我不是蝦。”


    林清和抬手蓋在眼睛上,聲音很沉,“再……講。”


    “沒有了,一天隻能講一個,明天再講。”向嘉說,“你遇到你爸,然後呢?”


    “你想不想要錢?”林清和放下手落到洗手台上,他撐著看手機屏幕上的光,骨關節在燈下泛白。他在漫天的黑霧中看到了一盞燈塔,那盞燈灰黃溫暖,令人渴望,他想追尋那道光,“他快死了,他有一筆遺產——”


    “林清和,你沒錢我賺錢養你,我們不要這種髒錢。”向嘉打斷了他的話,“讓他的錢跟他的人一起滾。”


    “好。”林清和笑了。


    “明天提前把航班信息發給我,我去機場接你。”


    “嗯。”


    “不用在意他們,感覺到不舒服了可以跟我打電話,別一個人東想西想。我們之間,沒有什麽不能聊,知道嗎?”


    林清和拿起手機關掉免提,他把手機放到了耳朵邊,貼上了耳朵,這樣離她的聲音更近一點。


    “晚上吃的什麽?”向嘉問他。


    她的聲音就在耳邊,帶著呼吸聲,柔柔的。


    “麵。”


    “好吃嗎?”


    “還行。”林清和說,“你今天順利嗎?”


    “你是不是找人給你做推廣了?你那個賬號爆的太厲害了,都不是正常的爆,百萬點讚有點失控了。你要是找人了,你把賬單發給我,走公司的賬,你別貼錢做營銷。”


    “一開始買了兩個小推廣,幾千塊不用走賬。後麵沒有找,你本來粉絲就多。”林清和握著手機靠在洗手台上,大理石洗手台邊緣冰涼貼著他的皮膚,他輕描淡寫道,“差一個機會,正好,機會來了。”


    “唐安想一個月後發第一條視頻,我打算九月再發,給人留一點期待的空間,縣城那邊景區恢複的也差不多。秋天溧縣也是美的,縣裏給的引流kpi,我做一做,不然不好交差。”


    “十一前發,風景和流量都會好一點,跟縣裏溝通,讓他們別急,這事兒急不來。”


    “我也是這麽想的,太急了,容易適得其反。現在縣城連個像樣的景區都沒有,有人來了,他們也留不住。”


    “嗯。”林清和把手機貼在耳朵上,仰起頭看天花板,沉默一會兒問,“你有沒有什麽特別想要的?最想要的一樣東西。”


    “要不要開個視頻?”


    隻一刻,林清和斂起了所有的情緒,他直起身握住門把手,嗓子深處滾了滾,向嘉最想要他,他緩了下才開口,“你想看我?”


    “你在哪裏?洗手間嗎?我好像聽到了排風的聲音。”


    “嗯,準備洗澡,你想開視頻我找件衣服穿上。”林清和拉開了洗手間的門,邁著長腿走出去。


    “你穿上衣服還有什麽視頻的意義。”向嘉聲音裏浸著笑,挑著尾音,“林清和,你不會以為我隻是想看你穿衣服的樣子吧?”


    林清和停住腳步,站在空曠的酒店房間,呼吸漸重。


    他那麽厭惡性,居然遇到了向嘉。


    “你有反應了嗎?”她又開始了惡魔低語。


    林清和轉身回洗手間彎腰從地上撿起煙盒和打火機,取了一支含在唇上低頭點燃狠狠吸了一口,辛辣的煙草味道衝擊著他的理智,他冷靜下來,呼出白色煙霧在空氣中飄蕩,他看了眼下麵,“沒有。”


    “你穿什麽顏色的內褲?”


    “黑色。”林清和再次抽了一口煙,嗓音啞的潮濕,跟剛才那種自厭的沙啞不一樣,他走回洗手間反手關上門,順勢反鎖。


    “你一個人在酒店,你反鎖門的意義是什麽?”


    林清和咬著煙騰出手把門鎖又打開了。


    “還是鎖上吧,萬一有采花大盜,男孩子在外麵要保護好自己。”


    “正經點。”林清和嗓音啞的厲害,他拿下煙在洗手池裏彈落煙灰。煙灰瞬間便成了黑色的星點,飄在水裏,跟他的t恤泡在一起。


    下水口沒打開,水漫出來了。


    “你在抽煙?”


    “嗯。”


    “什麽牌子?”


    “萬寶路吧。”林清和拿下煙蒂看上麵的logo,“酒店送的。”


    “你小時候幻想過你的另一半嗎?”向嘉忽然問他。


    “沒有。”林清和又深吸香煙,片刻後,緩慢吐出煙霧,他轉頭看了眼鏡子裏的人。丹鳳眼又深又暗,眼尾壓的很深,眼底欲望翻湧。


    他恐婚恐育恐人。


    “現在呢?”


    林清和垂著眼,半晌後才用沙啞嗓音慢慢悠悠說,“向嘉,你知道的。”


    如果向嘉現在要求視頻,他可以開視頻給她看。想看哪裏都可以,給她一個人看。


    雖然他很厭惡這個行為。


    “我知道什麽?我什麽都不知道。”向嘉笑聲有點大了,她笑了一會兒,又問,“你靠在牆上還是洗手台上?涼不涼?”


    林清和垂下夾煙的手,睫毛在眼底下拓出濃重陰翳,骨節分明的手就那麽隨意地垂著,手背上筋骨與血管都清晰。


    手腕上佛珠禁欲,但方寸之間,便是昂揚。


    片刻後,他開口,“你最喜歡我身體的哪個部位?為什麽?”


    “第一喜歡嗎?”


    “嗯。”林清和的指尖敲了下煙身,煙灰緩慢地飄落,他的聲音在寂靜的酒店洗手間裏清晰,“你可以排個序。”


    “臉、身材、喉結、手指、腰、臀腿。”向嘉在電話那頭數著,說道,“你之前的頭發我也很喜歡,還有你的性格。”


    林清和:“……”


    喜歡的還挺全麵。


    “喜歡的點是什麽?”林清和倚靠在房門上,一手拿著手機,另一手把煙含到唇上,冷白的指尖貼著黑色內褲邊緣,克製地停住。


    他極少開燈看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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