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書越能看出來季時景的疲憊,這些天來公司的事情和家裏的事情,已經將他壓垮,就算是鐵打的人都撐不住,再加上和那位小姐似乎鬧了不愉快,季時景的心情有多糟糕,可想而知。


    電梯裏空間逼仄,安靜而又靜謐,季時景側靠在電梯的牆壁上,聽王書越接著道:“季總。您今天為什麽沒答應寧小姐的要求?”


    他接了那張名片的時候,本想和以前的其他名片一樣,隨便的放在季時景的抽屜裏就行了。但在他準備放進去的那一瞬間,季時景微微抬眸,示意他把名片遞給自己,王書越那個時候以為是要答應采訪,卻沒想到季時景沒有鬆口。


    季時景揉了揉發皺的眉心,走出電梯。回想起當時的情形,他也覺得和自己平日裏不大相同。


    如果當時寧挽霽回應他的話,是用她自己的身份而不是《財經風雲》記者這個身份,想必他會鬆口,可她沒有。


    讀書那會兒,第一次知道她的名字的時候,小姑娘衝他笑得很開心,和他自我介紹道:“我叫寧挽霽,霽呢,是雲銷雨霽,彩徹區明的霽。”


    見他沒理她,她又接著道:“挽霽的意思,應該是我和學長很有緣分,大概是我們天生一對吧。你和我的名字很般配呢,霽和季是同一個讀音。”


    想到這,季時景竟然覺得,恍若隔世,他不知道她是否是真的喜歡自己,卻也無法忘掉她,她大抵催婚也被催得很煩,應該也需要找個人應付結婚。


    在黑色的邁巴赫即將開走之前,季時景闔眸思索了一下,搖下車窗,叫住了離開的王書越。


    男人眉眼清冷,聲音低沉而冷淡。


    “書越,幫我找律師擬一份協議婚姻的合同。詳情我之後郵箱發你。”


    第14章 雷雨


    季時景拒絕她不是意料之外,寧挽霽沒有那麽自戀,覺得自己可以有左右季時景選擇的權利,沒有過期待,自然不會有失望。


    這一周她也沒和季時景有聯係,爭取他采訪的事情對於她而言,其實不是很有必要。


    夏念汐不太清楚寧挽霽的情況,在她趕稿子的時候過來問了一句:“挽挽,話說回來,那天季總叫你單獨過去是不是,你們的采訪定下來了啊?”


    聽到這句話,寧挽霽有片刻的錯愕,緊接著從厚厚的一摞資料裏抬起頭來,接著開口道:“沒談攏。”


    她把手中的資料整理好,接著道:“就是聊了點有的沒的,然後被他拒絕了。”


    寧挽霽麵色平靜,不太像受到影響的模樣,她聲音很低,抬起頭來,接著道:“意料之內的事情。”


    這件事情她早有預感,那天和季時景聊天的時候,寧挽霽就知道以季時景的性格不可能會同意,他一向不喜歡這些有的沒的,他一向都是比較神秘,也注重與外界的界限感,因此被拒絕是意料之外,但對於那天他問她的那句,是以自己的身份還是以雜誌社的身份來找他,她還是覺得有些難以理解的但她自然不會自作多情的朝著他對她有意的這個方向去想。


    “不至於吧。”夏念汐低聲道:“你知不知道主編今天要問你啊?辦公室有幾個人可等著你出醜呢。”


    “……”


    這件事情不說寧挽霽也知道,她低著頭,悶聲不說話,深吸了一口氣,接著道:“反正就這樣了,愛開除我就開除我吧,大不了換個工作。”


    她態度看起來很擺爛,事實上寧挽霽也覺得她去找季時景談不成才是正常的,談成才是不正常的事情。


    畢竟對方一向不會接受私人采訪,而她覺得他們中學時代的那點交情,不足以讓他破例。


    至於夏念汐所說的,辦公室有人等著她出醜的事情,寧挽霽心裏也清楚,無非就是戴微為首的平時就和她不太對付的幾個人,看到她這次沒談成季時景的采訪,八成是在幸災樂禍,甚至想把她排擠出公司,針對這樣的情況,寧挽霽也早有預料。


    夏念汐見到寧挽霽精神恍惚,低聲開口道,“挽挽,你那天和季總談的很不愉快嗎?你們兩個說什麽了啊?我還以為他讓秘書把你留下來是因為願意接受你的采訪了。”


    對於這件事情,寧挽霽不知道該怎麽回應夏念汐,她覺得夏念汐應該是想的太多了,而且不了解季時景,季時景一向都是一個有原則的人,不可能會為了她輕易的改變自己的想法,寧挽霽對這種事情從來都看得很清楚,她也不會把自己放在一個多自視甚高的位置上。


    “沒有那回事。”寧挽霽輕歎一聲,接著道:“總而言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麽回事,那天我隻是去和學長道了歉而已,之前偶然發生了點意外,還好沒釀成大錯。”


    “……哎!”聽她這麽說倒是勾起了夏念汐的好奇心,她湊近了一下,接著道:“什麽情況,快講給我聽。”


    上次的事情本來就是瞞著她的,既然之前沒有講,現在更不可能跟她講清楚了。


    寧挽霽頓了頓道:“總而言之有點丟人,還是不說了,很大型社死,你也不要太好奇了,當心好奇害死貓。”


    這句話說出口,夏念汐知道這個場合也不方便問,大概需要日後找個機會,聯想起寧挽霽的采訪,她輕聲開口道:“挽挽,話說回來,你這次采訪不成,等下主編過來找你,你怎麽交代?真打算就這麽擺爛……你後麵也沒再爭取爭取?”


    寧挽霽有些心不在焉,聯想起上周發生的事情,她還是覺得其實是沒什麽必要,她頓了頓接著開口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不過,其實說實話,我爭取也沒什麽太大的意義。”


    那天季時景的態度就擺在眼前,他怎麽想的,寧挽霽大概不是很清楚,但是唯一能確定的一點是,她也不是很想再和季時景扯上關係,欠他更多的人情,這才是問題的關鍵,但這件事情,她也無法直白的告知夏念汐。


    寧挽霽沒再跟夏念汐解釋什麽,她抱著材料起了身,薛怡可找她問話,剛剛發了消息給她,她還沒來得及回複,找她去辦公室,想必也是問她,季時景的采訪她有沒有約到。


    她現在倒也沒什麽別的想法,唯一想好的就是,被辭職的這件事。


    寧挽霽抿了抿唇,說不清心裏到底是什麽情緒,夏念汐看她走到門口,叫住了她道:“挽挽,你出門做什麽呀?”


    聽到問話,寧挽霽頓了頓,接著道:“主編找我,我先出去一趟。”


    估計交代完工作,離被開除約莫也沒差多遠了。


    *


    走到薛怡可辦公室的時候,寧挽霽先敲了門,習慣性的禮節讓她在門口等了一會兒,聽到薛怡可的請進之後,她才進門。


    薛怡可正在屋子裏擺弄電腦,寧挽霽進去的時候,戴微也在一旁交最近要交的稿子,見到寧挽霽進來,戴微瞥了一眼她,接著開口道:“哎,寧記者,你約到了季總的采訪了嗎?”


    這句話聽起來就很讓人難堪。


    叫她寧記者,很明顯就是在陰陽怪氣,寧挽霽沒說什麽,她默了默,接著開口道:“主編,之前的稿子我已經發到您的郵箱了,不知道您今天來找我到底是因為什麽事情。”


    薛怡可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道:“也不是什麽事情,就是和戴微方才想的一樣,想問問,一周過去了,你約到季總的采訪了嗎?”


    問這段話是意料之中,寧挽霽頓了頓,接著道:“抱歉,讓您失望了,我沒有。”


    她語氣是出乎意外的平靜,大概薛怡可也沒想到過她態度能這麽冷靜。


    “……”薛怡可喝了口水,接著道:“那天你去和季總單獨會麵,還把事情談崩了?”


    這語氣明顯就是不太相信,寧挽霽還從中聽出了濃濃的失望。


    薛怡可接著道:“寧挽霽,你如果沒見到季總這件事情還好說,但是你們兩個有見麵,你是怎麽把事情搞成這個樣子的?是你得罪了他,還是你故意選擇不好好處理工作,我想知道原因。”


    早就知道事情會這樣,寧挽霽也不準備替自己開解,她攥緊拳頭,接著道:“這件事情是我處理有紕漏,我確實沒有能力約到季總的采訪,讓您失望了,我不會為這件事開脫,如果您覺得我不能勝任這份工作,我也沒什麽好說的。”


    她聲音有些過分的冷靜,聽不出什麽情緒來,寧挽霽平時也不怎麽會頂撞薛怡可,但她骨子裏其實是尖銳的。


    這件事情她其實不是很想去做,但奈何是戴微給她下的套,讓薛怡可選擇她去采訪季時景,這件事情本來就是強人所難。


    “主編。”


    寧挽霽抬起頭,開口道:“有些事情我想了很久還是決定和您談談,反正我也可能這次結束之後就不幹了。”


    她雖然工作了以後收斂起了讀書時候的鋒芒,但本質性格裏麵是有尖銳的一麵的,更何況寧挽霽隻是在和薛怡可分析道理,也沒有咄咄逼人。


    “采訪季總的這件事情,我清楚這是您的願望,同樣,采訪到他也會讓我們雜誌社在業內的名氣大漲,還會破了我們采訪不到自家股東的流言。”


    寧挽霽目光平靜,趁著薛怡可回應之前接著開口道:“可是您有沒有想過,季總難采訪的這件事情,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您都感覺為難,為什麽會覺得我就一定能夠做到呢?更何況,季總的原則就是不喜歡接受采訪,我是什麽人,怎麽能有本事讓他心甘情願的接受我的采訪?”


    她一字一頓,逐句將自己埋藏在心底的話講了出來。


    寧挽霽聲音並不尖銳,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前所未有的冷靜,在這樣的時刻,她仍能保持大腦的清醒。


    而後她轉頭看向戴微接著道:“五十步笑百步,直不百步耳,是亦走也。孟子的這句話你中學課文也應該學過,所以你沒有資格來嘲諷我,我沒采訪到,你也和我一樣。我先走了,告辭。”


    這句話說完,寧挽霽深吸了一口氣,緊接著頭也不回的走出了門。


    工作了這麽長時間,她從來沒這麽頂撞過誰,但今天是她生日,她是真的積壓已久的情緒,都在這一刻全部迸發出來。


    寧挽霽明白,方才薛怡可的心情明顯不太好,但她也不想承受這種無緣無故的怒火。


    她知道大概這就是讓她離開公司,外麵下著雨,她也沒打傘,直接抱著自己的一些材料走了出去。


    雷聲震耳欲聾,窗外的雨還在下個不停,她走到大廈門口的時候,看得到雨滴淅淅瀝瀝,寧挽霽忽然覺得內心有些酸澀不堪。


    她抬起頭,五月初的天氣微冷,這個生日她覺得糟糕透了。


    鋪天蓋地的酸澀將她圍繞住,寧挽霽抿了抿唇,眼眶有些發熱,她強忍著,才沒讓眼淚從眼眶中溢出來。


    ……


    季時景對於她隻不過是年少時一場遙不可及的幻想,等到年紀大了,就該清醒,她不想再厚著臉皮和他有任何的牽扯。


    選擇采訪他,再去懇求他,和他產生更多的羈絆,她本來就會舍不得。


    看他和其他人談婚論嫁她也無法接受,她自始自終能選擇的都隻有逃避而已,可偏偏周遭的一切又在把她朝他推得更進一步。


    她不想讓自己變得更難堪,也不想在季時景麵前更多的失態,更何況,讓季時景接受采訪本來就是強人所難,她也的的確確不覺得自己有那個本事能夠讓季時景突然改變自己的看法。


    他們兩個不過是普通校友的關係。


    寧挽霽站在雨裏,想起自己很久沒有這麽衝動了,明知道薛怡可是想開除自己,她該做的事情就是服軟,低頭認輸,保下這份工作,但她沒有這麽做,她選擇了頂撞回去,


    她自己也知道這樣做太過莽撞,但很多事情包括情緒的積累,都是一點點的,也不是一蹴而就的,站在雨裏,她隻覺得前所未有的輕鬆。


    雨幕疏離而又安靜,寧挽霽站在雨裏,資料在文件夾裏,天色陰沉得厲害,她抿著唇,心裏窩著很多情緒,說不出的難過。


    她手指微微彎曲,抬頭看到烏雲密布,轟鳴的雷聲從耳側劃過,路上的行人行色匆匆,寧挽霽深吸了一口氣,感覺到雨滴混合著溢出的眼淚,流淌在臉頰上。


    雨滴聲滴滴答答,打在她的衣服上,雨滴還透著涼意,她想,大概這次牢騷發完,回去應該就會收到辭退通知。


    寧挽霽低著頭,自嘲的想,還好下了雨,不然會被路過的人看到她在路邊哭的樣子。


    明明告訴自己不要哭,不能哭,但是眼睛裏還是不可避免的有水霧出現。


    她抿著唇,視線模糊,聽到不遠處傳來的汽笛聲,寧挽霽抬起頭,順著汽笛聲傳來的方向望去,車門應聲而開,身材修長而清雋的男人從勞斯萊斯幻影上踏步下來。


    映入她視野的首先是男人精致昂貴的皮鞋,而後是他包裝在西裝褲下修長而又筆直的雙腿,那人穿著一身黑色西裝,袖口處看得出他穿的是白襯衫,袖扣是珍珠做的,精致而又漂亮。


    他撐起一把黑傘,舉過頭頂,氣質清冷而又矜貴,關掉車門,側立在那輛昂貴的勞斯萊斯幻影前,深邃的黑眸平靜地凝望著她。


    季時景今天帶了一副金絲眼鏡,看起來清冷而又矜貴,雨幕疏離,天地都是靜默的,寧挽霽抿著唇與他對望,她沒有想到過他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那人什麽也沒說,隻是踱步,從黑色的勞斯萊斯旁走開,緩緩走至她的麵前,將那柄黑色的傘舉過她的頭頂,從懷中取出絲質的手帕,一點一點,細致而又認真的幫她擦掉頭發上的雨水。


    寧挽霽有片刻的錯愕,她抬起頭來,望著麵前的男人,見他眸色平靜,深邃的黑眸裏看不出什麽情緒,隻是這樣安靜的與她對望,而後將紙巾遞給她,替她擦掉臉頰上的雨水與淚珠。


    他沒有安慰她,也沒有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麽,季時景什麽都沒有說,他隻是冷靜的看著她,將聲音放得很輕,在寧挽霽愣神的瞬間,這樣慢條斯理的開口道。


    “和我結婚嗎?”


    第15章 結婚


    寧挽霽沒有想到過季時景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坦白來說, 季時景會在這個時間段出現在她麵前是讓她難以想象的,與之更難讓她理解的是,他會問她那句,和他結婚嗎。


    天氣微冷, 雨還在下。


    她仰起頭來, 看著男人過分清雋的側臉,有輕微的錯愕。


    愣了半晌, 才反應過來,季時景方才到底在說什麽, 她險些以為是自己的幻覺,亦或是覺得他遭受了什麽刺激才會和她講出這種話。


    她並不是他聯姻的最好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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