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車的車輪仍然在運轉,寧挽霽輕輕扯了一下季時景的襯衫,接著道:“我很喜歡聽你講粵語,能不能,給我唱一首粵語歌?”


    季時景拿她沒辦法,隻得開口道:“你想聽什麽?”


    寧挽霽想了半天,卻還是想不出到底要讓他唱什麽好,索性開口道:“學長自由發揮好了。”


    感覺到身後人的觸碰,季時景身體微僵,眸色微暗,繼而深吸一口氣道:“好,那就聽你的。隨便給你唱一首。”


    “好呀。”小姑娘明顯很雀躍:“你當時唱歌很好聽,還拿了學校歌唱比賽的第一名,說起來,我好久沒聽到過你唱歌了,今天終於又有機會了。”


    她是真的很想聽季時景唱歌,印象裏當年那個穿著校服的男孩,逐漸與現在眼前的人重疊起來,就好像一場夢,時間在此停格,多年過去,她仍然能夠隔著漫長的時空,與麵前的人緊密相擁。


    季時景喉結輕輕滾動,輕聲開口清唱起來,歌聲動聽而又婉轉,過分清雋冷淡的人薄唇吐出來的歌詞卻又那麽的情意繾綣。


    “難得這段愛情能捱這麽久


    如何會放得低你


    要認命太荒謬


    明明就是我的人守到白頭


    為著你我隻怕捐軀都不夠


    窮一生之力憑一句諾言


    必須挽著手”


    九月的夜裏,呼嘯的風聲與飄落下來的樹葉還有即將消逝的蟬鳴聲,在這一刻全都消失於寧挽霽的腦海裏,她的感知裏,隻有季時景的歌聲。


    她中學的時候,曾在校園的廣播站裏纏著過季時景放這首歌,那時她初聽,便覺得歌詞與旋律她都喜歡,因而她記憶猶新。


    是林奕匡的《難得一遇》。


    季時景為她唱這首歌,是因為,她是他今生的難得一遇。


    第58章 付出


    寧挽霽回到工作崗位上, 進行照常的工作, 近些天的雜誌實體銷量很好,各個平台的數量級運作也都很不錯。


    那次季時景的采訪讓寧挽霽的個人主頁粉絲也變得更多,有一部分人是在嗑cp,另一部分人則是覺得單純是寧挽霽的顏粉, 她覺得有些受寵若驚。


    寧挽霽實在沒想到她采訪一次居然會收獲這麽多的粉絲, 她自己的賬號一向都是做得比較隨意,沒太放在心上, 這一次,實實在在算得上是意外之喜。


    自從上一次采訪結束, 《財經風雲》雜誌和望景集團之間的合作也變得更多。


    她之前生病其實已經完全好透,但是季時景不放心, 非要她做複查, 十月份的天氣很涼,寧挽霽把手頭的工作忙完, 同主編請了假,決定去醫院複查下情況。


    大概是由於最近的工作做得還不錯, 薛怡可沒說什麽, 大方的給了她假。


    夏念汐見寧挽霽要出去,也跟薛怡可匯報要請假一起走。


    薛怡可剛忙完審稿, 抬頭看了一眼夏念汐道:“怎麽, 她有病要去複查,你也有病?”


    “呃……”夏念汐擺擺手道:“沒有的事情,我隻是關心挽挽的身體,再說了, 我又沒總請假。對了, 主編, 那——發行部那邊沒有什麽事需要我幫忙了吧?”


    “嗯?”薛怡可抬起頭:“我忘了,輪崗製大概是寧挽霽和你這周去,回來的時候別忘了去找發行部的執行經理。”


    “哦。好。”這件事情也沒什麽不合理的,《財經風雲》雜誌一向有輪崗製,所以寧挽霽覺得去換一換也沒什麽不合適的,寧挽霽不會在這種事情上麵過多的糾結。


    和薛怡可把大體的事情交代清楚之後,薛怡可又抬了抬眸道:“寧挽霽,等一下。”


    “你下個月要請一周假回家?”薛怡可頓住:“你有什麽事嗎?把年假用的這麽早?”


    “唔。”寧挽霽想了想,回應道:“太久沒回家了,所以有點想家。”


    “哦?”薛怡可輕聲笑笑:“隻是這樣嗎?還是說你最近有什麽情況,但是沒說?對了,下個月你的事情最好早點回來,畢竟你要在發行部輪崗一個月,發行部的執行經理不太好說話,你最好早點把事情處理完畢回來,不然我也沒什麽辦法。”


    “哎?”寧挽霽愣了愣反應過來道:“所以主編您的意思是?”


    “我同意了。”薛怡可道:“你在企業釘釘上寫假條吧,等之後我會審批通過的。”


    “謝謝主編!”聽到這句話之後寧挽霽心情本能的有點好,她接著道:“我會盡可能及時回來的!”


    她沒把真正的前因後果告訴薛怡可。


    最近這些時間,她和季時景兩個人之間的感情逐漸趨向於一個比較穩定的狀態,所以麵對父母催她帶季時景回去的這件事也應該提上日常。


    寧挽霽想,她總該帶著季時景回去見一見父母,隻是不知道季時景會不會嫌棄她的家庭情況,坦白而言,打心底裏,她還是有些忐忑不安。


    理論上季時景其實已經給了她足夠多的安全感,但寧挽霽自己,實事求是,還是沒什麽安全感。


    這次去醫院複查的同時,寧挽霽還打算買點水果帶給季玄策,畢竟季玄策最近又回到了醫院去療養。


    季玄策對她很好,總是能讓她想起自己的親爺爺,老人家慈眉善目,脾氣偶爾犯倔,有自己的堅持,雖然平日裏不聲不響的,但是人的確很好。


    寧挽霽想,在某種意義上,季玄策也算的上是她和季時景的媒人。


    這樣想著,寧挽霽告別了薛怡可,走出了門,她從工位上收拾好東西,準備提前離開,身體有病這件事情也不算什麽讓人為難的,不能給假的事,所以其他同事也不會因此而多嘴。


    寧挽霽在工位上收拾東西,她還沒來得及走,就聽到戴微氣勢洶洶的從工位上走了過來,與她對視,開口。


    “寧挽霽,你什麽意思?”戴微輕聲嗤笑道:“我被降工資,要調崗是不是跟你有關係?”


    被她這麽劈頭蓋臉的一頓問詢,寧挽霽覺得有點雲裏霧裏,接著反問道:“和我有什麽關係?或者說,你為什麽會覺得和我有關係?戴微,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如果你自己清清白白認為和我毫無關係,為什麽會來質問我?也或許是你工作有幹的不盡人意的地方,我還有事請,麻煩你不要沒事跟我發瘋。”


    “你!”戴微接著道:“如果不是你,為什麽好端端的會是總編來找我?還問我——”


    寧挽霽好整以暇的看著她,接著道:“問你什麽?是不是問你那天,我突然被關進密室逃脫裏和你有關係?然後你否認了。”


    幾乎是下意識的,戴微便脫口而出,接著道:“為什麽和我有關係?寧挽霽,你不要太血口噴人,想一出是一出,你沒有證據可以證明是我推你進去的,更沒有資格拿這件事情跟總編打小報告。捕風捉影的事情,你也好意思去打報告?”


    寧挽霽啞然失笑出聲,接著道:“戴微,我在你眼裏,就那麽有本事?什麽都能做?我如果有那個本事讓總編三言兩語的就信我,那我就不至於到現在還是個組員了,你這麽過來指責我的樣子真的很好笑。”


    她沒有精力在這種事情上和對方浪費時間,寧挽霽把筆記本電腦關機,起了身,接著道:“戴微,那天的事情,我雖然沒有證據,但我也相信一件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自己強詞奪理的說沒有做,是篤定了那天的錄像是監控死角了吧?”


    那天的監控,寧挽霽事後也找過人查,她當時還和何清秋提及了這件事,如果隻是不小心,不可能故意避開監控死角,那麽這件事情隻有一件可能,就是看她不順眼的人做的,平時跟她自己爆發衝突最多的人,就是戴微,這件事情毫無疑問,基本上可以斷定是她的可能性比較大。


    但是寧挽霽,一向是一個會用證據說話的人,所以她不會將猜測堂而皇之的公之於眾,而是會選擇忍耐,她不會標榜自己有多高的道德水平,但寧挽霽也絕對不會做和戴微一樣的事情,這是她恪守著的原則和底線。


    所以,她本來也隻想自己提防和盡可能的保護自己,也不會把捕風捉影,單憑揣測的事情鬧的人盡皆知,更不可能會把這件事拿去給總編說,更何況,寧挽霽不認為自己有三言兩語就能夠讓總編替她出頭,收拾戴微的本事。


    她頓了頓,想起季時景,雖然她沒有親自過問過季時景,也沒有在事後和他過多的提及這件事,但是有本事能夠讓《財經風雲》的總編對戴微做出處罰的人,思來想去便隻有季時景一個。


    如果是她,即便拿著證據去和總編說,總編大概也會不以為意,戴微如果說是和她開玩笑,也會很簡單並且極其輕鬆的將這件事翻頁。寧挽霽的呼吸忽然有片刻的微窒,想到季時景總是在她什麽都不知道的時候,就替她將一切都考慮好,即便她什麽都沒說。


    寧挽霽知道,在某種意義上,季時景明白她的所思所想,她真正想要的也不是要戴微滾出公司亦或是在行業無法立足,因為這件事情從根本上來講,也沒有對她造成多大的影響,但是寧挽霽覺得,戴微還是需要小懲大誡。


    很可惜,她現在還沒明白這個道理,還為了總編對她做出的處罰感到不滿,過來與她爭論,但很可惜,這件事情的確不是她做的,但是如果說和她沒關係,好像也不太現實。


    寧挽霽把筆記本電腦的屏幕合上,轉過身去,接著道:“你調離了這個部門,我也希望你能得到一些什麽教訓,戴微,我想你應該知道,我不是會有心情咄咄逼人的人,那天的事情,到底是不是你做的,我想你最清楚,背地裏給人捅刀子的事情,我不喜歡,也不會去做。你現在過來質問我,不過篤定我沒有證據證明那天的確是你做的,你方才沒把話說完,剛才不再接我的話,可想而知,你也是心虛了吧?若非心虛,不會在我說了之後,無言以對。”


    這個時間段,辦公室的其他人已經不在辦公室,都在忙著出去整理稿子與工作,辦公室內隻有寧挽霽與戴微,寧挽霽頭腦清醒,分析條理也頭頭是道,她平日裏不想太過於在這種得不到肯定回答的事情上浪費時間,更清楚,如果之前直接問戴微她也不會承認,但是既然現在主動來問詢的人是戴微,那她就可以陪她聊一聊。


    戴微有輕微的錯愕,緊接著寧挽霽什麽也沒說,從她身邊走過,接著道:“有時候,沒有直白的證據,不去與人對峙,是因為我不想拿未確認的事情去妄自評價別人,不代表我心裏沒有一杆秤,戴微,我希望你好自為之。”


    這句話結束,寧挽霽便輕飄飄的將門推開,離開了辦公室。


    *


    十月底北城的天氣已經逐漸變冷,十一國慶節的時候天氣還很暖和,一過了國慶節,天氣的溫度便急轉直下,寧挽霽提著果籃,去了醫院,她自己複查的事情,說句實話,寧挽霽並不算是太著急,畢竟她自己的身體,自己心裏最清楚,她身體基本上沒什麽問題,隻是那一次受傷,季時景難免心有餘悸,為了讓季時景安心,去檢查檢查身體,也並不是什麽太大不了的事。


    寧挽霽從醫院的一樓進去,坐了電梯,打算先去看過季玄策,再去複查自己的情況,結果她剛從一樓的電梯進去,便迎麵撞上了身穿白大褂的過分清雋的男人,寧挽霽抬眸一看,發現麵前過分清雋的男人戲謔著輕笑,與她對視。


    “小學妹來了?”秦瑄把派克筆插在兜裏,接著道:“你今天是來複查的?還順便來看看季爺爺?”


    寧挽霽和秦瑄也算得上是熟絡,畢竟秦瑄和她除了同在北城大學讀書的交情以外,也是季時景那個圈子裏的人,兩個人見了幾次,秦瑄的社交能力很強,不至於讓人覺得不太舒服,所以每次見麵,都能聊上幾句。


    不過這個時間段,寧挽霽沒想到秦瑄會出現在這裏,她抬眸與他對視道:“秦醫生怎麽會在這裏?你不是在軍區的醫院麽?”


    “嗯。”秦瑄點點頭,接著道:“按常理來說,是這樣,不過我有可能會調回北城,來季爺爺住院的這家醫院工作,畢竟,我家裏人希望我回來,可能明年就會回到這裏來工作了,我碩士時期的導師也是這家醫院的,所以我過來也是順便看看導師。那邊的手術,估計之後也會交接了。”


    “那,你要回來了?”寧挽霽輕聲道:“秦醫生是打算不在軍區的醫院了麽?”


    “可能性很大。”秦瑄接著道:“我父親和導師都希望我能回來。”


    秦瑄的個人能力很強,博士期間發表了sci核心期刊就多達十幾篇,寧挽霽有所耳聞,他回國之後,也是被各家醫院爭先恐後聘請的青年翹楚,他無論想去哪家醫院都很容易,基本上隻看他個人想與不想。


    不過秦瑄的八卦,寧挽霽也或多或少有些耳聞,她好奇的開口道:“秦學長,我有一個問題,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秦瑄懶散地靠在電梯上,低頭輕笑,緊接著抬眸與她對視道:“有什麽事,不妨直接問,我不是會不回答你的人。”


    “就是,你和裴梔玥,到底怎麽樣了?你們兩個……是什麽情況?”寧挽霽的好奇欲很強,憋了半天,實在憋不住,還是問了出來。她之前大學時候,倒是也聽過秦瑄讀碩士的時候被本科小學妹裴梔玥甩了的事情,但是她知道,事情也沒那麽簡單。


    “嗯——”秦瑄輕聲嗤笑出來,手指轉動著派克筆,接著勾唇道:“沒什麽不好意思問的,我也沒什麽放不下的,更何況,就算放不下,也要過我自己的生活。我們兩個的事情,說起來還挺亂的。”


    或許他自己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他和曾經的做不得數的未婚妻的妹妹有了羈絆,原本想掙脫開,卻越陷越深,不過到最後,還是不可避免的心動。


    秦瑄曾以為,他此生都不會對任何人心動,他亦不會像江致知一樣,對某個人陷入情網,難以自拔,感情這種東西對於他而言,不過是再沒有必要的消遣時的玩物,他更不可能會對一個不成熟的小姑娘有任何的想法。


    但情不知所起,後麵他心動的時候,裴梔玥卻選擇了離開,但秦瑄從不會是什麽放不下的,還停留在原地的人,就算沒有她,他也能夠高度自律的過好自己的生活,即便在這種失去中,他會感覺到心髒某處有不可被人填補的一個缺口。


    他之前之所以會選擇去軍區,離開北城,不得不承認,其實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不想與裴梔玥再次相見,但是他也知道,逃避不能解決任何問題,該來的事情,他總該去學著坦然麵對,他也不會做一個不能夠坦然麵對的人。


    空氣中有輕微的寂靜,在這難得的寂靜之中,電梯的鈴響了,電梯門頓時應聲而開,秦瑄拿著病曆本從電梯裏走出來,感知到寧挽霽沉默了片刻,接著輕聲笑了笑,開口道:“你不用覺得戳我傷口,對我而言,這件事情沒什麽大不了。”


    “那——”寧挽霽頓了頓又道:“學長你和她分開之後,這麽多年沒再和別人談過戀愛,是因為她麽?”


    秦瑄啞然失笑出來,接著道:“或許是吧,但我現在突然覺得有些無聊而已。無論是隨便玩玩也好,亦或是開啟一段不走心的感情也好,好像都沒什麽意思,突然覺得索然無味,沒有必要浪費時間。”


    他這樣說,寧挽霽聽不出秦瑄心底裏到底是什麽真實想法,十月底北城的天氣很冷,寧挽霽感知到秦瑄白皙纖長的手指輕顫了一瞬,不知是由於天氣過冷,還是由於什麽其他的原因。


    寧挽霽走在他身旁,被他引導著去了季時景的病房,聽他接著道:“別說我了,說說你和季時景吧,你們兩個人怎麽樣了?”


    “嗯?”被秦瑄突然這麽問,寧挽霽愣了愣,接著回應道:“應該算是不錯。”


    “那還好。”秦瑄輕笑:“季時景很喜歡你,我看得出來,或許你不知道,在你們兩個人剛協議結婚的時候,他就已經為你準備好了所有退路。”


    寧挽霽聞言微微怔住,緊接著抬起頭來問道:“什麽意思?”


    秦瑄輕笑:“你們兩個剛結婚那會兒,我就知道你們是協議離婚了,季時景第一次帶你去見他爺爺之前,我和他通過電話。但電話的內容,他大概沒有告訴過你。”


    聽到這句話,寧挽霽的心跳猛地加速,她抬眸,輕聲開口道:“是什麽?”


    “他有想過你如果真的不喜歡他,隻把這件事情當做是你們兩個的一場合作交易怎麽辦,他和我說,如果你真的到了合約期滿後,不願意和他在一起,他會在離婚協議書裏,把所有過錯都歸咎於他一個人的身上,說他不是一個好丈夫,沒能給你想要的一切,再將他名下的一部分現金資產盡數劃分與你。”


    寧挽霽感覺到身體有些僵硬,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在上湧,她垂眸,緩了很久,菜讓自己的腦子重新恢複清醒。


    原來他在她不知道的時候,總是為她做了那麽多,而且不需要她回應。


    他的喜歡,遠比她要來得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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