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楠慢悠悠地在心底做出結論,不去評價李總的行為和投資眼光之間有沒有必然聯係,她麵上依舊很淡定。因為她早在飯店包廂回懟眼鏡男的挑釁之時,就想好了應對之策,隻不過遇到了白酒協會的人,現在連婉拒服務人員這件事都不需要她親自出馬了。


    【一起喝酒唱歌就罷了,白酒協會的人主動提及他們帶著的酒差不多可以抵了包廂費用,除此之外,他們不會願意占李總其他便宜的。】


    在場一共有將近三十人,除去其中的助理秘書等等,有著某總名號的有十三四人,其中白酒行業協會的某總們又占了三分之二,倘若每人都點這個陪酒的服務,又是一筆不小的費用。


    他們本就是半途加進來的,沒有立場更不方便和李總搶著買單,誰都不缺這個錢,哪怕李總再熱情,他們也不願做這麽摳門沒品的事兒。


    正如路楠預料得那樣,眾人麵麵相覷,分量最足的白酒協會會長和國酒負責人都沒有出手挑人。


    會所領班有些尷尬地躬著身子說:“李總,要麽我換一批人過來?”


    此時,陳驍看了令揚的楊董一眼,笑著打圓場:“李總,您不是好奇我們白酒行業的軼聞和內幕?楊董剛才答應您,要和您詳細說說這些的,萬一他喝高興了,把他們令揚酒今年銷量和毛利率都講了出來——您看,到時候在場的人太多,就不合適了……”


    協會會長和國酒的負責人順勢開口幫腔:“是啊,李總,您的好意我們心領了,不過咱們本來就人多熱鬧,不需要這些人來烘氣氛啦。”


    現在連眼鏡男都回過神了:今晚買單的是李總,即便沒有白酒協會的人摻和進來,自己等想要拿到李總投資的人好像也不適合大喇喇地來這裏點了女孩子,讓李總付錢!難怪從一開始姓路的那個女的就說要來,她應該是早就想到這一點了,說不定她原本打算開口做這個‘懂事兒的人’呢!


    想明白這一點的眼鏡男和其他乳業等等幾位負責人一起表態:喝酒,咱們就自己人喝酒,不需要這些服務。


    李總被勸了幾輪,有了台階,遂讓領班帶人出去,隻留下包廂原本的服務員幫著端茶送水外加開瓶倒酒。


    氣氛又熱絡起來了。


    令揚的楊董剛才被陳驍暗諷了一句,此時招手叫服務員開了他帶來的新品酒:“陳總說得對,咱們這兒已經夠熱鬧了。再說,想要喝酒有氣氛,這些女孩子哪裏比得上我們小路,小路可是有名的酒桌會來事兒、又叫千杯不醉。陳總,你說是不是?”


    陳驍眉頭一皺、臉色一沉:“楊董你這個玩笑不好笑。”


    “我又沒說錯,小路的酒量大家夥兒都知道,有什麽好藏著掖著的。我就是沒想到小路都離職了,陳總還是這麽護短呢。”楊董仿佛發現了什麽似的,笑嗬嗬地說。


    頤酒的董事長撞了撞楊董的胳膊,暗示他適可而止。


    但是在路楠身上吃虧好幾次的楊董卻開始仗著人多、倚老賣老了:“要我說,陳總你也別鹹吃蘿卜淡操心了,小路現在自己創業,總要見識一下商海險惡的,今天我們教一教她,還能念在她以前是同行晚輩的份上手下留情,以後她碰到別人,未必會憐香惜玉哦,李總,您從事礦業這麽多年,年輕女人做生意,要是不會來事兒,還有什麽前途。您說是吧?”


    李總不知其中內情,但看得出姓楊的存心和路楠過不去。


    他很好奇路楠到底是怎麽得罪對方的,也很好奇路楠的前東家好像對她還有舊情誼,更好奇路楠會怎麽應對對方的刁難。


    路楠目前已經是獨立創業的老板而非行業中的陪酒小妹,姓楊的那番話十分侮辱人。


    決定靜觀其變的李總笑著搖搖頭,沒搭腔。


    “楊董聽起來似乎是一片好意,我要是不領情,是不是不知好歹了?”路楠截過話頭,十分輕漫地說,“說起來,我不過是一個小人物而已,楊董對我個人的關注之高,讓我受寵若驚啊。啊,楊董該不會還在怪我三年前沒答應貴公司年薪百萬美金的邀請吧?還是記掛著我管理源川海外市場部的時候無論海外哪個市場源川酒的銷量都壓製令揚酒的事兒?或者說,您還在記恨我兩年前勸誡榮寶酒業的老莫總不要同貴公司合夥投建網絡銷售平台的事?如果是前者,那也是沒辦法的,當時我對源川死心塌地嘛;中間那件事也不怨我,商場如戰場,輸贏各憑本事,您說呢?如果是後者,就更沒道理了,我勸了老莫總,可沒勸住莫總,後來您二位的網絡銷售不是紅紅火火的麽,今年銷量翻番了吧?”


    對方賤,己方就茶唄。


    噗嗤,這是路楠向楊董膝蓋射出的箭。


    在場白酒行業的人皆知,令揚今年遭遇經銷商傾銷庫存,終端市場銷量翻番,銷售額卻沒有增加多少。


    路楠所說全都是事實,隻是先前都是白酒行業內私下流傳的,從沒有擺在明麵兒說過。


    陳驍十分熱心地附耳和李總解釋了幾句,李總聽得津津有味。


    楊董的臉哦,正是白裏透青、青裏透黑。


    楊董沒想到一直笑眯眯的路楠會翻舊賬,他愣神之後,尷尬地大笑:“小路,你也太開不起玩笑了。”


    路楠眨了眨眼睛:“楊董又說錯了,我這個人,開得起玩笑。剛才我就是和您說笑呢。”


    楊董還想說什麽,卻被頤酒的董事長塞了一杯酒:“來來來,你們令揚的新品相已經開瓶了,咱們碰一個,敬李總,感謝李總款待。”


    眾人都抿了一口。


    喝過之後,剛才的事兒就算翻篇了。


    不多時,李總饒有興致地問:“我剛才聽那位秦老的意思,路總於品酒方麵頗有心得?”


    聽聽,這才是正經人問的正經話呢。


    路楠溫和有禮地答複:“我隻是嚐過的白酒品種多一些,習慣性地將不同酒廠的特色記在心裏,並沒有到達專業品酒師的程度。不過李總想聽,我倒是可以說一說楊董這款酒……”


    【以為剛才那樣就完了?嗬,我最討厭拿我性別和酒量遮遮掩掩說事兒的人。垃圾!】


    路楠看了姓楊的一眼,轉了轉手中的玻璃杯:“這款酒的包裝寫的是三十年份,實際我估算基酒年份在20——25年之間,雖然二十幾年的基酒和三十年份一樣,已經是非常濃鬱粘稠的酒體了,但是少了的五年十年,在口感醇度方麵還是有區別的。再有,這款酒也是兼香型白酒,聽說正在申請國家標準?我嚐出來,確實兼具了醬香和清香,唔——可是醬香過於霸道了,相比之下清香型悠遠綿長的特色被完全掩蓋。令揚的這款酒有很好的創意,不過從創意到實現創意的過程依舊道阻且長啊。”


    說著,路楠衝著剛才暗中幫她一把的頤酒董事長微微點頭。


    頤酒的清香型更出名,頤酒的董事長也更厚道。


    一會兒還要喝頤酒,先貶低了令揚再說——反正她現在不是白酒行業的,再不必故作大方地每每提及令揚酒,還要絞盡腦汁想點兒中性的評語。


    李總將剛才發生的一切盡收眼底,對路楠這個年輕漂亮的女性有了更多的了解。


    她定然有出色的能力,才能讓前東家出言維護、才能讓競品公司十分忌憚(記恨)。


    但這兩者說的話都不夠客觀,除卻他們之外,白酒協會的秦老和頤酒董事長的行為才能讓李總更加確信:路楠不僅工作能力出色,其在為人處世方麵,更是老練。


    第534章


    楊董自然不能坐視自己的新產品被路楠這樣詆毀。


    這可是令揚本季度剛剛開始主推給經銷商的新品, 完全沒有在網絡渠道上架銷售過的,所以終端市價價格十分穩定;這也是承載著令揚翻身仗的希望。


    包廂裏人多,除了同行這些‘冤家’之外, 還有那幾個看起來就賊眉鼠眼的小企業小老板。


    藍莓汁眼鏡男閻總:烏龜不要笑王八。你這是在內涵我唄?


    萬一被有心人——沒錯, 楊董心中的有心人源川陳驍排第二的話無人敢排第一。萬一被老對手源川傳揚開……楊董沉著臉道:“小路啊,品酒要求品嚐者保持絕對的客觀, 你畢竟是源川出去的,現在這麽說,我覺得就有點帶濃厚的個人主觀判斷了。我們這款醬清兼香型白酒可是大師級調酒師精心勾調的,其中滋味與深意不是普通人隨便喝兩口就能體會出來的。你是覺得, 你從業區區四五年,在這方麵能和調酒大師、品鑒大師相比?”


    【剛才我發表見解的時候, 楊董大概是沒注意到, 黃河礦業的李總不由自主地點頭了哦。現在他一句普通人喝不出來就把李總歸類到他對立麵去了, 所以楊董現如今真是病急亂投醫、腦子也跟不上趟了?】


    【就令揚這樣的情況,楊董依舊帶著老牌白酒廠和老式白酒人的驕傲,並且自視甚高,怎麽拉到行業外的投資哦?】


    思及此, 路楠噗嗤一笑, 燦若春花。


    包廂中原本充斥著隱隱的火藥味立刻就散了,也讓圍觀看熱鬧的眾人摸不著頭腦:她笑什麽?不過笑起來是真好看啊!要是嘴不這麽厲害就更好了!


    綻放了一個足以令人炫目的笑容, 路楠很快正色解釋:“我剛才也說了, 自己並沒有達到專業品酒師的水平,隻是講一講喝起來自己的感受罷了。楊董反應這麽激烈,也是情有可原, 畢竟有這樣一句歇後語:癩痢頭的兒子——總是自家的好嘛, 我這個外人說它的不是, 確實討人嫌。”


    眾人聽著路楠的俏皮話,忍不住瞟向楊董那已經鋥光瓦亮不知禿了多少年的頭頂,紛紛低頭,假裝找酒杯的找酒杯、假裝叉水果的叉水果、還有一本正經對著包廂鐳射燈看著玻璃杯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研究玻璃杯的花紋。


    楊董真是氣啊!


    他決定了,今天不教教路楠怎麽做人他就不姓楊!


    沒想到路楠立馬哎呀一聲,道歉到:“楊董,你別介意啊,我就是開個玩笑。其實品酒之類的,當然還是以您斥巨資請的品酒師撰寫的鑒賞詞為準啦,大師說什麽就是什麽嘍。”


    這個道歉還不如不說呢,既暗示對方用重金砸品鑒詞而非遵循行業內給一定‘潤筆費’的規矩,又頗有渣男那句‘你要是這麽想我也沒辦法’的精髓。


    楊董一口老血哽在喉間,鼻孔呼哧呼哧地長大又縮回去。


    此時,陳驍笑著說:“我倒是覺得路總說的不無道理,勾調一個全新的香型本就不是易事,令揚的新品相酒具體籌備了多少時間我們這些外人是不方便打聽的。不過楊董肯定心中有數,要不然今晚吃飯的時候也不會再三央求秦老幫這款酒寫品鑒詞了。”


    路楠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秦老最近不是在忙著為陳總您那款和諧酒十八年斟酌品鑒詞麽?估計抽不出時間吧?”


    陳驍笑而不語,算是默認。


    他們兩人一唱一和,把楊董擠兌得差點甩袖走人。


    但,楊董還是舍不得走。


    他缺錢、令揚缺錢,難得有這樣的機會結交一個身家千億的煤老板,他不想錯過。


    白酒行業協會的會長適時出來打圓場。


    不管怎麽說,大家都是華國八大名白酒的負責人,關起門來陰陽怪氣也就算了,今天實在不宜在初相識的李總等人麵前相撕破臉。


    而後,自國酒開始,其餘七家都將自己帶來的酒交給了服務員,他們拿來的都是本酒廠的經典品相,根本無需介紹。


    楊董還想往李總身邊湊,不過李總身邊有眼鏡男閻總防得嚴嚴實實的,一老一中年男人交鋒,眼鏡男明顯不是楊董的對手。


    李總坐在他們兩人之間,腦瓜子嗡嗡的,以眼神示意自己秘書過來頂一會兒,他則舉著杯子,換了個位置,同白酒行業協會的會長以及國酒負責人坐到一起,而後似乎還拿出手機交換了私人聯係方式。


    中途,李總半開玩笑地喊來路楠,問路楠今晚其他品牌白酒的口感與評價,路楠笑著看了協會會長等二人一眼,落落大方地帶著李總,一杯接著一杯地品鑒,這次她說的倒不那麽尖銳了,是八分好話,讓一旁兩位中年男士鬆了一口氣。


    路楠講的品酒要點深入淺出,喝酒的姿態不疾不徐、優雅端莊,沒有人能否認她細膩如白玉一般的手端著酒杯、在酒杯上留下一枚淺淺的唇印的姿態美得仿佛像一卷畫。


    李總分給路楠的時間並沒有特別多,兩人不過聊了十幾分鍾而已,他就去招呼別的客人了。


    路楠對進入會所之後一直有些束手束腳的下屬們說:“行了,今晚的情況比我預想的要好多了。你們自己去找東西吃吧,不用管我。”


    打發走下屬,路楠又坐下和頤酒董事長交談了幾句。


    當年頤酒錯失泰國林老先生,他們公司確實深感遺憾,但是當時和源川競爭,不論是名氣還是服務手段都更遜一籌,輸了也不冤。他們後來反思自己公司參與絲路論壇的時候,是不是還不夠了解海外市場,並悄悄借鑒了源川海外市場部(那時候還沒有改製為子公司)的一些營銷手段,等到華國名白酒攜手出海之後,頤酒董事長對路楠的欣賞與日俱增。


    所以今天,他願意幫路楠,向這位有潛力的年輕人賣個好。


    路楠今晚前半程出夠了風頭,後半段便收斂多了。


    她在包廂打了個圈,同白酒行業其他老總言笑晏晏、也同其餘四位貌似競爭關係的負責人客氣寒暄,從禮儀和風度方麵來說,路楠今晚的表現無可挑剔。


    她將應盡的禮數都盡到之後,端著酒杯走向陳驍。


    翟助理十分有眼色地往旁邊挪了兩個身位。


    “你沒喝多吧?”


    “你沒喝醉吧?”


    兩人同時開口詢問對方。


    “沒有,我隻是淺嚐而已。”


    “沒醉,混白酒不算混酒。”


    又同時回答對方的問題。


    路楠彎彎眉眼,把酒杯放到茶幾上,小聲撒嬌:“我想吃橘子了。”


    “我讓服務員再拿一些沒剝的過來。”他知道她的潔癖,現在果盤裏用橘子、小番茄等拚起來的小金魚、蓮花等造型雖然好看,但是楠楠是絕對不會吃的。


    “嗯~”路楠笑著點頭。


    說來也奇怪,今晚楠楠對著黃河礦業的李總介紹自己是她的前老板,明知道這是最合適的介紹方式,陳驍心裏頭還是有點兒小委屈。


    等到她衝自己雙手合十的時候,旁人隻以為她是因秦老的話才這麽做的,他卻知道,楠楠是在和自己討饒。


    那時,他那一絲絲又要暫時低調的小情緒立刻煙消雲散。


    畢竟他們兩人自戀愛起,都忙於工作、聚少離多,他又怎麽忍心因為這樣的小事生氣呢?


    陳驍接過服務員給的消毒殺菌過的熱毛巾,將手仔細擦幹淨,坐在包廂的角落,細細地給女朋友剝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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