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父的側重於抓大放小,一般隻在涉及兒女人生重大轉折、重大選項的時候彰顯一下存在感;


    黃女士則是想要掌控兒女生活中的方方麵麵、細枝末節,真到麵臨重大選擇的時候(比如路楠和路楊關於大學和專業的選擇,再比如路楠兩輩子大學畢業都從事酒水銷售工作),她反而未必會死扛到底。


    【這麽說起來,虧得他們現在已經拆夥了,不然我和路楊這輩子不論大事小事都被這兩口子安排得明明白白。】


    以上,隻是路楠苦中作樂的玩笑念頭而已。


    路楠同樣坐直身子,並不是為了在氣勢上和黃女士‘打擂台’,隻是讓自己的態度看起來更加認真:“媽,我的意思是,婚姻不是兩個人的事,是兩個家庭的事。我們家現在的情況,就挺複雜的,我本人對婚姻沒什麽興趣、更沒什麽信心。其實我認為,不是每個人都需要婚姻和家庭的,就像我和陳驍現在的關係,合則來、不合則散,多好啊!”


    之前在外表現得再開明,說‘談不談戀愛、結不結婚都隨她,反正我是不來催’的黃女士這一刻有點慌了。因為她了解女兒的性格——倔。女兒輕易不放狠話,但是說出口的話、做出的決定,基本上從未有過更改。


    “你這是不負責任!”黃女士口不擇言,“你這樣隻享受戀愛、不打算結婚,是不負責任的行為。”


    路楠是真沒忍住,嗤笑了一聲。


    成年人在不違反社會公序良俗的前提下談談戀愛,怎麽就和不負責任扯上關係了?


    女兒的笑聲讓黃女士更加焦慮:“你不要受我和你爸的影響,小陳和你爸不一樣。你爸是窮人乍富,被掌聲和鮮花吹捧得飄飄然了。小陳自小家境就不錯,肯定比你爸更能抵擋誘惑。”


    “說事兒就說事兒,扯這些有的沒的做什麽。”路父幹咳一聲,臉上帶了一絲被翻舊賬的窘然。


    黃女士隻當做沒聽見,繼續溫言勸說:“上次,小陳向我介紹過他的家庭狀況。從經濟實力來說,雖然他們家是豪富,但是我們家的經濟情況也不算差,你自己更是事業有成;從家庭環境來說,我們兩家半斤對八兩,小陳爸媽也一樣是離婚的,大哥不笑二哥。從這一點來說,小陳家裏人沒理由以你是離異家庭的孩子為由挑你的刺了。”


    【挑刺。】


    【為什麽離異家庭的孩子在婚戀市場上要被人挑刺?】


    【黃女士沒有發現,她在說這話的時候,已經在潛意識中認為離異家庭的孩子‘有原罪’了。】


    上輩子路楠別說談婚論嫁,後來幾年忙得連男朋友都沒有時間,那時候的黃女士便像複讀機一樣,逮住機會就顛來倒去地和她說這些、給她張羅相親,每次介紹相親對象的時候,總是不經意地提及‘小吳呢人本分老實,雖然工資不高,不過工作穩定,而且他爸媽人也蠻好的,對我們這種離異家庭也沒什麽偏見’諸如此類。


    聽得多了,心裏煩,說不出為什麽煩。


    反正路楠後來連敷衍去見一見相親對象都不願意了。


    路楠也是後來才發現的——她以為自己沒有受到黃女士愛情觀和婚戀觀的影響,事實上,影響還是有的,是負麵的逆反心理。


    【這就是我和父母之間難以調和的分歧吧。他們不理解我的觀念,我無法說服他們不要幹涉我的私生活。】


    【我幫助黃女士擁有了成功的事業,可是實在難以改變她的某些根深蒂固的觀念。】


    【上輩子聽得耳朵起繭的話,現在又要聽一遍嗎?】


    【做人可真累啊。】


    路楠無奈地說:“我不想談結婚的事兒,並不是因為這些客觀條件,而是我根本不認為自己可以對一段婚姻負責。我覺得,一紙結婚證遠遠不如一份商務合同更可靠。前者僅靠一時衝動的愛意和天長日久的道德準則來維係,後者卻有實打實的利益為紐帶,將人牢牢地捆在一起。”


    路楠一席話把黃女士和路父都轟傻了。


    第697章


    路楠一席話把黃女士和路父都轟傻了:女兒的意思是, 以後都不結婚了?就這麽和人處著?那算什麽?!


    就連一向自詡開明、不過多幹涉孩子生活、隻是偶爾塞點錢展示一下‘父愛’(存在感)的路父都變了臉色。


    他以眼神示意黃女士先穩定一下情緒,由他開口:“路楠,你這個觀念呢, 倒也不能說是錯的, 但是,我覺得它更適合西方國家。我們這兒可不興這一套——這, 這該不會是小陳給你灌輸的思想吧?”


    說到這裏,路父和黃女士對視一眼:聽說小陳在米國呆了好幾年……這樣的觀念總不可能是女兒自己想出來的!


    這個時候,路父倒是和天底下大部分家長的反應差不多了,孩子身上有什麽問題, 第一時間從別人那裏找原因。


    路楠也不能讓陳驍莫名其妙背了鍋呀!


    她無奈笑笑:“和陳驍無關,是我一直以來都有這樣的想法。”


    黃女士忍不住開口:“什麽叫你一直以來的想法?你現在才幾歲, 知道些什麽?我跟你講, 你長期在外麵工作, 不知道我們餘安的情況!這兒就是個小城市,和京市滬市完全不一樣的。在大城市生活,隻要關起門,做個三五年鄰居也不知道對門是誰, 但是我們餘安就這麽小一個圈子, 我和你爸離婚的時候鬧得滿城風雨,已經讓不少人看笑話了。現如今, 你的公司還在這邊, 小陳這兩年逢年過節也來露過臉了,周圍親戚朋友該知道的都知道有這麽一號人了,你們要是遲遲不結婚, 到時候還不知道別人會怎麽議論!”


    【果然, 黃女士內心其實對於離婚這件事還是很在意的。】


    【前些年在意的是離婚後的經濟來源和心中那口難出的惡氣。】


    【如今的在意是我和路楊在婚戀市場上會被人挑挑揀揀、被人說閑話。】


    路楠正色解釋:“這的的確確和陳驍無關。即便今日我交往的對象不是陳驍, 我也會和你們提出這樣的要求。就這麽說吧,如果不是陳驍,我甚至有可能根本不會和對方相處到見父母的程度。相反地,陳驍是我接觸過的異性中,迄今為止唯一願意嚐試長期交往的對象。另外,關於結婚是否是人生必做選項這個問題的思考,我大概從高中開始就開始思考並且有答案了。”


    女兒提到高中兩個字,路父和黃女士頓時停下了輸出,他們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又想讓對方先說。


    他們同時想起,路楠的高中,尤其是高三階段,正是他們之間的矛盾越演越烈、最終一拍兩散的階段。


    盡管他們當時都是深夜關著房門或者幹脆到樓下車裏去爭執的,但誰也不敢保證,寒暑假期間,女兒住在家裏真的什麽都沒察覺、什麽都沒聽見。


    更何況他們的矛盾到了白熱化的階段後,就已經管不了那麽多了,在家裏也吵過好幾次。


    人的情緒到了臨界點的時候,根本不會顧及周圍是什麽環境、有什麽人。


    黃女士和路父不由自主地想起,他們最終撕破臉的爭吵大概、似乎、好像、確實是當著女兒的麵進行的。


    當時的黃女士憤怒到了極致,還做過如下行為:


    拉扯著路楠的胳膊,讓女兒站隊:“你弟弟還小,不懂事,但是你不一樣,你已經成年了。現在我和你爸要離婚,你自己說,要跟你爸還是跟我!”


    諸如此類的行為,不止一次。


    路楠見父母神色有異,便知道他們應該也想起了她那個一塌糊塗的高三寒假。


    再次回憶起來,路楠平靜得仿佛在說別人家的事兒。


    “……我記性太好了,那時候發生的事情樁樁件件我全都記得,並且記的一清二楚。”


    “你們當時目眥欲裂的神情、咬牙切齒的語氣、兩看相厭的態度讓我覺得既陌生又可怕。”


    “我還記得我小的時候,父親每次出差回來,都會給家裏人帶禮物,哪怕每次都會被母親念叨是浪費錢,但下一次,您依舊如故;母親則會在百忙中抽空做一頓大餐,全是父親愛吃的菜,盡管您根本不愛吃的血蚶、醉蝦、甲魚之類……阿婆和我講古的時候曾經說過,她生的四個孩子,大姨和大舅同他們的伴侶都是經家中長輩介紹相親認識的,我媽和小舅則不同,是自由戀愛。”


    “阿婆還和我說過,當時父親一窮二白,外公很不讚同你們在一起,你們堅持了下來,父親將原本的工作停薪留職,在我三四歲的時候下海創業。”


    “我跟你們一起,住過泥牆房,在牆上糊牛皮紙,讓我用蠟筆在上頭畫幾朵花就算是布置過了。夜裏,聽老鼠在木頭房梁上跑來跑去;暴雨天,屋外下大雨、屋內下小雨;夏天,洗澡靠大塑料盆;冬天,洗澡則是去外公上班單位的大澡堂子。”


    “你們忙嘛,我湊不到你們吃飯的時間,隻能拜托給你們和工人做飯的婆婆幫我從食堂大蒸籠裏撈鋁製飯盒,吃著大鍋菜——不僅不難吃,還相當美味。”


    “你們要通宵調試生產線,不放心我一個人在家裏,就在海綿堆裏鋪了被子,讓我在那裏睡覺。我半夜被你們吃泡麵喝啤酒的動靜吵醒,醒來鬧著吃了方便麵和火腿腸。你們平時是絕對不會讓我這些的,因為你們說這些東西裏頭都是防腐劑,不過那天還是給我吃了。紅燒牛肉麵真好吃啊。”


    “我人生中記住的第一串電話號碼是母親讓我背下來的,那是父親大哥大的號碼9071xxx,我至今都記得。從此以後,母親總是讓我打電話,問您什麽時候到家,您每一次出差的歸期就讓人更有了祈盼。從海南回來有大椰子、大芒果、大榴蓮還有我從未見過的山竹;從西北回來,有西北大羊腿;從天津回來,有我並不覺得好吃的狗不理包子。其實我那時候胃口才多大,能吃多少呀,何況,因為被迫養成良好的飲食習慣,愛吃零食的從來不是我,是……”是黃女士。


    “後來從泥牆房搬走,我們住進了大房子,三室兩廳帶浴缸有空調的那種,父親讓我拉著浴缸上頭的毛巾架‘練武功’,入住新家第一天,浴室不鏽鋼毛巾架被我和父親聯手扯下來了。我遞工具,父親維修,您在一旁並不太生氣地罵罵咧咧。”


    路楠的記憶力果然很好,有許多小事,是路父和黃女士都不記得的了。


    現在隨著路楠的講述,他們也想起了那些年,一起吃苦的曾經、苦盡甘來的喜悅。


    路楠接著說:“隻是,可以共患難不可共享福這句話真的很有道理。”


    路父和黃女士的臉皮一熱。


    路楠輕聲卻堅定地總結:“我隻是覺得,不論什麽樣的愛情,最後終究會敗給時間,到時候或許還是有感情存在,不過和愛情最初的模樣已經大相徑庭了。與其落得不堪收場,不如一開始就和對方做個約定,好聚好散。”


    “路楠,談戀愛不應該是以分手為目的的,結婚也不是所有人都會以離婚收場。你的想法不對,不對!”黃女士反駁。


    路楠灑脫地笑笑:“普遍概率或許有高低,但隻要發生在自己身上就是百分之百。到時候,分手總比離婚要容易多了。”


    黃女士喃喃:“怎麽會這樣呢?你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呢?”


    路父十分複雜地看了女兒一眼。


    路楠沒有覺得自己可以一次性說服父母,不過今天雙方攤開了說,好歹也是一個良好的開端。


    “他們現在知道了我的想法,或許會嚐試想要改變我,不過經過我今天一番憶往昔,他們兩人現在麵對我多了幾分愧疚,這就沒有十足的底氣用父母的身份施壓了。所以這場角力注定贏家是我。”路楠趴著和陳驍視頻,開玩笑說,“嘖,下次我父母見到你,內心大概會覺得特別對不住你,畢竟你現在在他們眼中,是被他們女兒玩弄感情的小可憐。”


    陳驍無奈歎息:“其實你可以用更和緩的方式。未必要下這麽猛的藥……”


    陳驍如何不了解楠楠呢,她那番話,雖然有做戲的成分,但是假中帶真。


    “唔。”路楠搖了搖頭,“我比你更了解他們。”


    “他們離婚之後,就視對方為仇人。”


    “前年我父親給人擔保導致資金鏈出現問題以及去年因為我弟弟高考意向等事件,我父親和我母親‘恢複邦交’,他們之間的關係從原先的水火不容轉向另一個令人啼笑皆非的模式——競爭和攀比。”


    “公事方麵,他們之間有部分業務重疊,我父親的公司現在雖然有一點小問題,不過破船還有三千釘,他工貿一體在價格方麵有優勢,老客戶也多,訂單穩定;我母親雖然起步晚,規模略遜一籌,但是她新客戶多,負債率低。由於針對的市場不同,他們在公事方麵的較量很難單純說誰輸誰贏。”


    “所以,我用腳趾頭猜都能猜到,他們已經摩拳擦掌,想在我的婚姻方麵獲得主導權了。”上輩子路楠過了三十,路父給路楠介紹相親對象的數量可不比黃女士要少!


    路楠勾了勾嘴角:“所以,還是讓他們盡早結束不切實際的幻想。我的人生要以怎樣的節奏走下去,自然是由我安排。”


    “好。那麽,路總,您千萬記得安排的時候順便將我也安排了。好麽?”


    第698章


    路楠翻了個身, 捂眼一笑:“好好好。我已經將陳總的名字寫在我的人生規劃備忘錄上了,no.1,行了吧?”


    陳驍狀似十分滿意。


    玩笑幾句, 兩人說起正事。


    因為某些原因, 陳驍這次的消息比芝雲酒業的明董要滯後一些。


    他是最近才知道,令揚酒的楊國華在私下搞串聯。


    那家夥, 一方麵是想要聯合白酒行業中小企業的力量,試圖東山再起;


    另一方麵則是不遺餘力地抹黑源川集團掌舵兩父子和早就已經不在源川幹的路楠,信誓旦旦地表示沈建邦父子和路楠是策劃本次315曝光白酒行業‘潛規則’的幕後黑手,試圖以此讓白酒行業的企業仇視他們。


    “明董前幾天也和我說了這事兒。不過因為他現在和我有生意上的往來, 所以得到的消息也不多。”路楠正色道,“總歸楊國華已經在我這邊吃到苦頭, 現在他不論是精力還是財力都不足, 連惡心人的行為都力有不逮了, 隻能想辦法煽動別人,以期達成借刀殺人的成就。”


    陳驍抱歉地說:“是我疏忽。因為楊國華找的都是小廠子,那些廠子中有不少原本就是令揚酒的代工廠,一開始我聽到的消息, 也就僅僅是楊國華忽悠這些小廠子聯合推新品紀念款白酒, 沒想到他居然還有功夫夾帶私人恩怨。本次事件中,八大名酒確實負麵影響較少, 楊國華的話, 倒真是有不少人信。”


    路楠卻並不意外:“楊國華要不是這麽不分輕重緩急、意氣用事的人,當初怎麽可能因為賭一口氣,那麽幹脆利落地和米林公司簽訂什麽深度合作協議——當時他簽完, 盡顧著向源川炫耀了吧?都沒把合作協議條款吃透吧?”


    陳驍點頭:“確實, 當時他致電嘲諷了我父親一番, 暗指我父親心胸狹隘,居然因為和我母親的私人恩怨而放棄一個能將白酒推向海外市場的絕好機會。”


    路楠哈了一聲,足以表達她的嘲諷之情:“再後來,楊國華隻聽聞我婉拒了榮寶酒業的合作提議,知道得罪了莫子豪,就忙不迭地從我手裏挖走榮寶酒業……剩下的事情我都不稀罕提,楊國華和莫子豪當時一拍即合,很有一番淩雲壯誌。這個組合在我看來可稱為‘沒頭腦和不高興’,他們不虧錢誰虧錢?咳咳,算了,莫子豪倒是吃一塹長一智,現在好歹也算是我大客戶,我不在背後議論他是非。總之,一步錯、步步錯以及性格決定命運這兩句話在楊國華的身上真是體現得淋漓盡致。他現在已經窮途末路,估計再不找出行之可效的方案,他的令揚董事長之位也搖搖欲墜。現在可不得卯起來抹黑一個是一個?就這點本事,真不是我高看他,他蹦躂不了多久了。”


    白酒行業中的中小企業雖然也受到波及,但畢竟不像令揚酒那樣直接被點名批評。


    就路楠猜測,這些小酒企負責人有怨言有牢騷,聯合起來找協會訴苦無非是想要謀取協會的照顧和讓步。


    【有腦子的人都知道,這才是他們當下最亟需的。他們自顧不暇,根本對沁然不能造成威脅。至於說對付我本人?我長期在京市和餘安兩地逗留。一處是治安絕對沒得說的首都,一處是叫得出名號的白酒品牌都沒有的白酒荒漠,客觀條件相當不允許啊。】


    早在明董和路楠說這事兒的時候,她就分析過了,這事兒對她影響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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