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土或者淤泥土。”


    這一說,陸讓想起兩個地方。


    “山上能挖到黃土,北地蘆葦蕩那能挖到淤泥土。”


    兩塊地方一說,林雪柔找到一點印象。


    最後她定了北地,一方麵蘆葦蕩就近能取水,另一方麵北地沒有樹木,做好的煤球曬起來方便,山上林蔭遮陽。


    確定後,林雪柔當即讓小女兒去把另外兩個懶貨給喊起來,趁著太陽下山不曬的時候去挖土。


    陸讓主動幫忙,對比著辛立燁頂著雞窩頭要醒不醒的模樣,林雪柔自然看陸讓更順眼些。


    心裏警醒著隊長媳婦說的話,卻也不妨礙小女兒交友。


    倒是辛甜惦記哥哥早上暈倒,湊到跟前踮起腳尖摸摸額頭。


    辛立燁貼心地彎下腰,“怎麽樣,小大夫看完能出診斷了嗎?”


    “診斷完畢,沒燒。”辛甜安心的放下手,還不忘叮囑,“一會要是覺得不舒服,千萬要說。”


    早上突然倒下,當真嚇她一大跳。


    哥哥說餓的,她也就信一半,心裏琢磨著找機會還是要帶哥哥去毛叔那看看。


    人多力量大,趕在晚飯前就挖出不少來。


    剛挖出來的土還不能直接用,要碾碎篩過再添麵煤,這樣拌均勻更方便燒。


    晚飯大食堂打來,陸讓借口溜了沒留下來吃飯。


    一家子蹲在煤車旁吃完晚飯,趁著天光還亮,林雪柔帶辛立燁繼續挖,讓兩個女孩子拿著鋤頭敲碎結塊開始篩土。


    篩網是跟生產隊借的,碩大一張網撐在那,辛甜辛蜜兩個就將土往上丟。


    直到天色灰暗,林雪柔說要留夜看車,讓他們回家洗漱休息。


    辛繼榮不在,身為家裏唯一的男子漢,已經休息過來的辛立燁搶了這活,林雪柔第一次拋開戲折子去看大兒子。


    也不全滿眼是錢。


    ……


    隔天。


    辛甜還要熬藥,沒去北地幫忙。


    林雪柔見她一個人忙要熬那麽多藥膏,幹脆讓辛蜜留下幫忙,她跟辛立燁先幹著。


    幾百斤的麵煤聽著多,其實一騾車都沒裝滿。


    土昨天晚上已經挖得差不多,接下來就是摻土製作,模具就一個,也用不了那麽多人。


    她沒想到的是,帶著早飯到北地時,辛立燁已經幹起來,旁邊還有幾個人在幫忙。


    喪輝領頭,帶著狗娃一遍遍把土篩出來。


    昨晚上就說過怎麽做煤,辛立燁和另一個叫勝利的,兩鍬煤一鍬土的混一起,二虎則拎著水,時不時潑兩下。


    林雪柔抱著早飯,突然就沒她插手的地方。


    “你們這是……”


    二虎最先站起身,“嬸,我們來幫忙!”


    “確定不是來混吃的。”喪輝撇他小子一眼。


    這家夥偷聽到他那天和辛繼榮的對話,這兩天死磨著要帶他一起去。


    賴不掉,喪輝知道辛家要做煤,幹脆把他們拎來練練,平時懶的夠嗆怎麽可能願意幹活。


    誰知道二虎和狗娃雖然碎嘴一路,還是來了。???


    倒是平時經常混一起的幾個,隻有勝利願意來幫忙。


    歪嘴的水牛逼逼賴賴,“上次幹活的飯還沒請呢,就做兩頓飯你都快殷勤成他辛繼榮的狗腿子,你愛當你當,我不去。”


    其他人沒說明,可看意思都差不多,更願意跟著生產隊躲懶混工。


    喪輝沒多說,就安靜帶著勝利來了。


    說不上為什麽,直覺告訴他該來。


    這會雖然言語上嫌棄二虎,看他卻沒以前那麽煩人。


    喪輝衝林雪柔說:“嫂子,這交給我們就行,保準下午全變成煤球。”


    林雪柔笑笑,“那我不客氣,早上先湊合一頓,中午我在家蒸飯,管飽。”


    二虎第一個跳起來,“謝謝嫂子!”


    辛立燁一腳踹出去,留二虎屁股上一個大黑鞋印。


    “那我媽!你喊什麽?”


    “嬸!”


    林雪柔噗嗤笑出聲,放下早飯沒直接回家。


    辛家的自留地分在北地這一片。


    自留地裏。


    幾天沒來,架子上爬的秧子掛一嘟嚕扁豆十分喜人,小女兒紮的小草人掛上頭,嚇得鳥根本不敢停腳。掐過尖的空心菜又長出一茬來,之前還泛青的番茄也紅透肚皮。


    林雪柔掃蕩一遍出來,籃子已經裝不下,順手薅掉新長出來的野草,扶正風吹歪的架子,才打道回家。


    一進門整個人就被濃鬱的草藥味包裹。


    院子裏,辛蜜作怪的在臉上綁了毛巾堵住鼻子,十分嫌棄卻又不得不握著木勺不斷攪拌鍋中液體。


    辛甜則在旁邊另起一鍋準備藥油。


    藥油製作要複雜些,需要配比的茶油不夠,辛甜還跟毛叔借了一瓶,等入秋摘了山茶籽榨成油再還給毛叔。


    山上野茶長得糙,炸出來的油味道有些苦澀,毛叔說不適合食用,又不舍得浪費,最後發現當做藥油底油來用,效果特別好。


    這會手裏忙著,抬頭看到媽媽回來還以為出什麽事。


    再看那一兜菜,“媽媽,怎麽摘這麽多菜?”


    林雪柔有點不好意思,“北地那來人幫忙,中午可能要你來做飯了。”


    她做飯,著實拿不出手。


    去大食堂打飯不劃算,多四個男人吃飯,要貼不少糧票進去。


    住縣城到處都要花錢,她隻好辛苦小女兒一遭。


    辛甜一聽還以為什麽事呢,“沒問題,我最近可有偷偷跟爸爸學師。”


    將手裏的活交給媽媽,叮囑她注意事項後,就去廚房開始準備。


    喪叔四個加他們家四口,八個人的飯可不少。


    後灶眼提前蒸上一大鍋雜糧飯,辛甜憋見柴火堆那還有幾個紅薯,半截南瓜和早上隊長媳婦送來的幾根鮮玉米,又在鍋上架層箅子,洗幹淨一切兩半碼進去蒸。


    灶底火燒起。


    辛甜邊清洗媽媽帶回來的菜,邊在心裏琢磨著一會做成什麽。


    涼菜能拌個萵筍絲,再生切個西紅柿,焯熟的木耳能跟皮蛋配。


    熱菜扁豆配菜花夠幹煸一大盆,再做個蒜蓉空心菜,青瓜炒西葫蘆,酸辣土豆絲。


    辛甜數完覺得太素,又狠心把櫃櫥裏最後剩下的六個雞蛋給打了,同菜椒一起做個青椒炒蛋。


    萵筍摘下來的葉子再和豆腐一起燒鍋清湯,最後用來溜縫。


    算下來,八菜一湯,足夠了。


    夏天天熱,菜做早了也不怕涼,辛甜主廚,媽媽和姐姐時不時來幫一把,一頓飯忙活完,家裏的老式時鍾指針才走到十一點。


    院子裏藥膏已經熬好,裝罐,藥油也已經開始添加茶油。


    她雙手擦在圍裙上,“媽媽,飯做好了,要不把正屋的大桌子搬到院子裏來,小桌子坐不下。”


    林雪柔掃一眼院子擺著藥膏瓶的小桌子,“確實不夠,這藥油能停火嗎?”


    “能。”辛甜點頭,“柴火也不夠,正好下午備離開柴再繼續燒。”


    把藥膏挪到屋裏案台上一字擺開,這才將大桌子搬到院裏。


    辛蜜主動跳出來,“我去叫人回來吃飯。”


    “等等。”辛甜喊住人,進屋抱個飯盒出來,“這是給哥哥的。”


    北地那肯定還要有人看著煤球的。


    辛蜜接下,一出門第一時間就把堵鼻子的毛巾給摘掉,努力呼吸新鮮的空氣,她人都快淹入味了。


    等到北地時,看著騾車陰影底下躺的一排人,再看旁邊,密密麻麻擺放著壓好的煤球。


    “這就做好了?”


    ……


    夏天太陽毒。


    煤球滿打滿算曬有一天半,便成了。


    收車這天,辛甜專門數了數,攏共四百零九塊,足夠接下來兩個三個月做飯燒水。


    用的還是拉麵煤的那輛騾車,打算這次用完好好清洗一下再還回去。


    辛繼榮也抽空回來一趟。


    他廚師考級不是特別順利,因為餐飲行業所有的記錄上,都沒有辛繼榮這個名,而食品公司給報的,是中級一級廚師的考核。


    廚師分低級、中級、高級。低級一般是學徒工這類,考上中級的,大多在廚房裏都有些年資,手上會幾道拿手的好菜。


    三級考兩級,要滿兩年才有資格參加考核,兩級考一級也同樣,說到底廚師看的是手上功夫,要時間打磨。


    方誌遠衝食品公司吹太狠,誰能想到查無此人。


    這種,辛繼榮能得了初級菜鳥的級別都是看在方誌遠的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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