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晴用一種沒有人看得懂的表情和唐天對視著,唐天從口袋拿出了似乎早就準備好的精致禮盒,然後打開,裏麵是一條水晶鑲嵌著鑽石的項鏈。


    燈光師滅掉了大廳裏的燈,用一束追光燈將唐天和許晴的身姿映襯的是那麽光鮮,而我已經在昏暗中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


    “這條水晶鑽石項鏈是我請國內最好的珠寶設計師設計的,全世界僅此一條,我給它起了一個名字……摯愛,代表著我對你最真摯,最純潔的愛,就像鑽石和水晶一樣,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親手為你戴上……好嗎?”


    我想告訴唐天,他說的不對,隻要有錢誰都可以為女人送上一條水晶鑽石項鏈,而愛情中衍生出的真摯和純潔卻是發自內心的,不需要借助任何物質的。


    可是這麽一個最純真的道理又有多少女人會相信呢?鑽石的閃亮早已經迷了她們的眼睛。


    我終究沒有去反駁唐天,隻是將自己封存在心底那座城池裏越縮越小……


    現場所有人都被唐天所打動,他們用掌聲鼓勵著許晴接受來自唐天的表白。


    許晴向黑暗中的角落看了看,終於在沉默中點了點頭,於是掌聲和歡呼聲更加熱烈了起來,唐天滿懷激動的為許晴戴上了項鏈,這一刻,一對男女在曹方和張曉的婚禮上定情,喜上加喜!


    此刻,除了我,已經沒有人再記得起那個黃昏的雨中,我們約定要拍一組主題為“沉默著歡喜”的結婚照。


    ……


    婚宴在人群的沸騰中接近尾聲,前來參加婚禮的賓客互相道別,我邁著晃晃悠悠的步子獨自向酒店外走去。


    酒店外的陽光真好,刺的我睜不開眼睛,我扶住身邊的一根立柱,眯著眼睛看著藍天白雲,酒醉的暈眩中,我好似看到了自己心中的那座城池隨著漂浮的空氣飛上了天空,與藍天白雲融合,漸漸晶瑩剔透,看不到一絲孤獨和傷痛!


    穿著婚紗的張曉和曹方一左一右扶住了搖搖欲墜的我。


    張曉帶著歉意對我說道:“楊銘,對不起!我們事先真的不知道唐天會在我們的婚禮上向許晴表白……你心裏一定不好受,對不起!”


    “哈哈……我不難過,我怎麽會難過呢?……對了,你們有沒有……有沒有看到我心裏的那座王國飛到了空中,藏在陽光的裏麵變得晶瑩剔透……”我含糊不清的說著,又從煙盒上抽出那層透明的薄膜,覆在眼睛上找尋著我那座丟失在天空中王國。


    張曉和曹方對視了一眼,曹方抽掉我手中的薄膜對我說道:“別說醉話了……我找司機送你回去。”


    “不用這麽……麻煩,我自己回的去,我去打車。”我說著掙脫了張曉和曹方扶住我的手向街邊走去。


    步履蹣跚中,我看到了許晴攙扶著酒醉的唐天從另一邊走來,她一邊走一邊從唐天的口袋裏掏出車鑰匙,然後打開了那輛黑色捷豹的車門,曹方和張曉趕忙過去搭著手幫許晴將唐天扶進了車裏。


    其實看著這樣的畫麵我一點也不悲傷,至少我還能艱難的站著,而唐天已經醉的不省人事,這一次趴下的是他,他是孫子,我是爺,一個在孤獨中傷痛的爺!


    我立在原地,看著許晴啟動了車子,然後載著唐天向那片城市的繁華駛去。


    ……


    這個下午我坐在環城河邊的綠化帶上抽了一支又一支煙,終於無煙可抽,我閉上眼睛躺了下去,感受著秋天午後的風從我的身邊吹拂而過。


    哪怕喝了過量的酒,可心裏的極度疼痛竟然讓我沒有昏睡過去,而痛苦卻在酒醉的另類清醒中被放大數倍。


    過去她在車窗上重重寫下的等待,今天她沉默著點頭接受唐天的表白,兩個畫麵交替著在我的腦海中出現,越閃越快,好似要將我撕裂,我在痛苦中緊緊抱住頭,蜷縮著身子嗚咽著。


    心裏的疼痛越來越難忍,我真想了結自己的生命,去追隨那座已經從我心中剝離,幻化成為天空中的空城。


    我用殘存的力氣從口袋裏掏出手機,在通話記錄裏找出最近的一個通話記錄當即撥了出去。


    撥通後許久,電話才被接通,裏麵傳來董妍堅決的聲音,她對我說道:“這次不管你用什麽借口我也不會再姑息你了,今天你必須搬出去,否則我今天就搬出去。”


    我笑了笑,語氣出奇平靜的對董妍說道:“如果你現在有空,趕緊來濼河。”


    我看上去無厘頭的要求讓董妍更加的憤怒,她語氣很重的問道:“我為什麽要去?”


    “快來阻止我,我想跳河,真的會跳!”


    我沒有等董妍應答抬手將手機扔進了環城河裏,我沒有騙董妍,酒精和痛苦的驅使下我變的麻木不仁,真的想去追尋那座晶瑩剔透的天空之城。


    一陣暖風帶著愜意吹來,沒等我邁出步子,積攢的酒勁忽然衝了上來,抬頭看了看蔚藍的讓人暈眩的天空,身子忽然就軟了下去,倒在地上昏睡了過去。


    ……


    當我醒來時天色已經很暗,環城河兩邊的路燈已經亮起,倒映在河麵上隨著水波晃蕩著,岸邊的馬路上不時傳來汽車的鳴笛聲,視覺和聽覺的雙重刺激下,模糊的世界忽然變的真實了起來。


    我頭疼的欲裂,卻茫然的看著天空爭相閃爍的繁星……


    一陣讓人舒適的女人幽香隨著夜晚的秋風飄進了我的鼻腔裏,我撇過頭看了看,竟然是董妍坐在我的身邊,我的身上正披著她的外套。


    我從地上坐了起來,董妍這才發現我醒了。


    “醒了。”


    “你怎麽來了?”


    我們幾乎同一時間向對方說道。


    又一陣夜風吹來,已經泛黃的楓葉落了下來,掉進不遠處的河裏,在點點星光的陪襯下隨波逐流。


    我們倆人都看著河麵,片刻董妍才回答了我的問題:“我來看看你死了沒。”


    “什麽死不死的?”我疑惑的問道,早已經忘記了昏睡前給董妍打電話的事情。


    “所以你又在欺騙我,是嗎?”


    “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啊!”我感歎道。


    董妍耐住性子對我說道:“你中午的時候給我打了電話說你想跳河,如果你還有疑問的話可以看你手機的通話記錄。”


    “那我看看。”我說著開始摸起了口袋。


    “咦!我電話呢?”


    再次看向河麵,終於記起電話已經在衝動之下被自己扔進了環城河裏,隨之記憶被打開,想起確實在中午時神經病似的給董妍打了電話說要跳環城河……


    我有點歉疚的對董妍說道:“不好意思啊,我中午酒喝多了,說的是醉話,真不是欺騙你的。”


    “人渣、沒有德行的騙子!”董妍絲毫不留情的罵道。


    “你別這麽罵我行嗎?”停了停我又說道:“不就跳河嗎,我現在給你補上,不算遲吧?”


    “你跳去吧。”董妍看著河麵對我說道。


    “跳就跳。”我說著向河邊走去,起身一躍站在了河邊的護欄內。


    我迎著風站在護欄上,睜大眼睛想在水波流動的河麵找到那座“天空之城”的倒影,可看到的僅僅是霓虹燈閃爍下的城市浮華。


    清醒後的我意識到,自己竟然是如此的害怕死亡,害怕被淹沒在深不見底的環城河裏,害怕我這人渣似得汙濁了這泉水。


    我回頭看著董妍,她看上去卻是那麽的無動於衷。


    “你真不打算勸勸我嗎?”我皺了皺眉問董妍。


    “我為什麽要勸你?”


    “可是跳下去我真的會死的啊!”


    “死的是你又不是我。”董妍依舊是一副不驚不詫的表情說道。


    我從護欄內翻了過來,怒道:“我一點沒看錯你,你就是一個毒婦,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不惜讓別人去死。”


    “我沒有目的,是你自己說要跳河的。”董妍依舊說的很淡定。


    我更加憤怒了,指著董妍說道:“你能不能別這麽淡定的把我往死裏整?……我記得我打電話是讓你來勸我別跳的吧,按照我設定的劇本,你就不該這麽演!”


    “我來的時候你和死人一樣躺著,本來就不會跳,為什麽還多此一舉的給我打電話?耍我很好玩嗎?”董妍的言語間終於有了怒意。


    我有點憋屈,當時衝動之下我確實會跳,誰知道命不該絕,忽然酒勁就衝了上來讓我昏睡了過去。


    我不知道怎麽和董妍解釋又信口胡說,道:“我是真的想跳環城河的,臨跳的時候我想起來你還欠著你三萬多塊錢沒還,我死了是不要緊啊!可這錢不就便宜你了,所以我一狠心就沒跳,因為我是個有良心、有道德底線的人,絕對不會做那種讓你背著欠債不還的口碑來做人。”


    “說的真是悲壯啊!臨死還在為我考慮呀”董妍看著我似笑非笑的說道。


    “是真的悲壯好嗎?你不知道我當時有多掙紮,一邊是死了以後的解脫,一邊是怕你沒還我錢良心上受到譴責,很難選!……當然,最後我艱難的選擇了守住道德底線,所以我還活著。”我表情誇張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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