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輕輕搖晃她的胳膊:“小姐?小姐,您還好嗎?”


    童依身子一晃,隻是緊緊地攥著手機,原本張揚明豔的紅唇此刻並沒有什麽血色,雙目更是空洞無神,聲音還帶著顫抖:“救……救救我……”


    警察小姐姐輕輕安慰著受驚的童依,半哄半騙著拿下了她緊緊攥住的手機,本來正想著如何通知她的家人朋友,卻在垂眸時發現屏幕上的通話正在計時。


    許柯盯著手機上跳躍閃動的來電顯示怔愣了很久,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抱著怎樣的心態劃下了接聽鍵。


    他將手機放到耳邊,還沒來得及開口,童依那雖然極輕卻帶著深深恐懼和明顯顫抖的聲音,就清晰地落進了許柯耳朵。


    許柯的呼吸狠狠一窒,眉心跟著倏地皺緊,白色襯衫下的手臂上青筋暴起,連帶捏著手機的指尖也因為用力而隱隱泛白。


    “您好?”警察小姐姐試探地問了一聲,“請問您是手機主人的親屬或者朋友嗎?”


    “是。”許柯撐著書桌的五指狠捏成拳,眼底帶著嗜血般的陰鷙,像是黑暗中森林裏的夜火,下一秒就能將一切燃燒成灰燼。


    “您好,這裏是南城警務治安崗亭市南分亭,手機主人被陌生男子尾隨,現在受到了驚嚇情緒有些不太穩定,如果您方便的話……”


    “地址。”許柯沒等人把話說完就已經起身,他走得格外匆忙,連外套都沒來得及拿,就已經抄了車鑰匙出門。


    他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今天下午收到童依離婚短信的那一刹那,他真的有想把人撕碎的衝動。而不久前在夜幕迷城,見她和一眾朋友開心飲酒完全沒有要給自己解釋的意思時,他也是真的失望。


    但剛剛,那輕飄飄的四個字卻像銀針一樣深深刺痛著他的心,如果兩個人在一起注定沒有結局,那許柯希望她最少要平安。


    他從未像現在這樣不體麵,白色的西裝襯衫領口被汗水浸濕,領帶鬆鬆散散地斜掛在脖頸,他氣喘籲籲、匆匆忙忙趕到市南路的警務治安崗亭,剛一進門就看見了坐在門口長椅上的童依。


    她還是早上那條豔豔紅裙,隻是頭發卻格外淩亂,膝蓋處是大片的淤青,纖細白嫩的胳膊上也有著一條明顯的血痕。


    大概是還沒有從驚恐失魂的神態裏安定下來,她原本漂亮的眼睛裏此刻盛滿了恐懼,身子還微微地顫抖,甚至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處於安全狀態,依舊小聲地對著自己本能般求救:“救我……”


    許柯心底狠狠一疼,眸裏的糾結早已消散得無影無蹤,他抬手,想要幫忙整理她耳側散落的碎發,童依卻像條件反射一般後退閃躲:“別碰我!”


    他蹲下身子,喉嚨有些腫脹,話到嘴邊卻不知道該說什麽。在法庭上能言善辯的許柯難得有這樣語塞到時候,他艱澀地組織了半天語言,最終還是輕聲開口:“別怕,是我。”


    童依猛然抬頭,定定地盯著許柯看了許久,眼底迅速氤氳起了一層水汽。早上發覺兩個人矛盾根源的困苦,中午聽到他那一句道不同不相為謀的糾結,下午決定要放他離開時的不舍,還有剛剛被陌生男子尾隨的恐懼,在這一刻徹底混雜在了一起,在心底狠狠發酵,最終化作洶湧如潮的淚水。


    這大概是重逢之後,許柯第二次見童依落淚,她那樣要強、那樣明豔、那樣處處都要著爭個頭彩的性格,現在卻哭得這樣傷心、這樣難過。


    警察小姐姐歎了口氣,即便不想煞風景,卻還是要恪盡職守地來陳述案情:“是這樣的,剛剛尾隨他的張某聲稱自己和這位小姐是朋友關係,我需要您配合我的工作,核實他所言的真實性。”


    許柯拿著麵巾輕輕紙拭去童依眼角的淚,低沉的聲音裏帶著少有的溫柔:“你隻需要告訴我,是或者不是。”


    童依抬起頭來,看向許柯的眸裏仍舊泛著水光,她抽噎了一聲,定定地搖了搖頭:“不是,不是朋友。”


    許柯細心地將她頭發整理到耳側,站起身來的瞬間就已經斂去剛剛在童依麵前的溫柔,恢複了從前那一身清冷淡漠,冷冷地盯著不遠處被控製住的男人:“既然不是,就直接走法律程序吧。”


    那人的酒意已經散了大半,聽到這裏也是瞬間急眼,他連忙起身,嘴裏大聲嚷嚷著:“童依!童依!我們在品酒會上見過的呀,我剛剛隻是喝醉酒了而已……”


    許柯冷冷地勾唇,眼底帶著少有到陰鷙,他直直地向那人走去,聲音清晰有力:“醉酒從來就不是違法犯罪的借口,也不能成為免除刑罰的理由,即便醉酒,你依然具備刑事責任能力,依然要為你的所作所為承擔法律後果。”


    “你!你憑什麽這麽說!”他氣得想要站起身來,卻被身邊穿著製服的人按住,此刻隻能惡狠狠地瞪著許柯,妄圖用眼神進行反擊。


    “憑什麽?”許柯冷笑一聲,眸裏泛起一絲狠戾,轉頭對著剛剛前來詢問的警察開口,“您好,我是律師。我和我的委托人不接受任何形式的調解與和解,我們隻要求犯罪嫌疑人基於他的犯罪行為承擔法律責任。”


    一係列程序下來,時間已經到了後半夜,蘇晚桐在收到童依sos緊急求助係統短息的時候就打來了電話,當時童依恍恍惚惚,警察幫忙接通之後告知了情況。


    許柯來到沒多久,她也急匆匆地趕了過來,在一邊輕聲安慰著童依的情緒,分別時仍舊滿眼擔心:“真的不用我來照顧她嗎?”


    第六十一章 圖謀不軌


    她看著冷若冰霜的許柯,心底似有糾結。蘇晚桐實在摸不清兩個人現在是什麽情況,更不知道把人交給許柯照顧到底是對是錯。


    “還是我來吧。”許柯淡淡地垂眸,蘇晚桐見他這樣堅持,也實在沒有辦法,隻能再囑咐兩句,“一會兒給她吃點東西,她今晚一直酗酒,胃裏肯定難受。”


    聽到這裏,許柯眉角輕動,眸光意味不明:“為什麽酗酒?”


    蘇晚桐張了張嘴,看了一眼昏昏欲睡的童依,最終還是沒敢替她決定:“等她自己和你說吧。”


    回去的路上,許柯將車開到極慢,童依雙眼無神地盯著窗外,到了公寓也沒發覺。


    他本來打算煮麵,卻被童依拒絕,喝了兩口水之後坐在沙發上抱著小腿出神,一句話也不說,連多餘的表情也沒有。


    許柯歎了口氣,把人帶去主臥休息,細心地給她掖好被角,正要抬手關掉床頭夜燈離開,童依突然將他拽住。


    “能不能,能不能別丟下我一個人……”她的聲音有些沙啞,甚至帶著一絲怯懦,像受傷的小獸,在漫無邊際的森林迷失了方向,看不見燈火,看不見人煙。


    天空陰沉,四下安靜,狂風嘶吼著要將它吞噬,黑暗叫囂著要將它淹沒,它搖搖欲墜,隻能把自己縮成一團:“我害怕,真的害怕。”


    許柯輕輕回握著她仍舊冰涼的手,順著姿勢在床邊坐下,連語氣也比平時和緩:“那,你害怕什麽呢?”


    童依眨著眼睛,聲音小而輕:“我,我不知道。”


    隻有兩個人的房間格外安靜,連空調運作的聲音都被無限放大,許柯在心底輕聲歎了口氣,最終還是沒忍住心軟。


    他換了個姿勢,將剛剛掖好的被子掀開一角,自己輕輕躺在了童依身邊。


    童依抿著唇,沒有受傷的胳膊緊緊環住他的腰,哭過的眼睛像小兔子一樣紅紅的,看上去小心翼翼,格外可憐。


    算了,他就當,今天下午那句離婚是她大冒險輸掉的懲罰,反正,她也沒有再提起過,不是嗎?


    許柯抬手關燈,將人往自己懷裏摟了摟,下巴抵著童依的發絲:“現在有我在,不怕了,好不好?”


    她淺淺地應了一聲,卻又像反應過來什麽一樣,懵懵懂懂地將腦袋抬起一點,似乎想要起身,卻被許柯重新按回了胸口:“睡吧。”


    今天是周末,許柯難得不用早起去律所,本來想著能夠陪童依賴一會兒床,可兩個人卻被持續不斷的敲門聲給吵醒了。


    童依迷迷糊糊地揉著眼睛,許柯抬手抓了抓頭發,汲上拖鞋去開門。


    “童依呢!童依為什麽會在你這裏!”陸川抬手揪住許柯的睡衣領口,將人狠狠地按在玄關,動作之大,甚至撞翻了門口的衣帽架。


    經過一晚上的修整,童依已經恢複了心神,此刻聽見陸川的聲音,急急忙忙地跑了出來,劈手上前將人拉開:“停下停下!陸川你給我鬆手!”


    陸川不想傷了童依,所以手上的力氣也鬆了幾分,被她很容易地插進兩個人中間,拉開一段緩衝的距離。


    許柯被他莫名其妙地質問問得有些發懵,隻是這樣一鬧,眸底原本惺忪的睡意已經徹底沒了蹤影,他抬手整理了睡衣領口處的扣子,眼底再次染上一貫的清冷。


    他暗著眸,眉眼間盡是冰冷,嘴角還勾著一絲冷冷的笑意:“陸先生,非法強行闖入他人住宅,或者經要求退出仍拒絕退出,影響他人正常生活和居住安寧的行為是構成犯罪的。”


    陸川眉眼間帶著一貫的倨傲,眸底的狠戾不言而喻:“好啊,那我倒要問問許律,你未經允許私自把童依關在這裏,這種行為構不構成犯罪?”


    許柯不怒反笑,清清冷冷的聲音讓陸川大為窩火:“我帶我的妻子回我的家,為什麽要經過別人的允許?”


    童依頭疼地將兩個人打斷,這一刻她無比後悔自己為什麽沒有長得再高一些,兩個身高直逼一米九的男人都比自己高出來了一大截,她實在是有些吃力:“你倆!給我停下!”


    兩人狠狠對視,誰也不願意先移開,像是要將對方拆骨入腹。


    童依費勁巴拉地在中間撐開,轉過頭去對著陸川:“先說你,你怎麽找到這裏來的?”


    即便陸川是再飛揚跋扈的性子,在童依麵前還是收斂了幾分:“昨晚和我爸吵了一架,被他罰去跪祠堂,早上出來才收到你緊急求助係統的短信和定位,而且你一直沒關,位置實時移動,就找到這裏了。”


    他哽著脖子,眼神一直停留在許柯身上,肆意地從上到下將人打量了一番,滿眼輕蔑:“更何況,昨天在夜幕迷城,蘇晚桐剛告訴我你倆掰了,我怕他對你……圖謀不軌!”


    “拜托!你用點腦子,就算圖謀不軌,也是我對他好不好!”童依頭疼地扶住腦袋,“我沒事兒了,你別給我添亂,趕緊回去跪你的祠堂去!”


    陸川嘴裏嚷嚷了幾句,卻架不住童依強硬的態度,幾下推搡就把人關在了門外,她小心翼翼抵著門回過頭來,硬著頭皮對上許柯陰鬱低沉的眼睛:“對不起啊,陸川他這人……”


    客廳窗簾沒有關,柔柔的陽光鋪滿整個房間,一路延伸到門口的玄關,落在童依的茶色長發上,但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卻格外微妙。


    “我們兩個掰了這件事情,我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人,對吧?”


    “你遇到危險時,手機緊急求助係統發送求救信息和實時定位的緊急聯係人是陸川和蘇晚桐,昨晚電話打到我這裏隻是誤觸,對吧?”


    “而現在,你又在為別的男人對我的無禮和我道歉,”許柯眼底的涼薄一絲絲浮漫出來,抬手捏住她的下巴,“童依,你到底把我當什麽?”


    童依睜大眼睛,掙紮著想要逃離,卻換來他更緊的力氣,許柯冷笑著勾唇,將人狠狠吻住,撕咬著她柔軟的唇瓣。


    第六十二章 光天化日


    大概是平日裏見慣了他清清冷冷的樣子,所以童依並沒有把剛剛他眸裏一閃而過的黯淡放在心上。


    直到現在,聽見許柯問出這句話,她才發覺事情已經一發不可收拾。


    他眼底泛著猩紅,指尖的力道絲毫不減,另一隻手也緊緊托住童依的後腦,強迫她不得不抬頭承受著這樣一場堪稱血腥的風暴。


    被童依半推半騙趕出門的陸川仍舊不放心,所以敲門的動作一直沒有停下,甚至嘴裏還不斷喊著童依的名字。


    而僅僅一門之隔的房間內,童依隻覺得舌根都被許柯親得隱隱作痛,甚至半點轉圜的餘地也不給她留。


    她茫然地睜大眼睛,一時之間有些發懵,所以齒關本能地緊閉,許柯卻像是迷霧森林裏餓久了的野獸乍然看見獵物,發了瘋一樣拚命地吮吸啃咬,直到懷裏的人痛哼出聲,才終於如願以償般嚐到她的味道。


    他的吻技笨拙又青澀,為數不多的經驗也全是來自童依,所以短暫嚐到甜頭之後,許柯的動作和力度遠比剛剛更加過分。


    門外的聲音終於停下,所以房間裏兩人唇齒碰撞的聲音被無限放大,這一瞬間,童依覺得眼前的男人竟然如此陌生。


    從前的許柯,可是接個吻都要自己手把手教的人,就算被她勾得狠了,也隻會紅著耳垂小小抗拒,乖乖地被自己掰著下巴,親到呼吸紊亂、大口喘氣,連眼神都透著春水一般的柔軟。


    等到情欲褪去,兩人終於平複,純情少年還會紅著臉,一本正經地說著以後不許、再鬧生氣這種沒有半分威脅性的話,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強勢又瘋狂,狠戾又陰鷙,讓童依有一種要被他揉進骨血般凶狠的錯覺。


    大概是不滿意她的反應,許柯原本捏住童依的手向下探去,很容易就找到了她最敏感的腰窩。


    這個地方他再熟悉不過,隻是簡簡單單的撫摸就足以讓童依瞬間軟下身子,徹底丟盔棄甲。被捧到雲雨巫山的人格外害怕從高處跌落,她近乎本能一般伸手,摟上了許柯的脖頸。


    童依也分不清這到底算什麽,可身體遠比她的心口要誠實,那些親密無間的記憶過分清晰,像一滴墨水落在宣紙,很快便暈染開來。


    紊亂的喘息,咬紅的肩膀,耳邊的低歎和情動的許柯,每每記起,連童依自己都忍不住耳根發燙。


    感覺到她手上的動作,許柯有一瞬間的僵硬,大概是時間太過久遠,他都快要忘記兩個人曾經是怎樣親密無間,也快要忘記平時張揚明豔的童依軟起來有多麽乖巧。


    而現在,記憶如海浪一般翻湧而來,混雜著昨天收到她提出離婚的消息、今早陸川明目張膽的挑釁,許柯清楚地聽見,五年前自己在心底親手加固的那道鎖,終於崩了。


    曾經他想過要徹底忘記、徹底封存,可感情這種事情,最讓人著迷的點就在於無法自控又覆水難收。


    他看得清形勢,也看得清人心,即便在童依身上嚐到過鑽心至極的痛、愛而不得的苦,可他還是難以自抑地貪戀在她身邊、被她需要的感覺。


    五年前如此,五年後亦是如此,連他自己都覺得可笑。


    “童依,”許柯眼尾泛起紅,聲音裏染了一絲不知名的危險,甚至帶著輕微的顫抖,“我不經你勾的。”


    她懵懵懂懂地抬眸,話到嘴邊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下一秒就被許柯用比剛剛還要強勢凶猛的力度盡數堵在了嘴裏。


    童依幾乎是在這一瞬間嬌軟下去,連手腕也被許柯捉住之後按在了門上,她急急求饒:“許柯!我認輸!遊戲結束了,算我玩不起,成嗎?”


    許柯暗著眸,連聲音都染上了沙啞:“結束?童依,誰告訴你,這隻是一場玩得起或玩不起的遊戲?”


    窗外是燦爛熱烈的驕陽,屋內是旖旎絢爛的春光,許柯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有這樣失控的一天。


    他的人生循規蹈矩,總是將一切控製在自己所能掌握的範圍內,以往的他就算越界,也是童依想法設防、撩撥挑逗,等她玩夠喊累、軟著聲音不願再動,看上去皓如朗月的自己才“被迫”接過主動權來,上癮一樣用最原始的方式瘋狂掠奪著她所有美好。


    什麽清冷斯文,什麽理智清醒,這一刻,許柯終於明白,原來每個人心底都住著一隻小惡魔,它會有壞心思,會有小算盤,會有平時狠狠壓抑不願外泄的情緒。


    童依的小惡魔致力於撩撥自己,滿足她心底奇奇怪怪的勝負欲,而自己的小惡魔也在蘇醒的瞬間吞噬掉了他所有的克製,最起碼,在麵對童依的時候,他遠遠沒有平日裏的從容。


    就像現在,不高興於她咬唇隱忍著聲音,許柯一次又一次的加深,童依終於難以自抑地扯住他衣角:“你……你輕點兒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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