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虧顏瀚海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


    “郭大人,你這是要作甚?”


    “蒼天無眼,奸臣當道,天日昭昭,這夥人竟要謀害太子,我對不起陛下,對不起大梁!陛下,老臣無用啊……”


    郭南山這副模樣,惹得跟在他身後的幾名官員俱是老淚橫流,一邊去扶他勸他,一邊怒斥還擋著不讓的兵卒。


    “快讓開!”


    “你們這是助紂為虐!”


    眼見鬧成這樣,把守的兵卒依舊抿著嘴低著頭擋在那裏,顏瀚海心中也是焦慮至極,他正要開口讓眾人去堵布政使司衙門,逼著卞青出來。


    就見不遠處街上,匆匆走來一行人。


    為首的可不正是一身朱紅色官袍的卞青。


    “你們都在做什麽?還不速速撤去路障,給諸位大人放行?”


    “這到底是在幹什麽?誰讓你們設障阻攔諸位大人的?到底是誰下的命令,誰竟敢下這種命令……”


    斥完,他忙又麵向眾人解釋道:“我也是才收到消息,那些蠢頭兵丁竟然連我都敢攔,實在是荒唐至極!”


    麵對這一番唱念做打,其他人麵上都是驚疑不定之色,郭南山和顏瀚海卻對了個眼色。


    這是在做什麽?


    貓哭耗子假慈悲,還是另有目的,想把眾人騙走?


    二人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但很快答案就給到了麵前。


    眾人感到地麵傳來陣陣地動,四周本就寂靜,顯得這地動格外明顯。俄頃,一個看不見盡頭的方陣踏步而來。


    夜色正濃,全憑著眾人手中的火把和燈籠照亮。


    乍一看去,這些全副甲胄的人似乎從黑霧中而來。


    他們穿著黑甲,步履一致,前排是盾手,後排是矛手,兩側則是刀手……極致的黑襯著森冷的白,刀槍劍戟之間,一股肅殺之氣迎麵撲來。


    “停!”


    話語還在空中盤旋,這些兵卒已經令行禁止,在一個重跺步後,停下步伐。


    一個黑甲將領策馬走上前來。


    幾乎是瞬時,眾人腦中便冒出一個名字。


    黑甲軍。


    這黑甲軍乃陛下親兵,總數不過一萬,卻可一萬抵十萬。所用盔甲兵器無不精良,其中有一半是騎兵,另一半則是重甲兵。


    黑甲軍的威名可不是因是陛下親兵而鑄就,而是當年跟著陛下南征北戰打出來的,打得四方夷族無不聞黑甲軍而色變。


    如今大名鼎鼎的黑甲軍,竟來了蘇州。


    郭南山當即從地上爬了起來,哪還能見到方才老淚橫流的淒慘模樣,他麵露激動之色,喊道:“你們來的正好,快去……”


    但比他快的還有一人,正是卞青。


    “諸位來的正好,本官剛才得到密報,都指揮使司馬長庚竟密謀想殺害太子殿下。也是本官得到消息太晚,又被一群兵丁所阻……”


    郭南山目瞪口呆,看著卞青一頓巧舌如簧。


    其他人也都是麵色怪異。


    可值此之際,形勢不明,也沒人當麵去戳破。


    倒是領頭的黑甲軍將領,似乎很有耐性,竟聽著卞青把一通話說完。


    “卞大人,說完了?”


    卞青一愣,下意識道:“諸位……”


    “拿下!”


    瞬間,從後來上來幾個穿著黑甲的兵卒,將卞青按倒在地。


    他似是還想掙紮,可哪敵得過手如鐵鉗的兵卒,官帽在掙紮中掉落在地,宣告著他即將迎來的結局。


    “文官——”


    高坐在馬上的黑甲將領搖了搖頭,似十分不屑:“你要是能如司馬長庚那樣,我還敬你是條漢子。”


    司馬長庚怎麽了?眾人心生疑惑。


    可聽到這句話的卞青,卻頓時癱軟在地,再無掙紮。


    黑甲將領下了馬來,看向眾人。


    “諸位大人,我乃黑甲軍左衛副指揮使賀梁,奉命前來平叛。如今事態不明,還請諸位大人先跟本官的手下去歇息一二,待事情查明,自會放爾等歸家。”


    聞言,幾個官員麵麵相覷,但也沒說什麽。


    很快,一行人便來到提刑按察使司衙門前。


    這時,已經有人收到消息,趕了過來。


    個個都是一身官袍,官帽卻戴得七倒八歪,顯然是匆忙而至。


    “大人,我等也是才收到消息……”


    可對這些人,賀梁就沒這麽好的臉色了,照本宣科說了一番讓眾人先跟下去休息的話。


    說是休息,在這地方休息,明擺著是關押。


    至於之後能不能出來,那還要看有沒有牽扯到今日的事中。


    見此,之前那些跟郭南山一同來的官員,本來心中還有些怨言的,此時怨言全無。


    都用上平叛了,看來這次的事不會這麽簡單就結束。


    一眾人再次慶幸之前郭南山帶著顏瀚海找上門時,可能為了心中大義,可能為了忠君報國,可能也是推脫不掉,出頭露麵了這一次。


    要不然,這一次都危矣。


    一夕之間,蘇州城大變樣。


    三司的官員幾乎全部被收押,甚至蘇州府衙乃至縣治在蘇州幾個縣的縣衙,以及可調用的蘇州衛,以及下麵的巡捕營、巡檢司。


    但凡是個官的,都被看押了起來。


    竇風是在清晨到達的,正好帶著人接管了城裏的巡防。


    一時間,偌大的蘇州城風聲鶴唳,幾乎到了人人自危的地步。


    不管牽扯進去的,沒牽扯進去的,當晚知道此事的,不知道此事的,都知道這次的事鬧大了。


    郭南山、顏瀚海等人,因救駕有功,當天早上就被黑甲軍恭恭敬敬送了回去。


    一個繼續領著按察使司,一個暫領布政使司,不過當下這副局麵,公務幾乎停擺,也沒什麽事可做。


    顏宅被重新清理了一遍,所幸當初建得結實,雖是滿目瘡痍,但暫時還不影響使用。


    尉遲都本是建議紀景行移到布政使司,或者織造局辦公,但紀景行並不同意,就把辦公之地設在了顏宅。


    以至於前來稟事或者求情之人,都能看到當晚是何等慘烈。


    怪不得,怪不得會怒成這樣!


    這般情形怒成什麽樣都不為過。


    而眾人並不知道引起眾說紛紜的太子殿下,此時正在打地鋪。


    那日紀景行離去後,顏青棠並沒有睡下,還如之前說的那樣,先吃一些東西,再睡。


    莫姑姑給她端了一碗熬得粘稠的紅棗小米粥,配著一碟炒得清爽的葉菜。


    她就著小炕桌吃完,又漱了漱口,方才躺下睡了。


    這一覺睡得不知時日,待她醒來臥房裏很是靜謐,孩子不在她身邊,而床前多了一個正在打地鋪的人。


    說是打地鋪,實則因為床是拔步床,相當於睡在地板上。


    對方睡得很熟,睡姿也很老實,仰躺著,雙手交握放在腹部。哪還有平時纏人的模樣?


    顏青棠就躺在那看著,直到把打地鋪的人看醒。


    第93章


    ◎苦肉計,求情◎


    紀景行一個骨碌坐了起來。


    “棠棠……”


    他這副模樣, 倒讓顏青棠有些尷尬了。


    “你醒了?怎麽睡在這?”


    他眨了眨眼,有些委屈:“莫姑姑不讓我上榻睡。”


    顏青棠無聲地歎了口氣,也不知該揉眉心還是該揉額角。


    “我在坐月子……”


    “我知道你在坐月子, 所以莫姑姑才不讓我上榻。”


    莫姑姑是隻讓你不上榻嗎?


    她是根本不想讓你進來。可他非堅持要進來, 還堅持要在這房裏睡,無奈之下莫姑姑隻能讓人給他打了地鋪。


    “你不用管外麵的事?宅子裏那麽多屋子,再不濟你還能睡書房, 窩在這像什麽?”她耐著性子道。


    “我就想窩在這。”


    顏青棠不想理他了,閉上嘴。


    可從她開始理他,就走錯了路,因為這人最擅長打蛇順竿爬。他從地鋪上挪到床沿坐著, 拉著她的手問:“棠棠,你餓了沒?你都睡了一天了, 我讓人給你端些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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