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要幹什麽?”賀瑩好笑地看著他們問道。


    趙樂在她對麵坐下來, 按了按手指關節,露出一口森森白牙,嘿嘿笑了兩聲:“嘿嘿,也沒什麽,就是也想嚐試一下虐你的感覺。”


    邊上的棋手也跟著起哄:“這就叫君子報仇, 十年不晚。”


    他們當年可沒少被賀瑩虐。


    賀瑩看著他們啞然失笑:“......”


    隨即她挑挑眉,微笑著說:“行, 那你們要報仇的一個個去後麵排隊吧,我保證你們人人有份。”


    ·


    褚方跟院長談完事已經臨近中午了。


    院長說道:“褚律師要不要去試一下我們棋院的食堂?”


    “今天就算了,改天吧。”褚方笑著說道。


    他今天實在麗嘉沒什麽心情。


    他起身告辭:“那我就先告辭了,後續有什麽問題,您可以隨時聯係我。”


    走到門口的時候, 他忽然被牆上照片吸引了目光, 視線掃過去, 突然, 腳步一頓,隨即情不自禁往那邊走了過去。


    照片牆的最中間, 掛著一張大合照。


    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裴老爺子身邊的少年裴邵, 以及站在院長身邊的賀瑩。


    也就十二三歲的樣子,小小少女的模樣,巴掌大的小臉, 紮了個馬尾, 她的模樣和長大後的樣子差不多, 但是氣質卻截然不同。


    照片裏的少女直視鏡頭, 嘴角帶著幾分懶散漫不經心地笑,明明是一張清秀無害的臉,可是整個人的氣質卻散發出一種鋒利的感覺,是讓人很難移開視線的獨特,耀眼的幾乎要把另外一邊的裴邵身上的光芒都遮蓋。


    他忽然想到那天晚上,賀瑩在樓梯間挨近他時,她的眼神也是這樣鋒利......心口驟然悸痛了一下。


    褚方盯著這張照片上的賀瑩看了許久,忽然有點明白了,少年時期遇到這樣一個人,的確是有點難忘。


    褚方離開了院長辦公室,路過一間棋室的時候,發現棋室裏的棋手們都圍成一圈,像是在看人下棋。


    什麽人下棋能有那麽多人圍觀?


    褚方鬼使神差地推開玻璃門走了進去。


    他沒想到,下棋的人居然會是賀瑩。


    褚方愣了愣。


    她不是剛剛跟裴邵一起走了嗎?


    和她對弈的人他也認識,是趙樂,八段棋手。


    目前國內的九段棋手,也不過四十餘位,八段棋手二十幾位。


    越往上,升段自然越難。


    張玉賢他們那一個年齡段的棋手,他是第一個到達九段的,但是絕對不會隻有他一位,隻是要花費更多的時間。


    褚方的目光落在賀瑩沉靜的臉上。


    她端坐著,垂著眸,全神貫注地凝視棋盤,麵容沉靜沒什麽表情,但是整個人卻無形中散發出一種割人的鋒利感。


    他見過她下棋,之前分明還沒有這種氣勢的......


    趙樂也被賀瑩嚇了一跳,他本來以為賀瑩斷了這麽多年,棋藝就算沒退步,應該也進步不了多少,他現在應該是可以徹底拿捏賀瑩的,但沒想到,賀瑩鋪麵而來的那種壓迫感讓他一瞬間回憶起了十年前被賀瑩支配的恐懼,本能的慌了一下,結果卻被賀瑩抓住機會窮追猛打。


    雖然最後還是贏了,卻完全沒有打到“虐”的程度。


    甚至還有點心有餘悸。


    賀瑩一點也沒有輸了以後的沮喪,笑著說:“趙樂你進步了很多啊。”


    趙樂被賀瑩誇,先是忍不住咧嘴笑了,但很快就反應過來,說:“你不是這些年都沒下棋嗎?騙人的吧?!”


    賀瑩在棋院的時候才三段,當然,當時她的真實實力是不止三段的,那一年的升段比賽她都沒有參加,全國青少年圍棋比賽她又退賽了,如果那年她在,那冠軍必然被她收入囊中,協會評級,怎麽也到四段了。


    但是她現在分明已經接近職業七段的水平了。


    “大概是平時看你們的比賽對我幫助很大吧。”賀瑩彎了彎眼睛,說:“我一直都在看你們的比賽。”


    不隻是看,每次看完他們的比賽,她都會自己在家裏複盤一遍。


    所以她對他們的棋路都有一定的了解,隻是缺少對弈的經驗而已。


    昨天晚上看張玉賢的現場比賽對她的刺激很大,回去後跟裴邵那一盤棋,也讓她找回了狀態和自信。


    讓她確信,她的天賦並沒有消失,隻是一直在等待她重新使用它而已。


    她現在需要的隻是時間。


    她抬起頭問圍觀的棋手們:“下麵你們誰來?”


    然後她就看到了人群裏的褚方,不禁一怔,隨即微微點了一下頭。


    趙樂說:“都到飯點了,下午再接著下吧,現在先去吃飯,你很多年沒吃過棋院食堂的飯了吧,走吧,我們帶你吃食堂去。”


    賀瑩收回視線,笑著說:“好啊,以前做糖醋排骨的阿姨還在嗎?”


    趙樂說:“還惦記著呢?人家早回老家享福去了,不過後來來的那個大叔做的也很好吃,不比阿姨做的差。”


    又有人說:“現在食堂好吃的可多了,還有西餐日料呢,就看你愛吃什麽。”


    賀瑩笑著起身,和他們有說有笑的被簇擁著往外走去,路過褚方的時候,她停下來,仿佛毫無芥蒂的微笑著問:“褚律師,一起去嗎?”


    褚方沒想到她還會主動跟他說話,愣了愣,下意識想要拒絕,可是張開嘴,說出來的話卻是:“好。”


    ·


    賀瑩小時候棋院的食堂是不對外開放的,都是內部的工作人員和棋手,現在也開放給來棋院下棋的業餘下棋的人了。


    因為是周末,人很多,大廳裏人聲鼎沸。


    窗口大多排隊。


    褚方想跟賀瑩道聲歉,可是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機會,她甚至連賀瑩身邊都擠不進去,她身邊總是圍著人,她也忙著和那些棋手們說話,她在那些棋手中的人氣讓他很意外,幾乎所有職業棋手都認識她,特別是總是圍在她身邊的那幾個年輕的棋手,看起來卻跟賀瑩的關係十分親近熱絡,那都是近些年在圍棋上嶄露頭角的棋手,他們卻都把賀瑩眾星捧月似的捧在中間,圍著她有說有笑。


    褚方之前對賀瑩以前下棋很厲害這件事並沒有一個太清晰的認知,直到今天,他才意識到她曾經是多厲害的人。


    他的視線控製不住地長久地關注著賀瑩,看著她毫不偽裝,放鬆又自在的說話、笑。


    如此的自由、耀眼。


    他好像也能感受到她此時此刻的快樂。


    可是他心底,卻莫名生出一絲苦澀來。


    ·


    賀瑩吃過午飯沒有再留在棋院,她還需要跟那個新來的護工交接工作。


    褚方終於找到機會,主動說送她回去。


    賀瑩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了,因為她無數次感覺到了褚方的欲言又止,他似乎有話要對自己說,而且態度也分明不像之前那麽倨傲了。


    褚方帶著賀瑩到了棋院外的停車場,找到自己的車後還幫賀瑩拉開了副駕駛座的車門。


    賀瑩挑眉,隨即道謝:“謝謝。”


    她彎腰上車後,褚方替她關上車門,然後繞到另一側,先把公文包丟到後座,才拉開駕駛座車門上車。


    賀瑩看了一眼被他丟到後座的公文包,主動開口:“你來找院長談工作嗎?”


    褚方驚訝她居然主動開口跟他聊天,甚至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一邊把車開出停車位一邊說:“嗯,他找我談一些棋院的法律業務。”


    賀瑩哦了一聲。


    褚方抓住機會換個話題繼續聊:“你以後在棋院工作了?”


    他看到了賀瑩脖子上掛著的工作牌。


    賀瑩說到自己的工作,嘴角就忍不住上揚:“嗯。給一個小孩做陪練。”


    “挺好的。”褚方幹巴巴的說,他第一次感覺到自己語言匱乏,頓了頓才接著問道:“那你不做護工了?”


    賀瑩點點頭:“嗯,顧宴找了一個新護工,我等會兒回去和她交接。”


    褚方想了半天,還是一句幹巴巴的:“那挺好。”


    賀瑩笑著說:“是挺好的。”


    褚方:“恭喜你。”


    他看得出她很喜歡她在棋院的工作。


    賀瑩微笑:“謝謝。”


    兩人都保持著一種客氣又帶著距離的態度。


    褚方還想說什麽,賀瑩包裏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我接個電話。”


    賀瑩說著接起電話:“喂,裴邵。”


    褚方轉頭看過來,看到賀瑩接到裴邵電話後,臉上的神情都變得柔和了許多,她似乎不自覺,連眉眼都帶著溫柔的笑意,和剛才跟他說話時那種禮貌式的笑是不一樣的。


    “我剛剛在棋院食堂吃了,你吃了嗎?......那你快去吃飯,胃沒有不舒服了吧?......不用,我現在已經在回去的路上了。”賀瑩說著,看一眼褚方:“我剛好遇到褚律師,他送我回去了。嗯,好,你先去吃飯吧......好。晚上見。”


    褚方聽著賀瑩的回應就能大概猜到裴邵說了些什麽。


    他從來都不知道裴邵也會關心這些“瑣事”。


    褚方一路安安穩穩的把賀瑩送到了裴家。


    “謝謝你送我回來。”賀瑩道完謝,開門準備下車。


    褚方突然傾身過來,叫住她:“賀瑩。”


    賀瑩轉過頭來:“嗯?”


    褚方微抿了抿唇:“抱歉,之前的事是我誤會了,我為我之前對你做的不得體的行為和惡劣態度鄭重向你道歉。”


    賀瑩愣了愣,沒有想到褚方會這麽鄭重其事的向自己道歉,忽然覺得他也不是那麽討厭了,她並不是記仇的人,微微一笑說:“好,我接受你的道歉。”


    褚方也揚了揚唇:“謝謝。”


    賀瑩點點頭:“那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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