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可能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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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章 (雙更合一)


    ◎我會有反應◎


    她目光無意的跟那頭的祁沅沅碰上, 很意外地,她甜美地朝她揮了揮手,招呼她過去。


    一堆的姑娘給陳粥讓出位置來, 祁沅沅拉著陳粥跟他們介紹到, ,“諾,這就是我大學同學, 跟沈老板來的,你們總是不相信我是昌京大學的,小粥可以作證咯。”


    “昌京大學的嗎, 那可是放眼國內都是數一數二的大學, 小粥你前途無量啊。”自來熟的姑娘眼神曖昧, 自然地叫上了她的名字。


    陳粥有些尷尬地和大家笑笑, 不知道該說什麽。


    大多時候, 她總是以昌京大學為愧, 她覺得本來昌京大學有她這樣不好好上學瞎混日子的人,也是挺拖母校後腿的,如今在這種曖/昧不清的場所, 更怕是給努力學習往後在各行各業都會有一番作為的校友丟臉, 也辜負了第一任校長題在門頭的“獨善其身”的校訓,所以在外頭,她從不說自己的學校。


    但明顯, 祁沅沅是以這個學曆為傲的。


    “那你們是珠聯璧合啊,你家蘇老板剛好在找投資, 你又和小粥又是同學, 那蘇家跟沈家合作那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啊。”


    “那男人們的事情, 我們又不好摻和的咯。”祁沅沅一改一番平常不輕易親近人的樣子, 親熱地來挽陳粥的手,“不過不管怎麽樣,那我和小粥還是同進退,共立場的咯。”


    “真羨慕你們有這樣的情誼,像咱們聚在一起的,雖然看上去熱鬧,每天也不愁吃喝,看到喜歡的,也不用擔心自己買不起的,但怎麽說呢,就這包廂,這桌子上,換的人就一茬接一茬,有些還不知道名字呢,過段時間就不見了,要結交個朋友,也是難得。多羨慕你們,能相互扶持,往後誰往上走了,另一個也不至於跟茜茜一樣,第二天就不見了。”


    “知道你跟茜茜好,但這事都過去多久了,你怎麽還傷感呢,茜茜這事沒辦法,人錢老板夫人生兒子了,那地位可是完全不一樣了,錢老板哪有心思放在茜茜身上啊。”


    “好了好了,別講這些啦。”人群中有人出來打斷,“這兒歡迎新人呢。”


    “對呀,歡迎我們小粥,誰都知道沈老板從來就不帶別的姑娘來,小粥是第一個,意義非同。”


    說到這兒,陳粥感覺到握著她手邊的人鬆開了,而後祁沅沅幽幽的說道,“那也不是吧,之前,不是也帶來過一個。”


    她話一出,周圍的空氣瞬間就安靜下來,原先飄揚在他們發絲上的星火點點瞬間熄滅,陳粥感覺到遲來的麻木在腦海中放大。


    “哦我多嘴了。”祁沅沅一臉責怪自己,“小粥,你別放在心上啊,我沒有惡意的。”


    “沒有惡意?”坐在吧台靠邊的姑娘倚著身子,陳粥不大看得清她的臉,但莫名覺得氣質有些熟悉。她手裏拿著一盒撥好的榛子,酒紅色的指甲在夜燈下濃的像酒,挑過那剝好的榛子,一粒一粒地往自己殷紅唇邊送:“祁沅沅你這一套也就你家蘇老板吃,在座的哪個不是人精,綠茶婊什麽的路數,就別在我們麵前表演了。”


    陳粥驚訝於她說話的直接和不給麵,等到黑影中的人抬起頭露出臉,陳粥才知道她是有囂張的底氣的。


    她的臉長的極美,是冷豔的那種美,眉形淩厲,五官立體,頗有攻擊性,她沒看任何一個人,隻是把手裏的榛子放下,抽了張紙巾擦了擦自己的手,慢條斯理地說:“既然是跟沈老板來的,那把你那個c位讓出來吧。”


    陳粥後來才知道,那個角落裏的座椅順序,都是按照跟著的男人身份分的。


    祁沅沅早就借著上一個莊敏說的閨蜜的男朋友有了更高的跳板,現在跟的那男人叫蘇啟明,說是剛從國外回來的,是蘇家根正苗紅的繼承人。蘇家本身的財力就不說了,蘇啟明的舅舅還是昌京茶會的代表會長,母親是昌京博物館的特邀鑒定師,政商界再怎麽名人薈萃,也有蘇家的一席之地。


    陳粥沒有出現前,她自然是最得意的人。


    祁沅沅其實是不用懼怕阿茵的,她是現在節骨眼上最紅的人,阿茵隻不過能爭到一個處於一個勉強能到聚光燈下的位置。但現在這個位子,是祁沅沅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拿到的,她現在還沒有淌清楚這個圈子裏的水有多深。隻是阿茵在這三個月甚至半月存續換一批人的圈子裏,依舊能一直處於不動的地方,一定是有她的生存之道的,她現在即便是說話再難聽,祁沅沅也隻能忍了。


    於是祁沅沅一臉像是剛剛反應過來一樣,忙把自己的位置讓出來,中間的高腳凳子讓給了陳粥,“阿茵說的對,我們這裏的,自然都是要仰仗沈家的,要不說,小粥你命好呢。”


    她說的一臉歆羨,陳粥卻覺得她無比陌生。


    看來這個圈子以及沈方易他們所處的世界,比她想象的要複雜很多,深淵裏到底是充滿了多少的金錢和權力,才能讓一個在寧可在劣質高跟鞋後貼創口貼也要去站一天賺一天兼職的姑娘,變成了在這兒不怕她翻臉的跟她故作交好且要攀附著一個比一個更有錢,更有權的男人借此往上走的樣子。


    陳粥在上大學前,曾經遊覽過一個帖子,那個帖子說,你高中之前遇到的所有的人幾乎都隻有一條路可以走,那就是在老舊結塵的掛頂電風扇下,擦著頭上沁出的汗,在六月令人煩躁的梅雨季節裏,被驅趕著上無數次卻又矛盾的其實隻有一次的考場。


    但是過了那個六月後,人生就將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不論你是上多好的大學,你往後再接觸的人,再也沒有人跟你一樣會有統一的目標。不管是年年獎學金預備再往上攻克碩博;還是專注兼職甚至創業,準備在大學畢業之間積累下人生的第一桶金;甚至廣交朋友,積累人脈……都是人生並沒有好壞之分的一種選擇。


    所以在同一個學校裏,甚至在同一個宿舍裏,在彼此看上去很近的社交距離裏,所有人的心都有著相差甚遠的距離。


    陳粥可以混沌的消磨自己毫無目標的年華,那祁沅沅也可以利用這些時光獲得往後截然不同的人生。


    本質上沒有明確的是非對錯,無非在於每個人怎麽選,但不管怎麽選,人生亦有得失。


    而陳粥的得與失,大概就是這樣一次,帶著莽撞的飛蛾撲火吧。


    *


    上頭傳來消息,包廂裏的局一時半會都散不了,坐在那兒的姑娘最後提議去一旁的skp購物。


    說起shopping,她們興致高昂,幹勁十足,陳粥卻因為兩杯低度數的雞尾酒熏得她困意連連。


    她賴在燈光昏暗的軟沙發裏,搖搖頭,跟他們道了別。


    姑娘們淺淺的邀請了她一會,隨即也就不強求地各自拿了自己那彰顯財力的手袋,披上了皮草羊毛,浩浩蕩蕩的出發了,一時間,原先喧鬧的房間裏隻剩下陳粥一個人。


    聚光燈下的爵士樂隊不管有沒有觀眾,都依舊慢慢悠悠地晃著布魯斯的節奏,陳粥垂著腦袋看著那兒,她不懂爵士樂,所以幾個外國小哥的演出她聽不出好壞了,但她那個時候私心想的就是,要是阿商能來這兒唱歌就好了,上麵唱一場,總抵得過她在下麵唱三場的酬勞了吧。


    “不去shopping?”


    陳粥聽到夜色的左側傳來一個聲線偏低的女聲,她一轉過頭,看到了反身回來拿外套的那個幫她說話的叫阿茵的冷豔姐姐。


    陳粥報以微笑,“不去了,你們去吧。”


    “不去的話你今天來圖什麽?”哢嚓一聲,而後一道火光劃破黑夜,陳粥在那一刻看清楚她的臉,淩厲幹淨的眉眼總是能讓她覺得熟悉,但她這單刀直入的問詢多少還是讓她有些不悅了。


    “一定要圖點什麽嗎?”陳粥是真的覺得又累又不解,“不能隻要一顆真心嗎。”


    對麵的人聽完她這話後,像是被嗆到了,彎著腰在那兒咳嗽,邊咳嗽還邊猛烈地往自己嘴裏貪婪的送那半隻煙,在這種一張嘴要做兩樣事情的情形下,依舊還能笑著搖搖頭,“你要找真心,那你是真來錯地方了。”


    陳粥陷入一陣沉默。


    “哎?”她拖長尾音,是第二聲。


    “我有個問題問問你。”


    “你說。”


    “你知道你跟的那人,什麽來頭不?”


    陳粥木納的搖搖頭。


    黑暗裏的人隨即沒了聲響,時間又在那偏隻有布魯斯悠揚催眠的曲調中慢下來。


    阿茵最後隻是像是趕時間似的把手裏的煙地往嘴裏送,抽完最後一長口,?撳滅丟進腳下的垃圾桶裏,她拿起沙發上的衣服,轉身往外踏出兩步,而後又像是想到了什麽,轉頭回來說了一句:


    “祁沅沅可不是什麽簡單的角色。”


    說完後,她才最後消失在外頭滲進來的慘白月光裏。


    她是好意吧,陳粥這麽想的,勸她提點她,或許這裏不適合她,她沒法做到去消費,去購買一切她踮起腳尖也夠不著的東西,作為他不能陪伴她的補償,她能做的,好像隻有等待。


    在這即將而來的困乏長夜裏,等待他從他的世界裏出來,能彎腰委屈地來她的世界裏一會,她會拿出自己所有的一切,像招待客人一樣的招待他,給他介紹她貧瘠世界裏的花花草草,至於他的世界——她遺憾地想,她就不去了吧。


    等待和分離,永遠是她最擅長的事情。


    *


    昌京醫院的住院部,二十樓從上數到下都燈火通明。


    窗邊坐了一個約莫不到10歲的男孩,穿著病號服,在昌京暖氣足夠的屋子裏也帶著一定厚厚的毛線帽,他的手裏捧著一本書,中英文版本的《小王子》封麵紙張泛黃,上麵還有久經歲月越發深藍的圓珠筆墨圈圈點點。他唇抿成一條線,在白光燈下一個詞一個詞專注的看著。


    整個屋子裏除了他以外都陷入了昏睡,隔壁床的阿嬸昨夜剛從手術室退出來,陪床的家屬一夜未睡如今就靠著醫院的床邊眯著眼睛,隻有檢測人體機能的各項儀器,依舊在毫無生機的慘白病房裏運作,電流聲窸窸窣窣的傳進他的耳朵裏。


    先是輕微難辨的頻率改變聲,然後是機器內部零件的相互拉扯,最後是一陣急促的報警聲。


    而後這刺耳的警報聲把那陪床的人警醒了,她大聲呼喊著護士醫生,眼裏全是恐懼,驚悚地因為慌張把自己的身子差點扭斷開來,詭異地呈現一個上半身還在床頭,下半身又朝著護士站跑去的姿勢。


    機器的蜂鳴聲越來越大,從外麵跑進來一堆的醫生護士,連最後的心髒複蘇都來不及做,就宣布了死亡。


    窗邊坐著的那個男孩習慣性的把自己埋進被子裏,把病房裏哀痛的哭聲隔絕在外,有些破損的紙頁在漆黑的被子裏隻剩幾個模糊的字母還能被看見。他張了張嘴,試圖拚寫,但卻什麽都沒有拚出來。


    護士讓家屬把人往太平間拉,家屬跪在地上荒唐的求著讓想想辦法。


    他往靠牆的地方縮了縮,努力的在腦海中回憶著前幾天,隔壁床的另一個小姑娘交給他的單詞拚寫方法。黑暗讓他有安全感,但被子卻被掀開,慘白的燈光晃進來,來人是阿姐。


    “怎麽了小譯?”阿商把幾個蘋果放在床頭,坐了下來,從被窩裏把他的書拿出來,“別躲在被子裏看書,多廢眼睛,來吃水果。”


    “吃蘋果嗎?”


    旁邊的人哭天搶地,阿商她拿過一個蘋果,看了一眼櫃麵上的水果刀,皺了皺眉頭,把果皮削成跟一串項鏈似的,隻剩下一個光滑的皮肉身,遞給病床上的人。


    “阿姐。”他輕聲說,“你今天,不用去唱歌嗎?”


    “我休息。”阿商抽了張紙巾,擦了擦水果刀,起身把旁邊的簾子拉的更緊了些,試圖把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人隔絕在外。


    男孩幾口就把蘋果吃完了。


    醫生最後叫來安保,把人連趕帶勸的帶了出去。


    舊的表皮脫落的封麵盛著一彎陰影。阿商把放在他病床上的書拿出來放在櫃子上,剛剛躺下的小譯突然轉過來,眼睛裏倒映著天花板白慘慘的光,“阿姐,你說,我還能跟得上大家嗎?”


    阿商給他捏被子的手一頓,而後輕聲說到,“你都能看完一本小王子了,當然能。”


    “那我們什麽時候回內蒙啊,我想回去了,想吃阿爺做的奶酪糕。”


    “快了。”阿商朝他點點頭。


    “能趕在春天前嗎?”小譯白著嘴唇,不死心的問問她。


    阿商看了外麵寒冬凜冽下的枯木,“能。”


    小朋友這才安心的轉過去,縮在角落裏。


    阿商提了熱水壺去打水,回頭又看到了櫃子上的那把水果刀,輕聲走回來,不著痕跡的收走了。


    她剛走到外麵,迎麵看到了踩著高跟鞋過來的阿茵。


    阿茵見到她,朝她點了點頭往樓梯口引。


    “小譯最近怎麽樣?”阿茵戳著細高跟在樓梯扶手的鐵欄上。


    “最近幾次化療,都沒哭,挺堅強的,現在睡著了。”


    ‘嗯、’她從喉嚨裏應了一聲。


    “你要進去看看嘛。”


    她看了一眼頑固的抵著屍體賴在走廊裏的人,淡淡的收回眼,“不了,他都睡了。”


    而後她把手裏的那些大袋小袋遞給阿商,“找個二手的賣了,都是新的,給小譯換個病房吧。”


    阿商眼神落在那些logo上,停了兩秒後,才伸手接過。


    “我走了,車還在外麵。”阿茵把手插回手袋,“那些人沒來找過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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