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沈方易卻敏感的捕捉到了,且停止了再下去的危險行為。


    陳粥能感受到他的克製,也能直接感覺到一些陌生的異物感,她的手還搭在他們兩個肩頸之間,她斟酌著描述到,用自己其實也並不懂的領域勉強假裝善解人意到:“要、要我、幫你嗎、”


    他用手撐著腦袋,側在一邊看著她笑,“明兒個還上不上課了?”


    懷裏的姑娘聽完這話不著痕跡的往後一縮,隻剩鼻尖上的那顆小痣對著他,眼睛依舊是濕漉漉的,她止不住的點點頭,“要上課的,早八的課,國貿老師,每節課都點名的。”


    “嗯。”他喉嚨裏低低應一聲,手骨還伸在陳粥的發絲裏,半個身子靠在床沿上,帶點笑意打趣她,“那真是好辛苦,那是一定要早點睡,一秒鍾都不能耽誤了。”


    他這話說的她有點心虛,陳粥想側過身子來看他的,可是一想到被子下她什麽都沒有,又隻能跟他保持著距離,兩隻眼睛直直地盯著天花板。


    沈方易見她那樣子,起身裹了塊浴巾,推開了房間裏的櫃子門。


    他輕聲走了過來,回來的時候身上換成了成套的家居服,手裏多了件襯衫,他遞給她,“這樣行不行?”


    陳粥這才注意到,半推開的衣櫃裏,林林總總放了各式各樣的西裝襯衫,她預估這個酒店,可能是沈方易常住的。她點頭,接過襯衫,桑蠶絲麵料的,很舒服。


    “你回避。”她眨巴眨巴眼睛。


    “嘖、”沈方易伸手進她被子裏揉了一把,故意使壞,“剛我看的明明白白的。”


    “你回避啦!”陳粥用腳蹬著他胡亂伸進來的手。


    沈方易像是故意要惹怒她,達到目的後才笑著把手拿了回來,給她掖著被角:“好了,別蹬被子,你先換,我出去抽根煙,等會去衝個澡,你要是困了,就先睡覺,成嗎?”


    “嗯。”陳粥應到。


    沈方易這才從茶幾上撈了隻火機,像是癮頭犯了似的側頭剛踏出去就傳來火機擰開的聲音。


    陳粥眼神落在手上的那件衣服上,她湊近聞了聞,衣服上沒有任何香水和煙草的味道,隻有洗護後留下來的淡到要幾乎聞不出來的味道,有點像初夏的太陽花。


    她穿好,男士襯衫寬大鬆垮,但依舊柔軟。


    陳粥透過玻璃窗看向窗外手裏夾著星火的人,防窺玻璃隻能從裏看到外,他就站在空中花園的回廊下,夜裏的雨描著他的身形和輪廓。


    修長的手指自然地下垂,指縫裏銜著在雨裏依舊還能輕煙彌漫的煙火,她不由的想到,剛剛他那一雙好看的手,跟她有過那超級親密的接觸。


    明明這樣看,她是期待的,為什麽剛剛自己,卻有些拒絕呢。


    她躺下來,不再看他的背影,而是望著花園裏那些養護得當的花草出神。柔軟的床品其實是很適合睡覺的,可是她卻有些輾轉。


    淋浴房傳來聲音幾度讓她分神,他再回來的時候,帶滅了走廊上的燈。


    床頭燈亮起,陳粥閉著眼睛,感覺到床的另一側深深的凹陷下去,而後一陣淡淡的沉香味道襲來,像是冷鬆木混著冬雪,在溫暖的屋子裏升騰。


    她不由的想象著那種熏香產生的縹緲的煙,也想象那春夜雨剛停山色空蒙中升騰起來的雲霧。


    在一切她想象的到的,她以為伸手能握住,打開後卻什麽都沒有的東西裏,她陷入昏沉的夢。


    夢裏是姥姥搖著那菖蒲扇哄她,說她不會和隔壁小英的奶奶一樣,去那個每個人最終都會去的地方;是陳學閔精心準備了一大桌子菜在她滿十八歲的時候眼含熱淚的說他終於可以和她媽交差了;是她在混入洪荒人流的畢業旅行中,沈方易替她係好安全帶,她說要還他一頓飯的時候,他含笑說著,急什麽,一輩子多的是時間還……


    在那些畫麵輪番上演後,她站在車站,等待下一班列車,卻依舊有人像在那次車站一樣,搶走她包裏唯一留下的念想,她趴在月台上嚎啕大哭。


    她從黑夜裏驚厥,吵醒了身旁的人。


    身邊的人伸出手臂,輕輕地拍著她,“是不是認床?”


    陳粥這才反應過來,她睡在沈方易的身邊,她側頭,看不到他的樣子,睡夢裏的哭腔依舊沒有緩過來,她隻能把身子弓起來,手和腳都縮向肚皮,而後朝向他,這才啞著聲音說到:“沈方易、我害怕。”


    “害怕什麽,我在呢。”那頭的人像是清醒了一些,靠近了些,把她往自己懷裏帶了帶。


    “我不知道,我就是害怕,夜裏好黑。”噩夢餘悸讓她有些脆弱。


    輕輕的開關點亮的聲音在黑夜裏響起。


    “開燈會不會好一點?”他打開床頭燈後,才亮起來的勉強有了一點生命力的燈火這才在他臉上逐漸泛開。


    他靠近的下巴抵在陳粥的腦袋上,陳粥看到他真實的臉了。他懷裏傳來的溫度一點點透過衣衫給到她,那種讓她有些沉溺的味道襲來,她才點了點頭,“好一點。”


    他多少是有些寵溺的,雖然睡眼惺忪,但依舊抬手,指腹上略微粗糙的紋路緩緩略過她額頭上的絨毛,輕言細語像是哄著她:“我家小粥,原來是個膽小鬼。”


    嘴上雖然這麽說,但手又緩和的拍著她的背,像是安慰她,“我開著燈呢,不怕了。”


    那個時候他的眉眼比從前還要溫柔,她開始懷疑玄學麵相裏到底準還是不準,深情眼到底是不是薄情人。


    如果真的是個薄情人的話,那她也認了。


    這樣的溫暖,實在是太讓人迷戀和沉醉了。


    她不過才與他完整的度過了一日。


    但有些人才相遇一日,就要花費一輩子的時光才能忘卻。


    後來她才知道,夜裏睡眠時對光線異常敏感的沈方易,卻在那些夜裏願意為她點上夜夜長明的燈火。


    以後她每每想起這一幕的時候,都覺得她是在那一刻,才真正愛上他的。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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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第 23 章


    ◎跟他在一起了?◎


    第二天陳粥醒來的時候, 從床頭櫃上撈過自己的手機,眯著眼睛看了看時間,七點不到。


    她從被子裏起來, 身上還穿著昨晚上那件襯衫, 身旁原先凹陷下去的地方又恢複了平整,她迷迷糊糊中記起來,早上沈方易好像跟她道了別, 她還在睡夢中,因此印象不深。


    床頭櫃上放著幾個紙袋子,陳粥伸長身子撈過, 發現裏麵是一套嶄新的內搭衣服。


    淡淡的奶黃色長款羊絨毛衣裙做成了衛衣的款式, 微微修身, 藏在大衣裏麵, 剛剛調和了冬日色係的單調。


    她換好衣服, 下樓吃飯的時候, 報了房間號碼,大廳的經理特地帶她去了中式早茶區。早茶區裏應有盡有,豆漿油條, 暖意濃濃。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上, 給自己拿了一杯熱可可,周圍的人或是商務西裝筆挺的來去匆匆,或是在早茶間歇還爭分奪秒的通著商務電話, 唯她一個人,能在晨曦剛露的清晨, 悠然自得不疾不徐。


    沈方易比他們還要忙些, 他走後, 床褥的褶皺都如雪覆蓋後一般平整, 這讓她對昨晚上真的發生過什麽甚至對他是否來過都產生了懷疑,但那些透明衣櫃裏掛著的各式各樣的襯衣,依舊提醒著她,昨晚上,他們很親近。


    不是那種如霧裏如煙裏的透明感,而是她心虛的打開櫃門後,觸碰到他每一個領帶和絲巾下的柔軟和踏實。


    她打開手機,收件箱裏安靜的躺著他兩個小時前的信息:上飛機了,記得吃早飯。


    陳粥放下手機,低頭把早飯一樣一樣的吃完。


    吃完飯後,司機已經在樓下等,從東部新城的這個酒店到他們學校,在早高峰來臨之前,隻需要半個小時。


    第一節 課上課前,陳粥準時的坐在了教室裏,原先密閉壓抑將一個一個人裝進狹窄空間的教室裏忽然吹進來一陣風,那風輕柔又舒爽,她抬起頭,看到後於她進來的,帶著周末一臉倦容的其他同學,又抬頭看看天空,飛機席卷過的雲被拉成一縷一縷棉花糖一般的糖絲,她突然覺得自己的人生好像要生出點撥雲見日的晴朗開來。


    歡喜是控製不住的。


    但顯然,沈方易沒有出現的日子,還是跟從前一樣,過的非常慢。


    但她很少去魅色,阿商要是問起她跟沈方易的事情,她不知道怎麽說,索性這段時間,就謊稱學業忙碌。她經常呆在宿舍裏,莊敏碰頭的時間就多了起來。莊敏依舊跟陳粥說著祁沅沅的故事,說她竟然找了一個家境更好的男人,再下去,估計連實習的地方都解決好了,早就不在乎學校裏的這些績點了。


    陳粥隻是聽,沒有發表過多的看法,她沒想到原來有一天,她比莊敏還要早的就知道了祁沅沅的事情。


    課餘時間,她還有一份檔案室的兼職,之前懶散,去的少,最近掰著指頭算著日子,她想起忙碌起來日子總是過的快,於是往檔案室就跑的勤了些。


    她做學生兼職的整理檔案的張老師呷著保溫杯說她,“什麽日子,你這天天都往我這兒跑。”


    張老師臨近退休,人很和藹,陳粥跟他混熟了,爬著梯子整理著最高處的檔案,“張老師,我很空,來您這兒找點事做,總不能每個月白拿您的報酬不是。”


    張老師依舊坐在那高高堆在桌子上幾乎要把人都擋住的檔案袋後麵,“也不白拿,每個月的電子文檔編號的活,不都你幹的嗎?”


    陳粥回頭看到他那堆幾乎要落塵紀灰的檔案,走了過去,“張老師,這我幫您歸檔嗎,都落灰了。”


    “哎,哎,別動——”張老師阻止她,“嚴格來說,這是私人物品,不是我們學校裏的,我這是整理出來,等人來拿的。”


    “誰的啊,這麽久都不來拿,都落灰了。”


    張老師又故作高深地呷了口茶,“一個老朋友的。”


    “是不是忘記了?”


    “忘記?”他笑起來,像是熟知那個人一樣,“他不可能忘記的,隻有可能是不想記得。”


    “不想記得?不想記得就是不要了唄。”


    “不想記得,偏偏說明,他最珍貴。”


    “珍貴還放在您這兒吃灰,珍貴的東西,不該早早來拿走嗎?”


    張老師被陳粥這一套接一套的盤問問得答不上來了,於是蓋上保溫杯蓋子批評她,“閑事管那麽多,你那幾個專業課老師狀都告到我這裏來了,說你不好好學習,還時常翹課。”


    陳粥於是又蹲下來,清點著最底下的檔案編號:“求過是我的底線。”


    “那你底線是真不高。”張老師擰緊杯蓋,看著淹沒在重複的檔案卷宗海洋裏的陳粥,“你啊你,心思不用在正道上,我給你推薦的那幾個交流會,你也不去,各類競賽,也沒有你的身影,唯有在這,跟塵封的檔案袋打交道。”


    “我這是學您。”


    “學我什麽?”


    “學您當臥龍先生。”


    張老師以前是個聲勢顯赫的大律,後來回學校當了老師,除了帶幾個班上個經濟法課以外,大多的時候都蝸在這浩渺的檔案文字裏。


    他聽她這麽說,帶著笑數落她:“小丫頭片子,還挺會奉承人,你說你一套一套的,以後讀研的方向確定了嗎,我看你語言能力不錯,人又靈光,考慮政法大學的法律碩士嗎?我師兄在那兒當碩導,人好,不為難學生,我看,適合你這種不求上進的臥龍小姐。”


    “您都知道我不求上進了,還跟我提政法大學,那是哪兒,我國政法隊伍建設的搖籃,我是有多大的臉,能高攀上那樣的學校。”


    “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怎麽說,咱昌京大學也是國內綜合大學的前幾名,你上的了京大,上不了政法了?”


    “張老師,謝謝您,不過我就是想混個本科的學位了,我對財務工作,的確沒有太大的熱情,但對於法律工作……抱歉,目前我也沒有太多的了解,大概率,我就是混個本科的學位,然後再說吧,船到橋頭自然直,您說呢?”


    張老師倒是在那一刻有些意外,別人都是努力找門道,找資源,她倒好,不領情也就算了,當著師長的麵,說了她鹹魚的心——就想混個本科畢業。


    或許也對,他自己還不是在紅圈混了大半輩子後突然就想明白了,退下來當個檔案管理員了,人有理想有熱忱是好事,本身就會變成一個散發光芒的太陽,自然也會吸引更多的,追求熱量的人聚攏,但世界也沒有禁止年輕人迷茫,禁止年輕人喪,有人愛當太陽,也有人就愛當那不一定晚晚都顯身的月亮。


    “你說的對。”張老師突然同意她的觀點,“不一定非得考研、留學,然後找到一份光鮮亮麗的工作,非得成為世俗觀點裏的成功人士,不過你不到二十歲,就有我看透紅塵的境界,不簡單、不簡單。我猜你一定是個專注內心的姑娘,對風月之事也不在行不關心……”


    “我在談戀愛的張老師。”陳粥站起來,,瞧了瞧手裏剩餘的編號,找到最下邊兩層的位置,塞了進去,打斷他,“我隻是不求上進但我不是要出家。”


    “我看你一臉對誰都沒興趣的樣子,我還以為你不談戀愛呢!”老張一臉吃驚,而後他八卦的問到“誰?同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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