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她去。”盛兮顏隻道,“除了一日三餐,讓任何人都別再理會她,也別讓她出來。”


    “晚些你把住在附近的小丫鬟們換個住處,免得擾了她們休息。”


    昔歸一一應了。


    盛兮顏困倦地揉了揉眼睛,吃完早午飯就去了書房。


    她昨天已經把許老太爺的行醫筆記全都搬了出來,還把其中對於胸痹的脈案和用藥都謄抄了一遍,又翻遍了醫書,找出了所有關於胸痹的部分,細細地研讀了幾遍。


    然後,盛兮顏反複斟酌,修改,又推翻。


    花了整整三天,除了吃飯睡覺一步也沒有踏出小書房的門,寫廢了厚厚的一摞紙,才終於寫出了一張方子。


    這是以許老太爺曾用過的治療胸痹的方子為基礎,她又根據靜樂郡主的脈象略做了一些修改,並加入了可以修補受損心脈的藥材。


    她把上麵的每一味藥全都又反複思量了一遍,這才放下了筆。


    “昔歸。”


    盛兮顏把方子給了她,說道,“你替我跑一趟百草堂,按這個方子抓三副回來。”她要給靜樂郡主做蜜丸。


    盛兮顏打算,等到蜜丸製好,給靜樂送去的時候,再問問她吳嬤嬤要怎麽處置。


    “再替姑娘我買些棗花酥回來!”


    昔歸含笑應聲,拿著方子匆匆出去了。


    盛兮顏忙了好幾天,如今一閑下來,困意就止不住地往上湧。


    她往美人榻上一靠,腦子裏想著的是吳嬤嬤的那些話。


    吳嬤嬤說她不知道指使她的人是誰,應該是真的。而且,盛兮顏確定,這個人不是皇帝。


    其實打從一開始,盛兮顏就覺得不太會是皇帝幹的,或者不是皇帝直接指使的。


    因為蕭朔……


    她上輩子死得早,很多事情並不知道,但是,小說裏寫過蕭朔和楚元辰情同莫逆。蕭朔是東廠廠督,皇帝的心腹,而東廠又是“訪謀逆妖言大奸惡等”,皇帝若真要對靜樂出手,蕭朔不可能全然不知。


    而以他和楚元辰的關係,應當也不會任由靜樂被人下藥。


    對堂堂東廠廠督來說,要把蝕心草換成別的無害之物,實在太簡單了,沒有必要為了蒙蔽皇帝而犧牲靜樂。


    除非連蕭朔都不知道。


    但身為皇帝,要是親自去指使,不是更說不過去嗎。


    吳嬤嬤的說辭其實更加肯定了她的猜測。


    第38章


    盛兮顏靜靜地思忖著。


    等到昔歸帶著棗花酥和藥材回來,盛兮顏才又忙活了開來。


    這一次,她足足用了四天,才把蜜丸製好,裝了三個小瓷瓶,然後就給鎮北王府遞了一張帖子,當天就得了回話。


    盛兮顏便去看了一趟吳嬤嬤。


    吳嬤嬤已經被關了好幾天了。這些天來,她三餐不愁,也不需要當差,看著好像很清閑,但是沒有人與她說話,更不能踏出屋子一步。白天孤獨難耐,到了晚上,更是極怕了黑暗,夜不能昧。再加上每隔兩三天就會發作一次的胸痹,短短時日,吳嬤嬤就已經被折磨的不成樣了。


    見到盛兮顏進來,她也隻是遲鈍地抬起頭,目光混沌呆滯。


    盛兮顏半點都沒有同情她,隻說道:“我明日要去鎮北王府,你與我一起去。”


    吳嬤嬤的眼中透進了一點光,盛兮顏嘴角微翹,笑吟吟地說道:“看來能見到郡主,你是很高興了。”


    聽到“郡主”兩字,吳嬤嬤的心一陣狂跳,緊接著就是劇烈的痛疼,心髒好像正在被人死命撕扯,痛得她雙手捂著胸口蜷縮了起來。


    盛兮顏沒有再理會她,轉身走了。


    於是,等她再來到鎮北王府時,馬車上還坐著吳嬤嬤。


    此時,已經過了九月,天氣也涼爽了許多,日頭沒有那麽毒辣了。


    她是和盛琰一起出的門,盛琰騎馬,美其名曰“護送”。


    盛琰現在是天天去鎮北王府上課,上午和楚元逸一起習武,下午就兩個人一塊兒上課,上的是兵法策論。盛琰精神頭十足,從前最討厭讀書的他,現在每天都挑燈夜讀到二更。


    “阿琰。”


    楚元逸正在門口等他,一見到他就開心地打著招呼,然後又向他身後的馬車作揖道:“盛大姑娘。”


    楚兮顏撩開窗簾,與他回了禮,馬車就繼續往儀門去了。


    蘭嬤嬤早早就候在儀門,馬車剛停下,她就笑容滿麵地迎了過去,正問候了兩句,就見到吳嬤嬤也跟著下了馬車。


    吳嬤嬤低眉順目,摻著銀絲的頭發盤得整整齊齊,神情木然。


    蘭嬤嬤嘖嘖稱奇,這才幾天的工夫啊,盛大姑娘倒是挺有些能耐的,真不愧是他們王府未來的世子妃!


    她回收了目光,熱情地說道:“姑娘,郡主正在等您,她可惦記著您呢……”一邊說,一邊領著盛兮顏往內院走。


    靜樂一見到盛兮顏,眉眼都在笑意,熱情地招呼盛兮顏到自己身邊坐下,至於吳嬤嬤,她連看都沒有看一眼。


    靜樂對著盛兮顏細細打量了一會兒,眉頭輕蹙道:“幾日不見怎麽瘦了?”


    盛兮顏眨了眨眼睛,睜眼說瞎話:“郡主您看錯了,我每天好吃好睡的,哪兒會瘦呢。”


    靜樂一針見血:“原來是熬夜加沒有好好用膳啊。”。


    盛兮顏:“……”


    靜樂的嘴角彎得更高了,這小丫頭大多數的時候戒備心都很重,對任何人都會防著幾分,但有的時候,又單純的好像一眼就能看透。靜樂心中一片敞亮,知她這是對自己沒有了戒心,所以,不再刻意偽裝。


    靜樂有些心疼,這沒娘的孩子,也不知道從前過得是什麽樣的日子,才會養成這步步謹慎的樣子。回想自己在她這個年紀,仗著有父王母妃寵著,天不怕地不怕,不說上房揭瓦,也足以過得恣意輕狂,完全不用去看別人的臉色。


    靜樂溫柔的眸光落在她身上,又拿出了一支早就準備好的珠釵,插進了她的發間。


    這珠釵上墜著的南珠顆顆都有拇指頭大小,盛兮顏本就顏色出眾,珍珠柔和的光暈氤氳在她的臉頰,更是美得炫目張揚。


    靜樂越看越歡喜,心道:兒媳婦真好看!


    她的愉悅由心而發,說道:“中午陪我用膳,昨日莊子上送來了新鮮的活魚,我特意讓廚房養著呢,還有剛采摘的西瓜,可甜了。”


    盛兮顏抿嘴一笑,大大方方地應了。


    吳嬤嬤就站在下頭聽著她們說話,心裏忐忑不安。


    原本她還心存僥幸,覺得郡主可能會放她一馬,但是,從進來到現在,靜樂的反應徹底擊潰了她的僥幸。


    她太了解靜樂了,若是靜樂雷霆震怒,對她大發脾氣,反而意味著這件事能就此揭過,而靜樂越是平靜就意味著越是不會罷休。


    時間不知道過去久,她覺得自己就是那快要被處刑的犯人,就等著閘刀落下,屍首分離。


    “吳嬤嬤。”


    終於,靜樂開口了,她一個哆嗦,雙膝一軟,“撲通”一下跪倒在了地上:“郡主,奴婢是被逼的。”他哭得老淚縱橫,額頭重重地磕在地上,一下又一下,鮮血順著額頭滑落,那模樣著實有些淒慘。


    但在場的,沒有一個人同情她。


    靜樂麵無表情,盛兮顏剛剛已經把前因後果都告訴她了,她也不想再重新聽一遍。


    她輕擊了兩下手掌,就有兩個粗使婆子走進來了。


    靜樂揮了揮手,直截了當地說道:“帶下去。”


    “郡主?”


    吳嬤嬤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她想好的一肚子話連說的機會都沒有,不由歇斯底裏道:“郡主!郡主!您別聽盛大姑娘亂說,事情不是這樣的……”


    盛兮顏悠然微笑著,聲音不輕不重:“那事情又是怎麽樣的?吳嬤嬤,你要不要再與我回去慢慢說?”


    她的笑容又嬌又美,但落在吳嬤嬤的眼中,卻是比厲鬼還要可怕,吳嬤嬤一下子啞了聲音,臉上又驚又懼。


    她縮著肩膀,身子癱軟,任由粗使婆子製住她的雙臂,把她拖了出去,再也沒有任何的掙紮。


    靜樂挑了挑英眉,略帶驚訝地看著盛兮顏。


    盛兮顏是故意想讓靜樂看到自己的這一麵。若是沒有意外的話,她以後會在鎮北王府待一輩子了,她也不想隱藏本性。


    她抿嘴一笑,淺淺的梨渦浮現在頰畔。


    兒媳婦真可愛!靜樂的桃花眼波光流轉,充滿了笑意,恨不得把她抱在懷裏揉搓一遍。還是姑娘家可愛!家裏隻有兩個兒子的靜樂饞軟乎乎的閨女饞了很久了。


    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盛兮顏眨了眨眼睛,趕緊要轉移她注意力,就讓昔歸把自己製的那三瓶蜜丸拿出來,親手交給了她。


    盛兮顏清了清嗓子,說道:“郡主,您每天吃三次,每次吃上十丸。”她這次做的是小蜜丸,


    “先吃著看看。”


    盛兮顏對自己還是挺有信心的,就是她沒什麽行醫開方的經驗,總沒有十足的把握,這兩天翻醫書的時候,她總忍不住會想,要是上一世能跟在外祖父身邊再多學上幾年就好了。


    靜樂讓蘭嬤嬤端來了清水,先吃下了十顆,把其他都給了蘭嬤嬤收好。


    然後,她就主動說道:“吳嬤嬤應當不是皇帝派來的。”


    盛兮顏呆了一瞬,她沒有想到,靜樂會與她說這個,畢竟這是鎮北王府的家事,所以,她在告訴了靜樂審問吳嬤嬤的結果後,就閉口不提了。


    靜樂一眼就瞧出了她的心思,輕輕拍了拍她細嫩的手背。心道:她可是鎮北王府未來的女主人,又有什麽事是不能知道的呢?應該說,靜樂樂於把王府的事慢慢教給她,然後自己就能含飴弄孫,當個老太君了!


    靜樂想想就覺得美滿,含笑道:“這幾日來,我把王府上下都盤查了一遍。除了吳嬤嬤和小魚,沒有可疑的人。”


    靜樂這般說,自然是真得確定其他人並無可疑,也就是說,被塞到鎮北王府的,隻有吳嬤嬤和小魚。


    “小魚是家生子,她的哥哥是儀賓的長隨,八歲進府後,先是在針線房裏打雜,十二歲就到了正院,一直到現在。至於吳嬤嬤。”靜樂仔細給她著,“這四年來,她家中置辦了良田百畝,還有一個酒樓,一個鋪子。酒樓她男人在管著,鋪子盤了出去收租子。她兒子如今在東林書院,聽說課業很差,本來按著書院的規矩是要被退學的,但是,並沒有。”


    靜樂現在提起吳嬤嬤時,無論是語氣還是神情,都沒有半點變化,仿佛吳嬤嬤的背叛已經不會在她心裏再掀起半點波瀾。


    靜樂繼續說道:“若是皇帝,那麽如今在王府裏的釘子,就不會隻有吳嬤嬤和小魚了,有吳嬤嬤作接應,至少能再多安插幾人,以防萬一。”


    “更不會是永安。”靜樂一一道來,“永安若是有機會,隻會一杯毒藥送我上路,她沒有這個耐心等上四年,或者五年,六年,等我慢慢去死。”


    盛兮顏長翹的睫毛輕輕顫了一下,她突然想到,郡主莫不是不知道蕭朔和楚元辰的關係?要不然就應該跟她一樣,早早就猜到了啊。


    靜樂不提蕭朔,她便也不提,隻問:“郡主覺得會是誰?”


    靜樂的眸光瞬息就暗了,她苦澀地笑了笑,說道:“有機會做這件事的,不會是外人,肯定是鎮北王府的人……”


    她的神情顯然是已經知道是誰了,至少有八分把握。


    盛兮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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