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早就已經死在了先帝的猜忌中,還背負了近二十年叛臣的罵名。


    當年罵得有多狠,在真相揭開後就有多內疚。


    學子輕狂,容易受到煽動,但學子們也是最為赤誠的。


    “羅哩羅嗦的說什麽呢。”吳琪不耐煩地打斷了他們,“池喻,今兒個,你要麽跪在地上,從本公子的胯下爬過去,本公子既往不咎,要麽就別怪本公子不客氣了。”


    吳琪家中富庶,又有親伯父為三品大員,早就看池喻不順眼了,當年要不是池喻多管閑事,他又怎麽會被奪了功名,如今他可以算是臥薪嚐膽,一血前恥。


    池喻慢慢地站了起來,吳琪搖著折扇,就等著他來服軟。


    砰!


    一個茶盅朝他擲了過去,吳琪慘叫著捂住了臉,溫熱的茶湯順著指縫流了下來,還有幾片茶葉,沾在了他的手背上。


    吳琪簡直氣瘋了。


    不是為了額頭痛,更是為了顏麵丟盡。


    他指著池喻道:“拿下他。”


    吳琪買到的職位是左騎將軍,是一個虛職,平時不需領兵,不需要操練,更不需要擔什麽差事,隻在皇帝出巡時,跟著典儀衛走一圈,體麵又輕鬆。


    他看中這個職位不但因為是從四品,更重要的是,禁軍會配給兩個親兵給他,帶著親兵走出去,簡直太威風了。


    如今池喻敢膽得罪他,吳琪惱羞成怒,向剛剛才得來的親兵怒罵道:“打死。”


    “大膽。”


    一個不快的聲音打斷了他,吳琪循聲去看,是一個年紀頗小的姑娘。


    她穿著男裝,錦衣玉帶,膚色略深,不施脂粉,再加之年紀又小,乍一眼看著就跟個男孩子沒什麽兩樣,也就是如今一開口,才露了相。


    吳琪:“別多管閑事。”


    靜樂生怕驕陽自卑,事事縱容,這些日子把她養出了一些王府貴女的傲氣,她把馬鞭“啪”的一聲放在桌上:“非管!”


    “本公子是堂堂左騎將軍。”吳琪再提他在禁軍買到的職位,結果發現他們幾個壓根不把這四品放在眼裏。


    衛修眉頭略微皺了一下:“吳公子,這裏是京城地界,京城不姓吳。京城貴人多,你惹不起。”


    衛修的年紀比吳琪要小了整整一輪多,偏生說話的口氣老氣橫秋,就像是在訓斥吳琪。


    衛修又說道:“吳公子,你初來乍到,也沒個靠山,可不能亂來,免得闖下什麽禍端就不好了。”


    衛修在“靠山”、“貴人”這兩個字上都略略帶了重音,落在吳琪的耳中,就像是在嘲諷他。


    不就是靠山嗎?!


    不就是貴人嗎?!


    誰說他沒有!?


    吳琪本就不是什麽聰明人,不然也不會在作弊後大肆炫耀自己會得案首,讓池喻發現了舞弊的蛛絲馬跡。


    他脫口而出道:“本公子如今是鄭總督手下,本公子這官位也是鄭總督給的,你們膽敢不敬,就是對鄭總督無禮。”


    “小心鄭總督讓你們統統滾出京城!”


    “奪了你們的功名。”


    他不說這話還好,這話一說,學子們徹底怒了,有脾氣暴躁的直接拍了桌子,怒斥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我禁軍居然全是這等無能狂妄之輩。”


    “禁軍此等軍風,大榮禍哉!”


    衛修垂下眼簾,池喻和他默契極了,立刻做出一副憤慨的樣子:“吳琪,皇城底下,天子腳下,還由不得鄭大人做主。”


    吳琪有點懵。


    他知鄭重明是一品大員,京營總督,整個禁軍都歸他管。


    他心覺池喻是在虛張聲勢,抬起下巴,冷笑道:“再叫囂,我稟了鄭大人,讓禁軍把你們一個個全都抓起來!”


    “笑死了。”驕陽驕傲地道,“我大嫂的大哥還沒發話,這京城裏,哪裏容得了鄭重明做主。”


    什麽大嫂的大哥……這個關係好像有點繞。吳琪氣急敗壞道:“抓起來,統統抓起來。”


    “敢抓我弟弟?!”盛琰撩起衣袖,躍躍欲試道,“驕陽,你站著別動。我來。”


    “不要,我也要打架。”


    驕陽好強,才不願意輸給他,她上前半步,把衛修擋在了後頭:“衛修,你站著別動。”


    驕陽已經知道了,衛修是大嫂的親弟弟,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可不能讓他被衝撞到,大嫂會難過的。


    驕陽捏著鞭子,一副要打群架的樣子。


    衛修的目光又一次不著痕跡看了一眼二樓雅座。


    從這個方向,可以看到雅座裏坐著兩個女子,她們的位置很好,對下頭一覽無餘。


    衛修一早就注意到他們了。


    可以說,他從到了這個茶館後,就注意到了。


    他站起身,語氣中帶著恰到好處地憤慨:“禁軍貪生怕死不去剿匪,倒是欺負起我們來了!”


    這話簡直說進了這些學子們的心坎裏。


    他們才不管吳琪是剛剛才買到的禁軍官職,所有的怒火和不甘全都發到了禁軍的頭上。


    一個學子大聲道:“禁軍就是群酒囊飯袋!”


    其他人更是起身叫囂,大肆抗議。


    坐在雅座裏的鄭心童心覺十分不妙。


    她微微皺起眉來。


    旁觀者清,當局者迷,她坐在這裏,可以清楚地看到衛修在挑撥。


    衛修看似平常的一言一行,全都在挑撥,挑撥這些年輕氣勝的學子們敵視爹爹,仇視禁軍。


    鄭心童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對於衛修,她已仁至義盡,汪家也償了衛家的人命,可是衛修居然還不肯善罷幹休,咄咄逼人。


    鄭心童心中憤憤然,她站在二樓雅座的窗前,胸口堵著一口氣,直接喝斥道:“鄭總督豈是爾等可以私議的?”


    “鄭總督金戈鐵馬,馳騁沙場多年,立下戰功無數。”


    “他為了大榮盡忠的時候,你們怕是連三字經都還不識吧!”


    “盡忠嗎?”


    衛修看似是在抬頭看她,但眼神清澄,氣度高華,讓鄭心童完全升不起一點兒高高在上的暢快。


    衛修淡聲道:“鄭重明金戈鐵馬,到底是為了大榮百姓,還是為了殘殺兩位藩王?”


    “鄭姑娘,你可別因為鄭重明是你父親,就黑白不分,是非不明。”


    衛修語氣一如即往的冷淡,鄭心童羞憤難當,甚至還有了一瞬間的心虛。下一刻,她依然態度堅定:“拿下這些學子,投入大牢。免得被人煽動,遭人利用。”


    學子們徹底嘩然了。


    驕陽拍案而起,捏著馬鞭,抬手向她一指,比她更加傲氣:“拿下他們,投入大牢。免得顛倒黑白,任由禁軍猖狂,魚肉百姓,殘害忠良!”


    第139章


    “驕陽。”衛修一本正經道,“魚肉百姓用得不對。”


    驕陽好學地問道:“那應該用什麽?”


    衛修:“助紂為虐。”


    明白了!驕陽現學現用:“禁軍助紂為虐,殘害忠良。”


    “你!”


    鄭心童的雙手死死地捏住了窗框。


    她在驕陽的身上仿佛看到了另一個人的影子——盛兮顏。


    盛兮顏是她生平僅見,最為囂張跋扈之人。


    她的目光慢慢沉澱了下來,告訴自己不能隨隨便便就被他們給激怒了,她冷臉說道:“這裏是京城,由不得你們放肆。”


    “區區舉子,不過是仗著有了些許功名,就敢談論朝政,妄議禁軍,不好好教教你們,怕是禍到臨頭都還不知分寸。”


    鄭心童是一副為了他們好的樣子。


    可惜的是,能讀書讀到這個份上的,還真沒幾個頭腦簡單到家的,絲毫沒有領了她的“好意”。


    衛修聲音裏沒有半點起伏,就似在誠述事實,問道:“我們都是有功名的。”


    哪怕是衛修,在衛家遭難前也過了童生試。


    “太祖曾有令但凡是有功名的學子,可以談論時政。”


    衛修在“功名”加了重音。


    這兩個字對吳琪而言極為刺耳,他自覺有人撐腰,揚手指著他,囂張道:“那就讓鄭大人奪了你們的功名!”


    蠢貨!


    鄭心童在心中暗罵了一句。


    不過,有衛修在這裏挑撥,自己再去和這些書呆子講道理顯然並不明智,唯有先抓起來,才能控製局麵。


    她給過他們機會了。


    鄭心童一揮手,立刻就有四個護衛氣勢洶洶地從樓梯下去,吳琪見狀眼睛一亮:“對對,抓住他們,奪了他們的功名,趕出京城。”


    被奪功名的仇恨,吳琪忘都忘不了,他非要讓池喻也嚐嚐相同的滋味。


    學子們徹底沸騰了。


    本來他們聽聞鄭心童是鄭重明之女,多少是有些畏懼的,百姓天生畏官,一品大員的鄭重明,對他們而言是何等高高在上的人物,就算他們中了舉,窮極一生怕是也難以達到這個高度。


    然而一聽到吳琪這叫囂之詞,心中的這份畏懼蕩然無存,早已經在胸口激蕩的憤怒徹底爆發了。


    學子們大多不願妄動幹戈。


    可一旦被激怒到極點,動了他們的軟肋,讓他們自覺退無可退時,所有的激憤都會化為動力。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古早文女配改拿爽文劇本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臨天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臨天並收藏古早文女配改拿爽文劇本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