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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匕首


    ◎“硬得硌人,下回別隨身帶著了。”◎


    陸景幽身形微顫, 不易察覺地低喘幾聲,攥著掌心後退,目光是說不出的幽怨。


    腰間的力道驟然鬆開, 陸嘉念終於可以舒一口氣。


    但她聽身後的動靜不太對,猛然想起方才撞到的硬物, 氣息登時卡在喉嚨裏。


    寒風侵入, 她的後腰卻熱得發燙。


    若是她沒記錯,前世陸景幽總喜歡從身後擁住她,抵在她腰間的似乎是、是......


    陸嘉念凝神閉氣, 緋色從臉龐悄然蔓延到耳根,不敢轉身去看陸景幽的神色。


    罪過罪過, 她真的是無心之失。


    誰讓他明知有人來了,還莫名其妙抱那麽緊!


    柳葉的腳步聲緩緩響起,遲疑地佇立在屏風外又呼喊了幾聲,估摸著沒幾步就要走上前來。


    陸嘉念連窘迫和糾結的時間也沒有,隻好咬牙轉過身, 想要裝傻糊弄一下作罷。


    還未等她開口,陸景幽就解下腰間的匕首把玩著,有意無意地在她眼前晃過, 若無其事道:


    “刀劍冷硬, 皇姐方才那麽用力, 可有撞疼了?”


    陸嘉念一愣,目光凝滯在那把匕首上,蹙眉回憶著瞬間的觸感。


    似乎確實和匕首大差不差, 除了並不冷, 甚至還有些發燙......


    想必是他一直貼身帶著, 早已用體溫捂熱了吧?


    她淩亂地迎上陸景幽毫不退縮的目光, 並未找到半點局促,終於說服自己相信這個說法,心底長歎一聲。


    原來是匕首啊......她不僅想歪了,還歪得離譜,簡直思想汙穢。


    陸嘉念嚴肅認真地教育自己一番,故作鎮定地輕咳出聲,道:


    “無妨,就是硬得硌人,下回別隨身帶著了。”


    陸景幽修長手指略微一滯,眸光探究著她的神色,唇角的笑意愈發意味深長,摩挲著匕首道:


    “皇姐見諒,這東西沒法不帶著。”


    聞言,陸嘉念再次驚疑地抬眸,眼底閃過幾分動搖,雙頰紅雲更為羞慚,掩飾般別過頭去。


    這些落在陸景幽眼裏,隻覺得格外靈動玩味。


    他故意看不懂似的繞到她麵前,氣定神閑地欣賞著皇姐羞惱的模樣,歡愉滿足的笑聲從唇齒間溢出。


    “噠噠噠”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柳葉著急地跑來,看到僵持的二人很是詫異。


    她不明所以地瞥了一眼陸景幽,行至陸嘉念身邊,上下檢查後不禁讚歎道:


    “殿下,這衣帶是您自己係的?難怪用不著奴婢了,係得可真好。”


    陸嘉念心虛地偷偷瞄著陸景幽,恰好碰上他含笑凝視的目光,頓時警告地瞪了一眼,咬著牙根埋下頭去。


    柳葉正忙著替她披上披風,並未察覺二人間的異樣,奇怪地看著一言不發的陸嘉念,冰涼的手背貼在她緋紅臉龐上,擔憂道:


    “公主,您這是怎麽了?別嚇奴婢呀......“


    陸嘉念在她這些話下愈發抬不起頭,一想到方才的場景就尷尬至極,氣惱地拍開了柳葉的手,憤憤道:


    “死丫頭,怎麽現在才回來,喚你好幾聲都聽不見!”


    若非柳葉不在,她今夜也不會同陸景幽發生那些,當真是荒唐。


    “殿下,奴婢本來一直都在,是他讓奴婢去拿披風,還說可以替奴婢守著。”


    柳葉委屈巴巴地指著陸景幽,話語間半點沒覺得有什麽不對,甚至還幫他說話道:


    “您消消氣,他也是為殿下想的周全,擔心殿下受涼嘛!“


    聽了這話,陸嘉念心口悶得慌,恨不得把他們一個兩個都丟出去。


    她就知道,陸景幽十之八九存心戲弄她,而柳葉這丫頭心思單純,被利用了還幫人數銀子。


    這才沒多久,連她的貼身宮女都如此信任陸景幽,日後還得了?


    “你聽他的還是聽我的?”


    陸嘉念沉著臉教訓幾句,餘光不忿地掃過陸景幽,頭也不回地走了。


    一路上,她再也沒看陸景幽一眼,裝作渾不在意的模樣回了漱玉宮。


    實則,陸嘉念脊骨繃得筆直,時不時絞動手帕,呼吸也變得沉重錯亂......


    她無法像從前那般,輕鬆自在地麵對陸景幽,總覺得沾染了些許說不清的心緒。


    直到踏入寢殿,即將闔上殿門之時,她才猶豫地停滯一下,不經意間探頭望向廂房。


    陸景幽亦是佇立門側望著她,頎長挺拔的身影在寒夜中投下陰翳,灼灼眸光在燭火下清晰明亮,眼底的深沉與雜念再無隱藏。


    一如方才將她禁錮懷中輕吻不放,亦如前世不容抗拒地壓在床榻上磋磨。


    陸嘉念心尖一顫,刹那間分不清到底哪個才是真實的他,煩亂地垂眸躲進屋內。


    她告訴自己不要多心,睡一覺就都過去了,偏偏這一夜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朦朧間淺淺入夢,腦海中盡是湯泉池邊,陸景幽落在她頸間酥麻發癢的雙唇,含住耳垂時敏感輕哼的羞恥,還有前世種種難以啟齒的過往。


    仿佛陸景幽成了糾纏不休的夢魔,分明不想見他,卻無論如何都是他。


    陸嘉念猛然驚醒,額頭上掛滿汗珠,心煩意亂地坐起身,索性不再逼自己入睡。


    她冷靜下來思忖著,現在陸景幽似乎變了,變得同初見時不同了。


    前些日子,當他險些殺了陸言清時,她發覺曾經的他皆是故作乖巧,性子惡劣狠絕與前世並無不同。


    但眼下的這種變化難以言喻,微妙得讓她快懷疑是種錯覺。


    若說前世的荒唐纏綿,是他見色起意和心底對陸氏皇族的恨意,所以才會磋磨戲弄,那今生又為何會突然如此?


    或者說從一開始,他就頗有目的地接近,對她格外上心。


    難道僅僅因為她收留了他,讓他衣食無憂嗎?


    陸嘉念想不通緣由,總覺得其中缺少了至關重要的一環,所以一切才會這樣奇怪。


    她不甘心地仔細琢磨,奈何實在理不清思緒,半個時辰後終於放棄,心生疲倦地倒頭睡去。


    罷了,今生還長,她總會慢慢知道的。


    上回陸嘉念收了陸言清的雲錦,約定三日後再見麵。


    陸言清挑了一家僻靜清雅的茶室,每個雅間都寬敞隱蔽,來往皆是有身份的人,看著就很讓人放心,很合陸嘉念的心意。


    但是他們相對而坐一個時辰,麵上看著相談甚歡,實際上各懷心思。


    陸言清顯然附和著她,每句話都不出紕漏,禮貌健談中盡是疏離。


    而她憶起那碟下毒酥糖就心生驚懼,絞盡腦汁想要套出相關的話。


    今生他眼巴巴想當駙馬,前世就算她沒落了,也沒道理殺人滅口啊。


    再說了,她當時隻不過是個暖榻玩物,毫無價值。


    不知陸言清是真的與前世不同,還是心思藏得太深,陸嘉念一無所獲,隻能略帶失望地談天說地。


    待到分別之時,二人相伴漫步於茶室後院的竹林。


    陸言清十分自然地轉了話題,清俊眉眼微微斂起,辨不清神色道:


    “殿下身邊之人,還真是謹慎細心,時刻留心防備,上回臣便見識過了。”


    陸嘉念知道他說的是陸景幽,正想打個馬虎眼過去,卻聽得他繼續道:


    “隻不過殿下心善,所留之人是否一樣心懷感激,就不得而知了。”


    這話聽得她發愣,隻當他上回受了陸景幽的臉色,故意挑撥幾句罷了。


    時至今日,她還算信得過陸景幽,雖然上一輩的恩怨未了,但都過去了。


    如今她用心待他,再讓他有所顧忌,前世之事大約不會發生。


    “殿下,並非所有事情都是可以忘記的,徹骨之痛,隻有體會過的人才會刻骨銘心。”


    陸言清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意味含糊又直接說破了她的念頭,幽幽道:


    “或許於他而言,殿下所做的終究浮於表麵,根本是無用之功,最後該如何還是如何。”


    陸嘉念愈發不解。


    這番話的意思是,他覺得陸景幽最後還是會奪位嗎?


    且不說陸言清是如何預料此事,連她親身經曆之人都覺得有轉機,憑什麽他一口咬死說不能?


    畢竟陸景幽是罪臣之子,按理說應當趕盡殺絕,她做的已經夠多了,目前來看也頗有效用。


    “別的不說,單是他雙親下場就不能釋懷,依臣之見,殿下還是早些斬草除根為好。”


    陸言清麵色凝重,這話乍一聽是司空見慣,可仔細一想又意味深長。


    雙親......那便是燕北侯和蕊夫人了。


    可是燕北侯謀反,蕊夫人誘惑父皇穢亂後宮,這都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哪怕陸景幽是無辜的,也不能違背天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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