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書妮覺得很想吐,沒想到還真的突然一陣惡心,她連忙衝進浴室,趴在馬桶邊吐得死去活來。


    好不容易好一點,她漱完口、洗完臉走出浴室,手機突然響了,她來到廚房,拿起放在餐桌上的手機。


    “喂?”她刻意提高音量,試圖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和平常一樣有活力。


    “今天中午我要開會,不用幫我……”


    又是一通不用她“忙”的電話,季書妮閉上眼睛,努力平複心裏一股幾近絕望的淒涼。


    “好,那我煮自己的份,自己吃就好。嗯,我今天不會出門。好,bye-bye。”


    她以活力十足的聲音結束通話,下一秒便立刻跌坐在地板上。


    一星期前,她從伊莉妓那得知,在上次的半裸事件後,伊莉妓和林瑋廷達成條件交換,他幫忙分析她手上的合約,而她則以女性的觀點,幫他挑選上司要送給老婆的禮物。


    原來,曾經令她感動不已的用心,竟是由別人代勞而換來的。


    抱著一些自己不清楚的期望情緒,這一個多禮拜來,她努力想從自己和向軍彥的互動及生活中,找到可以推翻這個論點的證據,一如往常,他對她有求必應,晚上常陪她出門到處逛逛,隻除了那一通又一通拒絕她送午餐的電話。


    他一樣會送她貼心的小東西,隻是現在她收到禮物時,已經沒了過去的欣喜,取而代之的是複雜的失望。


    她的情緒一直在開心和失望之間穿梭,漸漸地,她的笑容越來越少……一開始純粹的快樂變了樣,她找不回兩人最初、最單純的心動,懷疑的病毒逐漸擴散,現在他的一舉一動在她眼中,全成了別有目的。


    而在此時,她又發現了另一件更嚴重的事……她懷孕了?


    信步從婦產科大門走出,季書妮獨自一人走在路上,神智有點恍惚。


    剛才醫生告訴她懷孕周數,她算了算,不可能是在婚後才懷孕的,但婚前他明明都有用保險套……


    這個就是答案了嗎?


    如同伊莉妓說的,向軍彥是個出色的商人,他要求一切照他的計劃走,而她不過是計劃中的一部分。


    生孩子這件事,她以為他當初的反應,是同意她的決定了,但現在看來,他在乎的似乎還是隻有他的計劃,自始至終,她的意見根本就不重要……她隻不過是件商品,一件符合他的條件,他“滿意”、“喜歡”的商品……


    她終於明白,這些日子從他身上看到的用心,壓根就不是她自以為的那種“喜歡”。


    一想到這,季書妮的胃忍不住又是一陣翻攪,她在路邊蹲了下來,忍住想幹嘔的衝動。


    她感覺到自己體內的最後一絲希望火苗熄滅了。


    “小姐,你還好嗎?”有路人關心地停下腳步詢問。


    她勉強擠出虛弱的笑容,抬頭。“謝謝,我隻是肚子不太舒服。”


    “旁邊有醫院……”


    “我剛看過醫生,回家吃個藥,休息一下就可以了。”她再度笑道。


    近來,她說謊的功力也大大進步了,婚前的她,並不諳此道。


    她站起身,跟路人道過謝後,繼續踩著旁徨的步伐往回家的方向前進。


    但此刻,那個地方已經沒有“家”的感覺了,她甚至覺得自己像是要回到包裝盒中的假娃娃,當盒蓋一封住,她就隻能等待主人什麽時候再把她拿出來玩。


    她沒有選擇的權利。


    回到家已接近下午三點,季書妮一臉死白地踏進家門,沒想到一開門,她那位應該在上班的大忙人老公,居然就站在客廳緊盯著她。


    見到以為失蹤的老婆終於回家了,向軍彥一臉陰沉。“你去哪了?”


    “我出去逛逛。”她緊抓住手上的拚布包包,裏頭有她剛領到的媽媽手冊。


    “怎麽不帶手機?我打你的手機不通,打家裏又沒人接,還以為你發生什麽事了?”這也就解釋他為什麽這個時候,人會出現在家裏。


    此刻她心中五味雜陳。


    他看起來真的很在乎她,原本以為這是他和她有著同樣的複雜情感,結果事實證明,她把一切想得太美好了。


    “我有帶。”她從包包中翻出手機,一看,螢幕是黑的。“我出門前才換電池……啊,我忘了開機。”她一臉大夢初醒般的表情,似乎意外自己竟會犯這種錯。


    向軍彥蹙著眉,緩步朝她走去,她就隻是呆站在原地,等著他高大的身軀朝她靠近,接著被他擁入懷中。


    “拜托,別讓我擔心。”他深深籲了口氣,一兩個小時來的緊繃,終於釋放。


    “我以為你隻是在外頭澆花或是在浴室裏,沒聽到電話聲或沒辦法接電話,我每隔五分鍾就打一通,打了快一個小時……你嚇壞我了。”


    季書妮也習慣性地圈住他的腰,埋在她熟悉的味道中,耳邊聽著他那仿佛自然流露的真切言語,她心中的揪痛更顯著了。


    若是半個月前,她會為了他這番話而感動不已,但現在的她已無法確定,他擔心的對象是什麽“東西”,突地,她感到一股濃濃的悲哀。


    “你最近怎麽了?”向軍彥稍稍拉開她,仔細察看。


    他不是沒發現她最近的怪異,話變少了,笑容也不像過去熱切開朗,他一直有留意她的經期,若沒猜錯,這可能是懷孕引起的變化,為此,近來他不敢讓她再替他送便當,擔心她又會在路上被撞到或發生什麽意外。


    原本季書妮想要再用這個禮拜以來慣用的笑臉打發他,但看著那張似乎是真的關心擔憂的表情,她突然崩潰了——


    “我剛才……”她盡力維持語調平順。“去了趟醫院,醫生說我懷孕了……”


    “嗯。”他點點頭,露出微笑。


    “你早就猜到了對不對?”她勉強揚起笑。


    “我們是夫妻,而且晚上不隻蓋棉被純聊天,懷孕是正常的。”似乎沒察覺她笑容中的怪異,他笑道。


    “可是我受孕的日期是在結婚前。”她已經懷孕八周了,照日期推算,應該就是他們第一次發生關係的時候。


    終於察覺她的笑容有些僵硬,向軍彥突然沉默不語。


    瞬間,她感到一陣心寒。“你根本就沒戴保險套……”


    “我有。不是每次都沒戴。”他反駁。她曾經為他戴上過。“我們要結婚,也計劃生小孩——”


    “你根本就不把我的意見當一回事!”季書妮拉高音量打斷他,“我們原本沒有共識,後來我以為你讓步了,事實上你根本沒給我任何答覆!你隻是照你想要的計劃去走,然後強迫我不得不接受已經成了事實的結果!就像現在這樣!”說到最後,她幾乎在哭喊。“你完全不尊重我!”


    被她激動的反應嚇到,向軍彥急著想解釋安撫,“我沒——”


    “你把我當作什麽?生小孩的工具嗎?”她再度激動地打斷他。“你用我向往的生活買下一個你想要的道具新娘!你真是個大混蛋!”你根本不愛我!但最後這句,她隻能在心裏呐喊。


    “書妮,我不是——”


    “不要叫我的名字!”她用力捶打他的胸口。


    擔心她情緒過於激動,會影響寶寶和身體,向軍彥隻好依順地不反駁。


    “好,我不叫你的名字。”他舉雙手投降。堂堂一個大總裁,現在卻端不起半點平時的淩厲氣勢,任憑老婆發泄,並乖乖求饒,“老婆,事情不——”


    “我不是你老婆!”她又捶打他。“我不要嫁給你!”連日來的壓抑情緒一古腦翻湧而上,她激動地朝他大喊,“我要離婚!”


    向軍彥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我不準!”


    離婚?她想跟他離婚?他感到荒謬,但更多的感覺則是緊張。


    “你有什麽問題,我們先冷靜下來,好好談一談好嗎?你現在懷孕了,別太激動。”他原本想借此提醒並安撫她,沒想到卻是一腳踩上她的痛處。


    “你從一開始就在騙我!我根本不想要這個小孩!”她脫口而出。


    向軍彥一聽,胸口仿佛瞬間被狠狠揍了一拳,臉上又被甩了一巴掌,他張口又合上,重複了幾次,才困難地說:“別說這種話。”他的聲音聽起來,明顯受到傷害。


    季書妮這才發現到自己的話有多傷人,但現下的她,也覺得自己被傷害了,道歉的話根本不可能說出口,她隻好倔強地將臉轉到一旁,胸口難受。“我們之間再也沒有話好說了。”她的語氣聽起來宛如心死。


    “書妮——”


    “別叫我!”她喊。“我不想聽你講話!”語畢,她硬掙脫開他的懷抱,回到兩人的房間,將他反鎖在房門外。


    這日以後,向家餐桌上再也沒出現女主人,向軍彥也沒再收過各種奇怪圖案的午餐便當。


    “林特助……”


    從辦公桌後抬起頭來,見到眼前的人,他朝對方微笑。“李經理,有事?”


    “總裁今天的心情……”來者戰戰兢兢,額上滲出薄汗。


    林瑋廷笑了笑。


    對方一聽,表情如喪考妣,一臉悲壯地進入總裁辦公室。


    近來億新高層都知道,總裁心情處於極度惡劣狀態,過去辦公效率已極為精簡快速的總裁,近來“快速”已升級為“沒耐性”,隻要對答慢了幾秒,就會挨轟,搞得現在人人自危,不知道接下來會有什麽更恐怖的事情在等著他們。


    半小時後,李經理一臉慘白地走出來,林瑋廷忍不住在心中歎了口氣,接著從桌旁抽出一個牛皮紙袋,起身走到總裁室前,輕敲門板後,推門走進。


    “這兩天的報告。”他將手上的紙袋交給總裁。


    向軍彥不發一語地接過,從裏頭抽出文件及照片,他現在隻能從這些東西知道他老婆這兩天做了什麽事,以及小寶寶的情況。


    “shit……”他才看了一眼,就忍不住低咒。“她昨天去產檢!”而他這個為人夫、為人父的,卻沒辦法陪同!


    “母子均安,恭喜你。”


    向軍彥惱怒地瞪了他一眼。“她應該要通知我!”


    “報告裏有下一次的產檢時間。”林瑋廷提醒。


    當然,這件事兩人都知道,但那位準媽媽根本就不甩這個準爸爸,他已經不隻一次主動出現在她家門口,但她見到他的第一個反應,是立即當著他的麵,甩上她家大門,連話都不願意和他說一句。


    季書妮在他麵前向來是活潑愛笑的,偶爾脾氣一來,但也去得很快,他從沒遇過她像現在這樣,完全拒絕溝通。


    向軍彥收起一身怒火,爬了下黑發,往後癱倒,靠著椅背。“她看到我會更生氣。”他極力想讓自己看來鎮定,但聲音中有股難掩的痛苦絕望。“我能怎麽辦?她不理我,一講話她就會更生氣,她現在懷孕了,情緒不能太激動。”


    林瑋廷隻想歎氣。他和公司其他高層感受不同,近日來,他覺得總裁並非一頭暴龍,而是一個惹太座生氣、手足無措的男人,脆弱得簡直像個小男孩。


    “你的計劃裏沒這一段,現在還來得及導正,你可以離婚後再重新找個新娘,至於肚子裏的孩子,我們很容易就能拿到監護權。”他以公事公辦的態度建議。


    火藥味頓時充斥,但此刻的向軍彥已恢複理性,他極端冷沉地道:“我絕不離婚。”去他的計劃,他隻想要他的老婆和小孩!


    “這不像你。”林瑋廷扯出微笑。


    是呀,這不像他。向軍彥自己也知道,他想說些什麽,但最終隻是搖搖頭,說不出半句話。


    他下意識地伸手拿起袋子裏的其中一張圖片,上麵有一對蜷曲著身子,還看不出是男是女的小不點。


    這兩個,是他和書妮的孩子……


    “她懷了雙胞胎……”看著超音波照片,他幽幽吐出這句話後,就陷入沉默。


    看他這個模樣,林瑋廷忍不住感歎。終於,立場對調,多年來,兩人間通常他才是被搞到說不話來的那個,想不到這個如機器般完美的男人,也會有需要旁人開導的一天,幸好自己的感情學分沒那麽糟。


    “好了,沒事就出去吧,中午不用買我的份。”過了好一會兒,終於調適好自己的情緒,將資料小心地收回牛皮紙袋中,向軍彥看似恢複平靜,朝他擺擺手。


    家庭已經脫序,他不能讓工作也跟著亂掉,收拾完桌麵,他再度跳過這日的午餐,繼續埋首工作。


    “老婆。”


    傍晚,來到超市買東西,順便散散步的季書妮,在回程的路上,被一道高大的人影擋住去路,見到來人,她怔了怔,隨即垂下頭,一語不發,加快步伐走過。


    “書妮。”向軍彥緊緊跟在她身後,他不敢伸手拉她,怕她會氣得在大馬路邊和他拉扯或拔腿狂奔,他隻能默默替她注意腳步,確定她四周是否安全無虞。


    兩人就這麽前後回到季家,前方的人始終沒回頭看他,進了家門後,直接當著他的麵關上了大門。


    “書妮啊,啊關什麽門啦?”聽見大門被用力關上的聲音,郭貞在屋內大聲詢問。季家隻有晚上睡覺前才會關大門。“我的好女婿在外麵啕?”


    “沒有啦!”季書妮隨口應了聲,迅速地躲回樓上房間。


    站在門外的向軍彥對著大門,想苦笑卻笑不出來。


    三天兩頭就要到季家站崗,被毫不留情地甩門,似乎已成了他的例行公事,他的人生計劃中可沒有這一段。


    但光看照片不夠,他要看活生生的她。看著她氣色紅潤健康,以及逐漸隆起的小腹,他心中有股難以言喻的感動,就算依舊被當成空氣對待,他也甘願像個呆子一樣天天來站崗。


    唯一讓人欣慰的,是嶽母與他站在同一條線上,常常偷帶消息給他。


    在門口又站了一會兒,向軍彥才落寞地轉身離開。


    從房間窗簾的縫隙往下望去,看著那道落寞的身影越走越遠,季書妮忍不住心傷,眼眶裏淚水積聚。


    憤怒的感覺早離她遠去,但被背叛的心痛還是包圍著她。


    光是想到他的行為隻是為了達到目的,她就沒辦法再與他待在同一個空間內。


    他娶她,隻是因為她剛好符合他的條件;他跟著她,隻是因為她現在懷了他想要的孩子……一切的一切,都有原因,隻是這些原因都不是因為她季書妮。


    她很難接受這段婚姻的理由竟是如此可笑。


    躲開的人是自己,但看他這段期間以來的舉動,她又忍不住為他心疼。


    這個男人真的很笨,笨死了!隻會傻傻跟在她身後,也不會講半句話,他的流利口才到哪兒去了?她不理他,他就要一直當她的背後靈嗎?


    還有,他到底有沒有好好吃飯?她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他的模樣卻是一天比一天憔悴,他的體重全跑到她身上了嗎?


    心痛又心疼,可又擋不住擔憂,看到他日漸消瘦的雙頰,她好幾次都快忍不住想強壓他去吃飯的衝動,但她又不想麵對他……


    突地,一陣反胃湧上,她捂著嘴,急忙往浴室衝去。


    她趴在洗手台上不斷幹嘔、嘔吐,難受的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卻模糊不了剛才離去的那道落寞背影……


    一通電話,把正在午睡的季書妮吵醒了,她迷迷糊糊地爬起身,接起來。


    “喂?”


    “向太太,總裁住院了。”被掛過幾次電話的林瑋廷,在對方接起電話的第一秒,就將重點交代清楚。


    她腦袋空白了幾秒,消化一下後才出聲,“住院?”接著她驚跳起身,“怎麽回事?”她強迫自己穩住聲音及心跳,強裝鎮定地問。


    他簡單解釋後,便將醫院和病房號碼告訴她。“我還得回公司處理公事,你能過來照顧他嗎?”


    季書妮在半小時後抵達醫院,當她到時,林瑋廷就站在門口等她。


    “營養不良?”她瞪著他。


    “他經常不吃午餐。”對於她的瞪視,他顯得愛莫能助。“我隻是他的特助,我沒辦法強迫他吃飯。”


    “你可以!”她才不相信他的說詞。


    “別鬧了。”他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就算我能花大把力氣威脅利誘他在公司吃午餐,他的早餐和晚餐我可管不到,重點不在我身上。”


    季書妮聞言不語,因為她知道自己無從反駁。


    林瑋廷扯扯唇角。“他需要你。”


    “他隻是需要一個妻子。”而那個人未必是她。


    “我沒記錯的話,他的配偶欄是你的名字。”他挑眉。


    “不是我也沒關係。”她搖搖頭,聲音有掩不住的難過。“隻要會整理家務,願意幫他生孩子的女人,都可以代替那個位置。”她一點也不重要……


    麵對她的自怨自艾,林瑋廷突然露出微笑。“你有被害妄想症嗎?”他的語調突然沒了幾秒前的恭敬。


    聞言,季書妮沒好氣地瞪向他,他不予理會,續道:“我知道伊莉妓告訴你什麽,可是她隻講了一半,你就這麽誤會了。”


    “你袋子上的吊飾是伊莉妓選的沒錯,但也是總裁挑的。他工作一堆,哪有時間看型錄,他告訴我他大概想挑什麽樣的禮物,我選定符合的東西後,再讓他做最後決定,他隻是剛好挑中伊莉妓選擇的其中一項。”他看著她,笑容帶了點嘲弄。


    “夫人,請問你是對總裁的品味不滿?還是連讓別人幫他做初步篩選都不行?”


    隨著他口中吐出的事實,季書妮的雙眼越瞪越大。


    “別隨便讓人呼攏兩句就失去判斷能力。他的感情智商低得像小學生,不想惹你生氣,你不理他,他就不敢在你麵前吭半聲,多得是女人想主動爬到他身上,你以為他每次都會被嚇得緊張到說不出話來嗎?”伊莉妓的情況就能說明,他對她和對別的女人,態度有多大的不同。


    麵對林特助異常冷漠銳利的態度,她直覺地反擊,“重點是他騙了我!小孩這件事我們還沒有共識,他就先讓我懷孕,強迫我接受!”


    “得了。”他顯然對她的激憤沒多大興趣。“不要把所有東西都混為一談,你是怕他不愛你,還是真的氣他害你懷孕?”


    “我——”她的話梗在喉間,怎麽也說不出口。


    兩人就這麽僵持了幾秒,林瑋廷才斂了斂過於銳利的神色。“和他聊聊。我要先回公司了。”他輕拍了她的肩膀一下。“今天別讓他回公司工作。”


    聽到病房的門被開啟,接著又被關上,躺在病床上,手還吊著點滴的向軍彥睜開眼,側過頭望向來人。


    季書妮低著頭走到床邊,拉了張椅子坐下,兩人都沒有說話。


    他看著她,但她一直低著頭,好一會兒,他鼓起勇氣伸出沒被紮針的那隻手,覆上她的手背。


    底下的手似乎瑟縮了下,但沒抽開,他感覺受到鼓舞,大膽開口,“書妮。”


    他的聲音非常低啞,但喚了她一聲後,便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些什麽。


    幸好,她幫他接下去。


    “林特助說你營養不良,差點昏倒。”她的語氣聽起來像在談公事。


    “我隻是頭暈。”過了一個多月,她終於肯和他說話了,他真想念她的聲音。


    他緊緊抓著她的手。


    “你沒正常吃飯。”她避開那雙熱切期望的眼神,也逼自己不去看他微陷的雙頰,將視線集中在他的下巴。


    “偶爾。隻是偶爾會晚點吃。”


    “林特助不是這麽說的。”


    為什麽他和老婆一個多月沒說話,好不容易講點話,話題非得一直圍繞在另一個男人身上?向軍彥心中非常不是滋味,他沉默以表抗議。


    “你工作忙,要好好吃飯。”但季書妮不理會他的抗議,逕自道:“林特助說……”突地,她感覺按在她手上的手掌加重力道,她的話被打斷,終於抬頭看他。


    “他說你經常不吃——”


    這下換他躲開視線,連覆在她手上的手也一並抽了回來,她因他的舉動蹙眉,而他翻了個身,側向另一邊。


    “他說你經常不吃午餐!”她加大音量。


    “無所謂。”


    瞪著他的背影,一股衝動湧上,她伸手將他扳了回來,強迫他麵對她。“這關係到你的身體健康,不準無所謂!”她微慍地朝他吼道。


    “就是無所謂。”此刻他不擔心她的怒火了,他直視著她,一字一句說清楚。


    “我無所謂,也沒人在意。”


    你也是。


    仿佛從他眼中看見指控,季書妮的臉色倏地刷白。


    見她臉色不對,向軍彥挫敗地發出歎息,“老天……我們好不容易才……”抹了把臉,調整情緒。“總之,我不是想找你吵架。”見到她點頭,他才鬆了口氣,撐起身,將自己調整成坐姿。“書……老婆,回家好嗎?”他態度放軟,再度握住她的手。


    她張口,但還沒發出聲音,他又打斷了她。“不管是因為哪件事惹你生氣或害你難過,那都不是我的本意……”剛才她和林瑋廷在外頭的對話,他全聽見了。


    “你隻想要小孩……”這段時間來,這想法不斷地在她腦中轉,她直覺低喃反駁。


    “我要你,你看不出來嗎?”


    季書妮無法回答,因為她不確定他要她,是因為他想要,還是因為她能幫他生孩子。


    仿佛看出她心中的疑問,向軍彥挫敗地爬過短發。“書妮,我是也想要小孩沒錯,我沒有兄弟姐妹,記得嗎?那是我從小的憧憬,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已經訂下這個目標了,我隻是習慣完成所有計劃。”


    “你可以找別——”


    “拜托,別說那種話!”他急忙打斷她。“我想要小孩,但我更想要你,如果不是你,那就沒有意義了,你懂嗎?”連日來的緊張不安,在她終於肯與他對談的此刻,全數轉化成語言宣泄。


    為了她,他願意妥協,隻是一時間還沒辦法調適好心情!


    季書妮聽了直搖頭,隱忍多時的淚水終於潰堤。“我們之間沒有平等……”她平靜的偽裝瞬間崩塌了,“你沒跟我溝通,也沒跟我商量!我覺得自己像是個布娃娃……”隻能任人擺布。


    見她落淚,向軍彥顧不得還在打點滴,心疼的將她緊緊攬入懷中。“拜托,別哭……”掛點滴的架子因拉扯而碰撞發出聲響,但沒人在意。


    “婚姻不應該是這樣的……”沒反抗地任他將自己圈在胸前,季書妮在他懷中繼續搖頭,語氣持續哽咽,“我覺得我很廉價……”


    從一開始,她就對他張開雙臂,很快地答應嫁給他,如今想來,她和主動爬到他身上的那些女人幾乎沒兩樣,隻不過由主動變成被動,但一樣容易就被拉上床。


    “對不起……”事到如今,他也隻能道歉。“書妮,我發號施令慣了,我不習慣決定被否定,你說生三個就生三個,我隻是……”


    他隻是不習慣被否定,不習慣照著別人的指示走,所以直覺用另一種方式拉回主導權……當下他不覺得有何不妥,直到他發現她因為他的舉動產生了多大誤會。


    “對不起……”他情緒挫敗地緊緊摟住她,沒想到這些舉動會對她造成那麽大的傷害,除了道歉,再多的解釋都無法再說出口。


    縮在他懷中的季書妮,隻能不斷地流著淚。


    一步錯,步步錯,她不知道兩個人是不是從一開始的誤會,就一路錯到底了。


    她原本沒想太多,隻覺得兩人在一起開心就好,但沒想到問題一個接著一個冒出來,現在她不得不思考,自己是不是考慮得太少了?


    他們個性不同,生長背景差異也大,更沒有共識,就這麽組成一個家庭,是不是太衝動了?


    可是想那麽多……好痛苦、好難受……她想對著他笑,想笑著跟他說沒事了,但那麽多的質疑卡在胸口,拉住她的衝動……


    她笑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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