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至謙克製地笑了一下:“去吧!”


    劉襄年強壓胸口升騰的怒氣,低喝:“粗俗。”


    樊琪笑:“上流社會,男盜女娼,可做不可說嗎?懂了。”


    把碗放進水槽,陳至謙催她:“快走,快走,就知道貧嘴。”


    陳至謙低頭洗碗,臉上掛著散不去的笑容。


    劉襄年告訴自己,孩子來了一年了,也沒見來尋自己,可見他壓根就沒想要認他這個爺爺,自己才跟孩子見麵,有誤解也正常,他要是見一麵,立馬跟著自己回家,自己還能看得上這樣的孩子嗎?


    人和人之間的感情,無非是我心換你心,自己給他足夠的關心和愛護,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至謙,你從小在內地長大,你父親又是在你奶奶的教導下長大,不可否認,你奶奶是一位極其出色的女子,她堅強,美麗,聰明,高貴,但是她也很偏執,很難改變她的認知。我和她之間更多的是,那個時代的造成的悲劇。”


    陳至謙把洗幹淨的碗放進櫥裏:“劉老先生,人不能既要又要,你如果想要順從,仰慕你的女人,就不該去追求有思想,很獨立的陳婉音。你既然貪生怕死,不敢去內地為我太爺爺收屍,那就好好守住你的下半身,等著我奶奶回來。你既然看上了漂亮溫順,不太聰明的女人,好歹別玷汙我奶奶的房子。你想說什麽?說我奶奶飽經風霜從內地出來,看到你和別的女人恩恩愛愛的生活在她的房子裏,難道你希望有個性的陳婉音,接受現實,妻妾和睦?”


    劉襄年過去關上了門,他輕聲歎息:“至謙,我是個男人。”


    “我以為有擔當有責任才是個男人,怎麽到了您嘴裏,男人成了不負責任沒有擔當的免罪牌了?”陳至謙拿抹布擦幹淨了桌子。


    “當時你奶奶鬧得凶,我不得已才簽下那張協議。真的非我所願。她執拗起來,連繁園都要賣,是我把繁園買了回來。我並不是說我沒錯,肯定是我錯得多,但是,但凡當時她能冷靜一些,也不會成現在這樣。聽樊琪說,你爸媽這些年吃了不少苦。我隻是想要彌補你們,並沒有其他意思。”


    “你居然認為,你買繁園是在念舊?難道不是在惡心我奶奶嗎?誰願意自己的心血,被前夫和那個女人住著?跟我說彌補,彌補什麽?”陳至謙摘下圍裙,掛在門背後的掛鉤上。


    劉襄年被他說得一時無話,跟他講以前是講不通了,他隻能跟陳至謙挑明:“我沒有繼承人,你叔叔十三年前就死了,就留下雪宜一個小姑娘,你是我唯一的孫子。你也應該知道,我年前確診了腎癌,雖然已經開了刀,但是能不能闖過五年這個關口,很難說。天禾下屬有多少家公司?隻要你夠出色,天禾就是你的。”


    陳至謙看向他:“如果我不夠出色,你要我做什麽?如果我足夠出色,我要天禾做什麽?”


    劉襄年又是語塞。


    電話鈴聲響起,陳至謙接電話:“你十分鍾左右到?好,我馬上下樓。”


    他掛了電話,一雙幽深的眼,用帶著悲涼的口吻:“劉老先生,你把陳婉音的人生都毀了,為什麽還要在她死後奪走她唯一的孫子?”


    說完陳至謙進了房間,獨留了劉襄年一個人在客廳,劉襄年看著已經關上的房間門。這個孩子怎麽像足了婉音,跟她一樣倔呢?


    房門推開,陳至謙襯衫西褲,打了領帶,一件西裝掛在臂彎,氣宇軒昂。


    在劉襄年眼裏,就是自己一手帶大的馮學明都未必有這樣的雍容不迫之態。


    陳至謙提起櫃子上的包,拉開了門:“劉老先生,我今早還有安排,請!”


    劉襄年走出門去,陳至謙拉上了門,他陪著劉襄年慢慢地走到電梯口,劉襄年的保鏢已經在電梯廳裏,按停了電梯,把裏麵的人都趕了出來,讓他們乘坐其他電梯,等著劉襄年和陳至謙進電梯。


    這是早高峰時間段,每一層開門,看見兩個穿著黑色西裝戴著墨鏡的保鏢堵著電梯門,都會把人嚇退。


    劉襄年看著站在他身邊的陳至謙,他的眉眼間有她的樣子,隻是男孩子長得更加硬朗一些。


    “至謙,每個男兒都想幹出一番事業,也許你很能幹,但是你知道山下和山上的距離,並非仰望就能到達的,而我可以帶你上去。”


    陳至謙:“目前看起來沒有這個需要。”


    “你壓根都沒有機會接觸這個階層的人。你根本不知道認識了這些人,你會有多大的機會,你會有什麽樣的成就。”劉襄年歎了口氣,“有時候機會錯過了就真的錯過了。我知道你現在為了遊戲機不能上批量而煩惱,我給你直接投一家廠都可以。”


    陳至謙低頭淺笑,但是眼神裏有著讓劉襄年無法忽視的嘲諷。


    在商場縱橫這麽多年的劉襄年,有些揣測不透這個孩子是什麽心思。他是真的拒絕嗎?為什麽還要陪著他下樓呢?


    電梯到達樓下,在保鏢的護衛下,他們一起走出了門口。


    門前停著劉襄年的勞斯萊斯,意外的是後麵還有一輛賓利,在這個年代,在這樣的樓盤,出現這樣兩輛頂級豪車,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賓利的車門被打開,一位跟陳至謙年近相仿的俊朗青年出來,招手:“至謙。”


    劉襄年看見這個年輕人愣了一下,他忽然意識到陳至謙到底在嘲諷什麽?


    這是在資本市場翻雲覆雨的mfy和麟龍資本的創始人容遠,如果他看上陳至謙,給他投錢,那麽以容遠的號召力,跟著給陳至謙送錢的人,必然前赴後繼。


    容遠走過來站在陳至謙身邊:“劉老板,好巧。”


    “容先生和至謙認識?”


    “至謙做的遊戲機我很看好,決定投這個項目,他現在從生產到銷售還都有很多缺陷,我這兩天幫他解決這些問題。”容遠伸手:“劉老板,今天安排行程比較緊,改日有空,一起喝茶?”


    “一起喝茶。”劉襄年跟他握手。


    劉襄年看著陳至謙和容遠坐進了車裏……


    第26章


    ◎給兒子打電話◎


    劉襄年原本的打算雪中送炭, 給陳至謙送錢,給他開加工廠,解決他麵臨的難題, 利用自己手裏的人脈,助他一臂之力, 也能讓他和自己綁定在一起。


    看見容遠, 他知道陳至謙是不會缺錢了。


    容遠的投資幾乎從未失手,能被他看中,也足以說明陳至謙的優秀, 至少外孫馮學明還不能入人家的眼。


    越是得不到越是無法放下,劉襄年現在絲毫不怪陳至謙不給他好臉色, 越想越覺得這個孩子有傲骨,有本事,也越來越覺得這個孩子太像他奶奶了,再難他也要讓自己的孫子回家。


    上了車,司機問:“老爺, 現在去公司,還是回家?”


    興奮是興奮,昨夜一夜輾轉未眠也是真, 他的身體到底是大不如前了, 他說:“回家。”


    路上劉襄年閉著眼, 還是在想,用什麽辦法讓孩子回家。


    要不先去上海找兒子思年?對,對!找兒子兒媳婦, 兒子已經是人到中年了, 經曆了那麽多, 定然已經心態平和, 也知道人間冷暖,考慮問題一定不會這麽一根筋了。


    自己去找兒子兒媳過來,還怕孫子不回家?


    車子進入繁園,劉襄年見他太太正在仰頭指揮樹上的工人修剪那棵鳳凰木,一大個枝丫已經躺在了地上,原本圓滿的樹冠偏在一邊,看上去隻剩下半棵樹了。


    昨夜在鳳凰木下和陳婉音喝茶的夢碎了,今天又見鳳凰木被鋸成了這樣。他焦急的走過去:“誰叫你鋸樹的?”


    樹上的工人停下鋸子,不過那一根大樹丫子已經快鋸斷了,伴隨著哢嚓的聲音,斷了下來。


    地上兩根樹丫子,原本亭亭如蓋的鳳凰木,變成了一柱擎天,劉襄年的心都要滴血了。


    劉老太太走過來說:“老爺,這棵樹太大了,風一大就掃了屋簷了。鋸掉這兩個樹丫子,過幾年就能長好了。”


    “過幾年?”他逼問。


    “三五年就長好了,到時候樹也高了。”劉老太太仰著頭,“你看看屋簷那塊,刮一次大風,就要修補一次。”


    “三五年?”劉襄年一想起三五年自己還在不在這個世上都不知道了,心疼得不行,伸手一巴掌打在老妻臉上。


    劉老太太捂住了臉,臉是疼,更加難受的是在這麽多傭人麵前打她,她哭著質問:“這麽多年了,我掏心掏肺地伺候著你,你昨天讓女兒給那個女人的孫媳婦道歉,今天為了那個女人種下的這棵樹打我?劉襄年,我跟了你四十多年,就落得這麽個下場?”


    聽見這話劉襄年本來就在陳至謙那裏受了一肚子氣,現在孫子在他心裏千好萬好,不會生孩子的氣,可不代表他就沒有火氣,這不心頭火爆了:“什麽下場?當年你茶樓的好姐妹阿嬋,嫁給個貨車司機,至今住在劏房裏,你的狗住的地方都比她大。種這棵鳳凰木的人,比你尊貴百倍千倍,這園子裏的東西,我什麽時候允許你動過了?”


    “你說這話,是不是也想我早點死?”


    想起自己的孫子住在狹窄不堪的房子裏,還戴著圍裙,一大早給女人做早飯,洗碗收拾。自己和陳婉音的孫子,本該金尊玉貴地養著,劉襄年更是暴怒:“你要去就去,問我做什麽?”


    劉老太太哭著進了屋裏。


    劉襄年進去連眼神都沒給她,上了二樓,到書房裏,從窗戶往外看,好好的一棵樹被鋸成了這個樣子,心抽疼地難受,他拿起電話:“幫我聯係一下上海,查一下陳濟蒼的孫子,陳婉音的兒子陳思年,查好了立刻告訴我。”


    劉襄年累了,他躺在書房的躺椅上閉上眼睛,滿腦子都是陳婉音,沒想到那一別居然成了永別,他閉上了眼,眼前是陳婉音躺靠在院子裏的椅子裏,用一本書遮住了臉,他回家低頭揭開那本書,偷偷親在她的臉上,看著她一張臉漲得通紅,站起來捶打他……


    直到敲門聲傳來,劉襄年撐著起來,伸手抹了臉,竟然滿手濕意,到桌上拿了紙巾擦了臉。


    敲門聲越來越急,他走到門口拉開,見紅著眼圈的女兒和老妻,他鼻子略有不通氣,聲音有些啞:“有什麽嗎?”


    “爸,你眼睛怎麽了?”


    被女兒看出來,劉襄年轉身:“沒事,你們有什麽事嗎?”


    “有。”說這話的時候女兒帶著哭腔。


    劉襄年坐下,馮太劉巧燕在他身邊坐下,劉老太太站邊上,心有不甘卻也不離開。


    “爸,馮世昌帶著學明去跟許家退親,都沒跟我說一聲。”劉巧燕又哭了出來,“要不是妙兒哭著給我打電話,我都不知道。我問學明了,學明說他應該不會繼承天禾了,馮世昌也不打算把馮家的家業交給學明,他配不上許妙兒了,所以要退婚。爸,學明十二歲你就帶在身邊了呀!養條狗,養隻貓,都有感情吧?你說不給就不給?”


    “我沒說不給,是學明想要暫時退出天禾,專心他自己的事業。”


    “可他隻要不去天禾,整個港城的人都會知道,他跟許家退婚,所謂木門對木門,竹門對竹門,高門大戶更是講究門當戶對。退了許妙兒,他還能找到這樣的人家嗎?”劉巧燕扯著劉襄年的胳膊,“爸,現在許轄等著您的電話,您隻要說一句同意退婚,他就同意。”


    “退婚是學明自己的想法。”劉襄年站了起來,“我同意的,如果你現在要我打電話,我隻能給你打這個電話。”


    劉巧燕聽見這話連哭都哭不出來了,愣愣得看著從小就寵愛她的爸爸。


    “巧燕,別去求他。他現在心心念念著,那個女人生的兒子和孫子。他心裏哪裏還有我們娘倆的位子?你問他為什麽眼圈紅,指不定又為了那個女人哭呢!”劉老太太譏諷,“當年那個女人在炮火裏來去,也沒見他多珍惜,現在倒是裝深情了。”


    這話戳到了劉襄年的痛處,他惱羞成怒,指著門口:“給我滾。”


    劉老太太拉著女兒走了出去,劉襄年雙手撐著書桌,傷疤被揭開,痛不可遏,不……婉音是愛他的,她在炮火中生下兒子,取名思年。他要去上海找回思年,他要去上海把婉音的骨灰遷到港城,他們要葬在一起。


    電話鈴聲響了,劉襄年緩了緩:“喂。”


    “老板,通過僑聯已經查到了大少爺的情況,大少爺是t大土木工程學院的教授,是內地的建築專家,大少奶奶是醫學院的教授,附屬醫院的婦科主任,陳家花園政府還給了大少爺和大少奶奶,他們現在就住在陳家花園。”


    “是嗎?”聽見這話,劉襄年又高興又難過,兒子居然傳承了婉音的衣缽成了建築專家,到底是自己的兒子,哪怕在內地,也是大學教授。


    “嗯,已經拿到了大少爺家的電話和他單位的電話。您看……”


    “把電話給我。”劉襄年要了電話,立馬撥打起了兒子單位的電話。


    很快對方接了電話,聽見聲音他顫抖著說:“我找陳思年教授。”


    對方回答:“我們這裏沒有叫陳思年的教授,你是不是搞錯了?”


    劉襄年問:“是t大土木工程學院建築工程係嗎?”


    “對啊!”


    “怎麽會沒有陳思年呢?我是港城打來的,他的兒子您知道吧?叫陳至謙。”


    對方也回答:“是找陳教授啊?是不是至謙出了什麽事?陳教授在上課,要我馬上通知他嗎?”


    劉襄年太想聽見兒子的聲音了,他沒有澄清:“啊……是!”


    聽見這話,對方說:“你別掛,我馬上去找他。”


    電話裏傳來:“陳教授,當心點……”


    很快電話裏響起:“喂,您好!我是陳欽賢,陳至謙怎麽了?”


    對方說完,氣喘籲籲。


    劉襄年回過神來,陳欽賢?怎麽會叫陳欽賢了?他再確認:“你是陳至謙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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