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猶豫著開口, 正在腦海裏飛速想著怎麽能把話題圓回來, 還得在不給他造成任何負麵影響之前。


    意料之外的, 整個人如蔽體覆麵般沉溺在他帶來的陰影下。


    那雙極具蠱惑性的桃花眼望進來, 連著點漫不經心的弧度都顯得分外刻骨分明。


    禮貌,又極具耐心的詢問。


    “你想讓我看誰的直播嗎?”


    他的語氣總像詩裏百寫不厭的浪漫主義, 如同借著世間美好繾綣意象在說“我隻會聽你的”的中心思想。


    不由自主,清潤的聲音在耳際蕩起一圈又一圈的將散又起的漣漪, 幾筆餘韻似也能叫人念念不忘。


    逢夏慢半刻反應, 眨了眨眼;


    “我就是隨便問問, 好奇世家少爺會看什麽樣的直播, 幫助我市場調研。”


    她在各大視頻平台最少的也有五百多萬粉絲,學校同地區大數據推送, 加上經常出鏡一些學校官方宣傳活動,基本都知道她在做自媒體博主這一塊的。


    這麽問,那些胡七八糟的言論一下翻篇。


    逢夏揣測出他的言外之意,該是和她最最開始想的那樣大差不差。


    也是,全江城可以有無數個看直播的“s”。


    卻沒有一個該是看她直播的宋疏遲。


    聞言, 宋疏遲也隻是禮貌淺笑。


    “那希望下次可以幫到你。”


    “那我提前謝啦。”逢夏抱緊懷裏的筆記本電腦, 指了指和他相反的反向, “我要回宿舍了,拜拜。”


    “嗯,慢走。”


    她悄悄鬆口氣,正在為了擺脫學生會進一步發酵的謠言而慶幸,也絲毫沒注意到身後,一直沉暗注視著直到她消失在視野範圍之內的那道目光。


    “——少爺。”


    “我們走嗎?”


    /


    自從上次之後,逢夏沒再見到宋疏遲。


    他們生活的圈子本就天差地別如雲泥,交集少之又少,隻是和往常相同,經常能在身邊聽到關於他的名字和近乎傳奇一樣的事跡——受邀與舊金山交響樂團合作演出,登上紐約卡內基音樂廳,在日本和澳大利亞進行為期六周的巡演。


    校公眾號、榮譽牆,甚至於是江城的新聞版麵,關於他令人望洋興歎的榮譽日日都在不斷更新中。


    “少爺真的好牛,聽說沒有,他這次整個成績刷新這個年紀的中國人在國際上的影響力了!”


    “他可是宋疏遲啊!隻是名字就能讓人如驚弓之鳥的存在,你肯定不知道,以前在柯蒂斯的時候,若說冠絕能人有十分,宋疏遲就是拽到獨占九分鼇頭。”


    “他是柯蒂斯的?那怎麽要轉入a大啊,古典音樂各種氛圍柯蒂斯都比a大好吧?”


    “誰知道呢,聽說都快提前修完本科學分,sony都要簽人了,他就這麽轉學回國了。不過誰能知道大少爺在想什麽……a大能有宋疏遲,上輩子祖墳冒青煙。”


    “難怪大家都說宋疏遲誰都高攀不起,他已經完美到到像假的的感覺了——”


    “……”


    逢夏疲憊地躺在練功房的木質地板裏,剛剛因為跳舞摔倒,腳踝關節腫得飛起,她曲著一隻腿,合著眼小憩。


    隻是隔著一道門,關於他的聲音還在源源不斷的傳進來。


    她無奈睜眼,明明身體已經萬分疲憊,卻沒有半分能休息的睡意。


    這已經是她參加陳彥老師《繭》劇目的第五周,正式《矛盾》舞劇官宣,時間已經確定,各個渠道也都在大肆宣傳陳彥老師時隔三年重新開幕的劇目。


    開票後一秒售罄。


    距離演出時間還有兩個禮拜,可和陳彥老師說的一樣,重複重複的考核沒達到要求,她若跳不好,直到最後一刻都不會官宣有她的舞台。


    想翻個身甩掉這些亂七八糟的思緒,卻因為動作壓迫到左臂,大腿的淤青,疼到她不由自主地嘶了一聲。


    和其他舞種相比,跳現代舞,不青紫才是一種奇跡。


    《繭》以紗為舞,本身舞步難不說,在跳舞時紗隨時都會絆在身上腳下的動作和步伐,這一個多月沒日沒夜的練習,她摔得渾身是傷。


    偶爾還要抽出時間上課,再負責賬號上固定的營業量。


    累瘋了,但生活依舊要大刀闊斧地往前走。


    逢夏站起身準備繼續跳,點開《繭》的伴奏,優雅溫潤的小提琴聲音緩緩響起,如在悶熱潮濕的夏日湧進一陣薄荷味清涼的朔風。


    她眼神空了一拍。


    是他在參演前,提前錄製好的伴奏。


    還記得陳彥老師把音頻給她做練習用的時候,說宋疏遲近期都會在國際重大舞台上活躍,這原本就是早早定好的行程,相比之前,為一個舞劇做伴奏演奏,已經算是相當冒昧無禮的請求了。


    本以為他不會答應,沒想到這少爺在出發前第二天連夜就把曲錄好了。


    他的琴音很獨特,再沒有人像他。


    所有人料想不到的——宋疏遲真答應了為《繭》伴奏。


    放下那些複雜的念頭,她獨自一人,在灰暗無垠四麵皆是鏡麵的空間裏翩然起舞。


    白紗如遮天蔽日的傘蓋撲麵而下,徹底將她的步伐如蠶繭包裹,寸步施展不開,隻是分毫沒踩對地方——


    她的膝蓋直直砸下冷硬如磐石的木質地板,疼得一下眼眶泛紅,幾分鍾之內右腿都如失去知覺那般酸麻。


    可也不過是幾分鍾之內的事情。


    爬起來再重頭繼續。


    無論白紗遮腿摔倒,或是做不出連續的高難度技巧動作,摔了,便再果決地爬起來。


    從天明到夜班,獨獨一人空守著空寂的練功房。


    直至卡著閉館時間,逢夏拖著疲憊的軀體洗漱離開,才得空閑查看這一整天的消息。


    陳彥老師那邊本身就出演過好幾個舞綜,在娛樂圈也具有不小影響力和知名度,這次《矛盾》雖未官宣逢夏的名字,參演人選保密得極好。


    卻不知是從哪兒傳出的小道消息,說有a大的流量新人作為壓軸登場。


    未指名道姓,卻極其好猜。


    a大無非是她和邵可兒,同為舞專,且後者還比她早一段時間出道。


    這次的機會有多難得,對藝人實績有多重要不必多言,於是最近官宣之後,邵可兒的團隊開始帶頭舔餅營銷。


    到處都是“震驚!知名舞蹈藝術家陳彥的壓軸舞劇究竟是由她出演。”、“大膽啟用新人,邵可兒榮登藝術殿堂。”、“娛樂圈啟明星,00小花時代開啟人。”等等等。


    營銷通稿目不暇接。


    就連她的微博主頁都是邵可兒粉絲過來的炫耀的痕跡。


    【營銷換角卻沒能阻擋住我家姐姐的飛升路,狐狸精再怎麽搶資源也是個不入流的十八線網紅,都不配與我們可兒在一個賽道。】


    逢夏手指滑到這條的時候情不自禁的笑出聲,險些想給她點個讚。


    想起來華希交代的,準備立溫婉大家閨秀的人設最不能得罪的就是愛豆粉,容易鬧出大問題來。


    她倒是沒給這粉絲點讚,她換了個思路,轉戰去邵可兒的微博。


    【可兒v:最近有個好消息想跟你們分享,還要保密一段時間哦。】


    她倒是會配合營銷。


    逢夏饒有興趣,慢悠悠地,給邵可兒點了個讚。


    不得罪愛豆粉,還是得罪愛豆本人好玩點。


    逢夏還不忘把截圖和原委跟華希說清楚,讓她請水軍大哥們出山掰頭。


    就算她跳不了《繭》,她也是《繭》唯一出現的主人。


    當什麽溫婉大家閨秀,別人想碰她的東西,她忍個屁。


    顧澤西那種冤大頭,遇到一次就夠了。


    做完這些,逢夏心情頗好地走出場館大樓。


    今日月明星稀,綠樹草垛裏藏匿著的蟲鳴一聲比一聲響亮悅耳,浮動的夏風把落葉吹得起伏打卷,昏黃路燈映得水泥路間的影子悠長。


    長風引得枝葉沸沸揚揚動蕩,影子便在夏夜枝綠的光斑裏遊蕩。


    她特別喜歡和享受這樣感覺,好像漫步在靜謐無人的螢火之森,隻要在這兒走一遭,沿路欣賞高校建築裏的聲色嚷嚷,這一整日的苦累對她來說就不過過眼雲煙。


    正沒規沒矩蹦蹦跳跳地走著,耳畔倏地傳來幾聲女孩纖細柔婉的說話聲。


    “——你在這兒等人嗎?”


    本能視線就往那個地方探究。


    枝葉扶疏如巨形生長的長天,香樟樹龜裂如刻篆文的紋規整紋在暗弱晦暝的夜裏深沉似溝壑,從頂部自下道道交錯延伸。


    直至停住在那道矜貴冷白,與之截然不同的規整身影前。


    下頜線畫出的線條淩厲分明,桃花眼漫不經心下眄,蔭翳都未能擋住樹影在他濃密立體的眼睫畫出的跳動的蝴蝶影。


    優雅,又遊刃有餘的模樣。


    幾個小時之前,還在別人口中高不可攀的存在。


    一個多月沒見,他似乎比之前還要好看了幾分。


    不知是不是出國遊曆的緣故,介於意氣風發的少年氣和成熟禁欲男人之間的轉換氣場更加明顯,隱約的,不止是敬畏,總更引得人想上前肆無忌憚地曖昧探尋。


    看他模樣,也不知是在等誰。


    “少……少爺。”


    逢夏方才注意到,這就是剛才吸引她看過來的那道女聲。


    靚麗青春的天藍色百褶裙和襯衫,帶著圓框眼鏡,笑起來似乎還有兩個甜甜的小梨渦。


    隻是這時因為緊張,麵部肌肉走向有些僵硬。


    “我喜歡你,我、我徹夜苦讀複讀考入a大,選擇專業,甚至進入學生會就是因為你,我就是想和你……”


    “謝謝你的喜歡。”


    溫和的男生提前一步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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