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笑了聲。


    難怪那時候卓洲炒cp的時候華希沒有采取過一點舉動。


    是在這兒等著她呢。


    那兩行小小的版權歸屬的字樣,越看越像有火燒在心頭,肆無忌憚地橫流到神經中樞。


    灼得她渾身都不舒服。


    她辛苦完成的作品,到底為什麽要因為資本的遊戲,平白無故的加上別人的名字?


    屏幕上跳出來電,她看也沒看的就點了接通。


    “夏夏,你看到熱搜了?”阿誠一句話問得小心翼翼,聲音輕到像怕她聽到過一般,“你聽我說……”


    “我聽你說什麽?”逢夏開著免提,已經在選等下要出門換的衣服,“你也不知道華姐幹的事情是吧。”


    但凡阿誠知道,就不會還特地叮囑一句讓她看手機。


    “我是不知道,但是華姐肯定也是為了你好,你是公司的藝人,她怎麽會害你。”


    逢夏沒什麽表情。


    “是,她是為了我好,什麽都不用通知我和我商量,”


    “所以,我現在為了她好,我也什麽都不用跟她商量。”


    “夏夏,逢夏!你冷靜啊祖宗,今天那局去的可都是大人……”


    阿誠的話還沒說完,逢夏已經掛了電話,重新打開微信去看華希發給她的地址,打車出門。


    /


    逢夏出門得急,暮色已沉,黑天依稀能辨認出幾片重疊厚重著的積雨雲,廣闊沉暗,下一秒似能迸發出摧枯拉朽砸碎人間的雷電暴雨。


    和幾步視線之內那棟紙醉金迷的高奢餐廳形成鮮明的對比。


    她收回視線,邁步進入。


    隻是希望能在下雨前解決,她今天不喜歡淋雨。


    華希發過來時候附帶了包間號,逢夏到的時間已經算晚,敲門進去時,眸光掃到顧澤西半邊身影,她沒想到他今天也在這兒。


    滿圓桌都是西裝革履的中年人圍繞著他說說笑笑。


    什麽上次緋聞事情的烏龍道歉,手裏有幾個億的合同項目的宏圖霸業,哪個藝人又巴結著哪位資本成功大紅大紫。


    年輕男人笑而不語,周遭便猛地抓著這個話題延伸。


    無關年齡閱曆,隻憑借足夠強的資本便能獲得至高無上的話題主宰權。


    這爛透的圈子看起來卻十分的光鮮亮麗,徹徹底底地被暴露在滿屋聖潔高雅的施華洛世奇花枝燈下,每一個角落都是高價精心鑄造的光,纖塵不染。


    隻是從視線闖進來的每一秒,逢夏感受到的隻有比剛才還喘不過氣的壓抑。


    “呦?這就是最近熱度很高的逢夏,沒想到啊,真人能這麽漂亮!”


    “不懂事,遲到了自罰三杯。”


    “進來也不知道先問好?還沒紅呢,脾氣就這麽大。”


    “……”


    在邊上應酬的華希連忙起身賠笑:“哪兒的話啊,我們夏夏這不是看今天的場合太重要,特地好好打扮了一番來的,這才耽誤了時間。”


    “逢夏來,我給你介紹一下各位總裁。”


    “先別介紹,”坐主位的出聲,似是聽完身邊助理說她的背調後,神色調侃,“自罰三杯,不喝,出去。”


    逢夏覷過顧澤西看過來的目光,他沒說話,眼神卻是從始至終都定在她身上的。


    她太懂那樣的含義了。


    從前在一起時,他露出這樣的視線,便是要她服軟投降。


    隻要她肯聽話,他什麽都會給。


    似是知道她不為所動,顧澤西眉頭微皺,低喊了句她的名字。


    “逢夏。”


    這句,是最為體貼的警告。


    要她知曉審時度勢,不要在這樣資本家的遊戲裏的妄圖當個一窮二白的莽夫,隻要站在他身邊。


    她便一滴酒都不用喝。


    就連華希也過來扯著她,暗示她多少給麵子喝一點賠罪:


    “愣著幹什麽。”


    “……”


    逢夏今天選了件正紅色的無吊帶的連衣裙,紅調像得到最明豔的詮釋,鋒芒畢露,豔麗而不庸俗。


    粉白的肌膚如上好潤玉,狐狸眼稍稍一睨,恣意的風情盡顯。


    她沒接半分拋過來的暗示,直直問:


    “我喝完,能問件事情嗎?”


    被這麽一看,滿場的聲色似都停滯住幾秒才反應過來。


    “那當然,你喝完的話。”


    話音落下,她便動作利落地倒了三杯滿杯的紅酒,動作絲毫不拖泥帶水,仰頭喝完,利落地將酒杯“啪”的一聲倒扣在桌麵。


    杯壁殘留的紅漬緩慢的交匯粘合。


    “華希,你這新人年紀不大,脾氣是真爽快啊!”


    “來,再坐下接著喝。”


    “我要問事,不坐了。”


    她這句輕飄飄的不坐,好似戳中整場人壓根不存在的臉麵。


    顧澤西移開眼。


    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嘲諷出聲。


    “有什麽事就在這兒說,我也想聽聽是什麽事,值得你個小小藝人擺這麽大的架子。”


    華希給她使眼色:“是啊,夏夏你就坐下說吧。”


    逢夏斂眸笑了聲,她最開始想給華希留的那點麵子也沒有必要了,徑直拉開入門前的空檔座位。


    在她坐下的同時,華希便拿了紅酒杯過來放在她身邊,借機耳語。


    “我等下告訴你,別在這裏鬧。”


    逢夏轉動著高腳杯:


    “這麽多老總都讓我開口說,華姐怎麽能說是鬧呢。


    這圈子的人都有種莫名其妙的征服欲,一旦感覺到自己是高人一等,是高高在上被人睥睨著的。


    那點驕傲無處表達的劣根子,便在這刻顯露無疑。


    “是,你有什麽要求就大膽提。”


    “謝謝張總,那我就問了,”


    逢夏字字都刻意說得慢,發音足以讓在場的每個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華姐,為什麽要改我作品的版權?”


    “我還以為是什麽事兒,這點小事。”華希笑起來,“你一個編舞作品,能獲得這麽大的流量不是好事嗎?你算過沒有,從炒cp開始以來,你漲過多少粉? ”


    隻是為了。


    熱度。


    她在這場商業遊戲裏,微不足道到不如一粒砂礫。


    沒有人關心她什麽作品,她又是誰的女朋友,是怎麽樣的演員。


    隻要夠漂亮、有故事、有熱度。


    哦,還要聽話。


    “隻是一個作品,需要你這麽氣勢洶洶的來找你的老板嗎?”張總看向華希,“你就是太溫柔了,不懂得如何教導手底下的人。”


    “是啊,這要是我公司的藝人敢這麽沒大沒小試試!”


    “妹妹,叔叔我教你兩句,”張總說,“你想要在這個圈子混出頭,就該知道識時務,今天不是你能說話的場合,以後這也不是你該問得話。”


    “給你找一個男朋友,又不是真的讓你被睡了,急什麽?”


    華希好聲好氣的應和著是,低眸斥她。


    “還不過來敬酒賠罪。”


    全場靜得想能聽見外頭風雨欲來的動靜,包括顧澤西,他們每個人看向她的眼神,都在下最明晰的審判——她是任人宰割的魚肉。


    想割幾刀,便在她這副皮囊上割幾刀。


    沒有絲毫反抗的權利。


    她目光掃過華希,腦海裏忽的想起當初,她還在中城的小鎮裏,走投無路露宿街頭的時候。


    當時長夜齧齒啃噬得她遍體鱗傷,千萬家燈火沒找到一片淨土為她而生,她也是這般望著最敞亮的世界。


    那時華希對她說。


    “你長得真好看。”


    “來當我藝人吧。”


    “我砸鍋賣鐵想辦法也一定會供你讀書,我會帶你去看更大的舞台和世界,那裏會有很多人來愛你。”


    “你不用再一個人。”


    “……”


    高樓都市是被紙醉金迷浸染透的,激發出的遠遠隻有人性最強烈的欲望,最本質的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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