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她心情不好就喝這個。


    一瓶熱牛奶,不過是他人生裏最微不足道的一粒塵埃,甚至都不如塵埃。


    那卻是她能擁有的物件裏最好的、是她能給出的所有,是她最炙熱純粹的善。


    那天還是盛夏,南方偶爾會出現一種極端的天氣叫做太陽雨,一邊出太陽、一邊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


    其實並不好受,陽光毒辣,雨要濕不濕的覆在人身上,沿著海岸線還總有陣陣猛烈的海風,頭發隻會把臉糊得像瘋子。


    她問他想不想看更漂亮的海,帶著他走本地人的小門路,投機取巧地帶他跨越海岸邊的圍欄,進入潮起最近的地方。


    濃綠色的海浪層層交疊,密密匝匝的水沫轉瞬即逝,薄霧四起,她的身後是遼遠無所遮擋的碧海長天。


    她就這麽回眸,她說她幫不了什麽忙,隻想讓他的心情好起來,她沒有什麽可以送他開心的,隻能送支舞。


    中二病少女想一出就是一出,讓他用手機播放歌曲,她赤足踏著海水在雨裏給他跳了支舞。


    那時她才剛開始學,其實美感稀缺,全都是天賦。


    隻有身後自帶氛圍感的晴雨天,和那張漂亮的臉能看。


    陽光染燦她濕漉漉的長發和眼眸,在曲終人散之前,他果決地審判她有所圖,她隻是笑著說:


    “希望你的未來前途光明璀璨,一切如願。”


    宋疏遲拿著那瓶被硬塞進來的熱牛奶,想起他不久前看過那本頹唐又沮喪的書。


    【我這輩子遇到我自己感興趣的人都是這樣的,因為我覺得隻有瘋狂的人才是真正的人,他們瘋狂地生活,瘋狂地談話,瘋狂地尋求救贖,渴望同時擁有一切,他們從不厭倦,從不講陳詞濫調,隻是燃燒、燃燒、燃燒,像那些美極了的黃色吐珠煙花,炸成一隻隻蜘蛛,遮住滿天繁星。】


    【你讓我坐在你旁邊,我非常高興,我非常孤獨,我旅行的時間太長太長了。】


    逢夏說她那天跳的舞叫做“怦然心動”。


    舞蹈沒有半點怦然心動的美感。


    可她那支怦然心動的舞。


    十四歲的少年,記了一生。


    作者有話說:


    嗚嗚嗚我永遠善良又百折不撓的女鵝。


    她沒被愛過,也不知道該怎麽回饋愛,所以她給你的,全是她擁有裏最好的。


    是熱牛奶,是海,是一支笨拙剛學的舞。


    是一個小女孩兒最赤誠的表達。


    是宋疏遲一眼喜歡了八年的逢夏。


    注:


    1兩段【】裏的內容是源自《在路上》傑克·凱魯亞克。


    我選段內容結合了兩版譯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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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70章 晉江文學城正版


    ◎“任他怎講隻要與你持續熱吻。”◎


    關於七月三十一號在逢夏的記憶裏, 已經被歲月磨滅成青春時代挨了一場最不過尋常的打。


    翟泓賭輸了喜歡酗酒,嘰嘰歪歪的說要把她買成妓。


    那天逢夏沒忍住, 抄起玻璃酒瓶就往他的後腦勺上砸, 砸的時候想他要是真的死了該有多好,等砸完發現他沒死還活力四射地把她揍了一頓之後。


    傷愈合時,逢夏覺得跟這種人一起死也沒有必要。


    這世界多好啊,有漂亮的山海, 廣袤無垠的天地, 盛夏每天第一道灼熱或是陰鬱的日出, 她還沒有享受過自由的滋味, 不該陪著這種爛人下地獄。


    那天是她第一次到派出所報警, 其實因為年紀太小進去之後沒有人相信,她還聲淚俱下哭了一番。


    後麵的事情她其實不太記得, 好像自己一直想喝熱牛奶再糾結要不要買,然後就送給別人了, 這不過是她平常生活裏最平常的一天。


    記不清長相, 不知道姓名。


    再無後續。


    她那時也怎麽都不會想到如今, 因為一瓶熱牛奶、一片世人共享的海域、一支她拙劣哄人開心的舞蹈而收獲到的玫瑰。


    宋疏遲承擔了她的學費作為那一瓶牛奶的回報, 他能知道她消息的辦法有很多,他像閱讀一本有趣的記實錄在閱讀她的時時更新的人生。


    她好像總是遇到挫折, 再總是獨自爬起來撣灰塵笑著往前走。


    不求人,不求權,不拜神佛。


    即便是在國外研學的日子,他就是無法做到像睥睨他人人生的那般高高在上,翻動過每一頁時傲視淡漠, 幫一次、兩次、三次……


    好像關於他青春期所有波動的色彩、絢麗不可得的畫麵, 熾熱湧動的欲念, 全都來自一個叫逢夏的女孩兒。


    ——“你好,我叫逢夏,相逢的逢,夏至誕生的夏。”


    她抵萬惡。


    /


    大年初四。


    那時候網上的輿論已經平息了不少,大眾扒不出他更多的私人消息,侵犯隱私的基本都以走正規途徑震懾,也沒哪個不怕死的真的敢爆他的料。


    隻是能從路人裏露出一些關鍵詞。


    【lingling小提琴家,京圈貴公子,溫柔矜貴,帥到腿軟。】


    拚接起來,現在的風向倒是變成“她上輩子一定是拯救過銀河”才能配得上這樣的男人。


    連帶著逢夏那些烏七八糟的消息也被下壓,有人聊,卻沒有人真正地敢舞到正主麵前。


    勉強算得了清靜。


    逢夏這幾天沒敢在上網,她並不是會對自己的流言蜚語而感到不適應或者難堪的人,相反,她問心無愧,別人愛說什麽說什麽,說到她不爽了她還敢開麥懟你。


    可最近卻沒有登入到任何社交軟件,她一點、一點也不想看到宋疏遲因為她遭到謾罵。


    她可以忍受很多流言困苦,而他不該。


    心髒總像被人吊在幾千萬裏的高空和深淵不見底的羅刹地獄,反複顛倒俯衝,驚恐會在每一個深夜來襲,而白晝充斥著不安。


    時間每一次交迭,她都難眠。


    大年初四下了很大的雪,天地素白,雪地靴踩下去留下深凹的雪坑,林角落著一盞昏黃的街燈葳蕤,將她停在雪地下的身影拉得頎長。


    她晚上總想出來走走,拿著一把小傘,帶著帽子和口罩遮住臉,聽著嘎吱嘎吱的踩雪聲平靜。


    她不像在中城那樣走神的盯著海麵,而是時不時抬頭看向天空。


    在想到究竟什麽時候飄下的是雨,而不是雪。


    可在飄雪。


    飄的總是雪。


    她失落地垂眸,按著剛才那段路程落下的腳印坑繼續往前走。


    不知是在第幾個來回時,帽子徹底耷拉下來,自己的保密做得太嚴實了,視線範圍內什麽都看不到,就這麽直直地撞上前麵。


    “啪嗒——”


    她手裏的傘下陷入地麵。


    在她腳步虛浮跌到在雪裏之前,腰間倏地攬過力道。


    心髒空拍似的,本能反應就想道歉,話還未出口。


    她從帽簷的罅隙緩慢地往外探,頭頂上那盞逆光自帶氛圍感的街燈落拓出一道熟悉的輪廓,好像一個世紀沒見的眉眼逐漸清晰入骨。


    四目相對。


    她的心跳聲好像在這個白雪皚皚的世界不斷的加速,砰砰作響,一下,又一下。


    猛烈到好像蓋過風雪的聲音。


    他逆著光,背景是飄飄搖搖散落人間的細雪,身形雋立筆直,氣質也依舊是那副遊刃有餘的矜貴公子哥兒。


    眸底暈著淺淡的笑,那點笑意睨過來時便顯得格外的惹眼。


    宋疏遲似是看了眼她掉落在地上的小傘,輕笑了聲。


    “夏夏,下雨不知道打傘,下雪倒是會打傘。”


    北方下雪打傘的少見。


    聽出他話裏的逗弄的意味,逢夏稍頓須臾,目光很呆滯地在他臉上定格了會,又慢吞吞的看著還在飄雪的天空。


    她抬手去捏了捏他的臉,有熱度的,是真的。


    清澈的狐狸眼漾出最燦爛的笑。


    “啊。”


    “是我男朋友。”


    下一秒,她跟小樹懶似的猛地跳到他身上,知道他不會讓她摔,便抵著他的肩窩肆無忌憚地汲取著他身上的氣息。


    是清冽的,木質調縈紆的雪鬆香。


    “你怎麽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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