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芝總算是鬆了一口氣,望著婆婆滿臉討好,“謝謝王妃,芝兒隻盼著能早日侍奉王妃。”


    淮陽王妃頷首,比起嬌憨懵懂的舒筠,她更喜歡八麵玲瓏的舒芝。


    一道格外高曠的笑聲從殿外傳來,眾人聽得是太上皇在笑,不約而同噤聲,回到各家席位處,齊齊朝前方下跪,


    “給太上皇請安,給陛下請安。”


    廊外風聲鶴唳,殿內燈芒絢爛。


    光影交錯中,一道明黃的身影陪著太上皇款步行來。


    滿殿的喧嘩與熱鬧褪不去他眼底的清霜。


    事實上這數月裴鉞並不清閑,先是錦衣衛查出那士子撞鼓的背後主謀,為禮部一名主事,而這禮部主事背後是何人,裴鉞心知肚明,殺一儆百,一時刹住朝廷立妃的呼聲,就連太上皇和太皇太後也不再提。


    恰恰東海倭寇作亂,裴鉞移駕通州行宮,一麵主持抗倭事宜,一麵刻意將朝堂中樞轉移去通州,有意借此機會削弱中書省的職能,偏生李轍有把柄落在他手裏,不敢輕舉妄動。


    前不久抗倭大勝,太上皇三道手書逼他回京過中秋。


    太上皇在山呼跪拜中與裴鉞一道坐在上首,順帶將一封擬好的聖旨遞給他,


    “呐,你侄兒相中了一女子,是你長兄做的媒,你長兄眼光極叼,等閑人入不了他的眼,必定是個不錯的姑娘,你待會給他蓋上印璽,也算是你身為長輩給晚輩的恩典。”


    裴鉞麵如尋常接過聖旨,往身旁一擱,隨後抬目望向底下烏泱泱的人群,揚聲道,


    “平身。”


    跪在角落裏的舒筠,聽到這略帶熟悉的嗓音,心猛地一揪。


    作者有話要說:  下麵修羅場來啦


    第17章


    這嗓音很像七爺。


    怎麽可能?


    舒筠第一反應是幻覺。


    前麵的人已窸窸窣窣站起,唯獨她跪著不動。


    臨川王妃看她呆傻,心中頓生嫌惡,那長嫂大約是把自己不喜歡的媳婦塞給她了,全京城那麽多名門貴女,兒子怎麽偏生就看上她?


    臨川王妃眼不見心為淨,將目光挪開。


    裴彥生見舒筠不動,彎腰欲去扶她,悄悄道,“筠妹妹,陛下說平身,你快些起來。”


    “哦....”舒筠腦中嗡嗡作響,全部意識已被前方的說話聲吸引,又一道隱約的嗓音夾著嘈雜傳來,帶著磁性儒雅。


    舒筠心開始不受控地猛跳,手撐著膝蓋慢慢直起腰身。


    前方人頭攢動,舒筠站在人群中並不起眼,她抬目朝聲音來源的方向望去......


    燈火惶惶中,一張格外明俊的臉映入眼簾,璀璨的燈芒被風搖落,如水光從他麵頰一幀幀漫過,他仿佛被浸潤在時光裏,美好得觸不可及。


    隔得遠,她並不能一眼確認,隻是每多看一眼,每過一刹那,那張臉與記憶深處的麵容便無限重合,一如初見那晚,驚為天人。


    “咣當”的一聲,手中那個厚重的金鐲子應聲而墜,舒筠膝蓋發軟幾乎力竭地往地上栽去。


    周身異樣的目光瞬間湧過來,前後左右的身影將她圍在正中,給了她一個暫且呼吸的空間,舒筠大口大口喘著氣,脊背冷汗淋漓。


    不可能的,怎麽會呢?


    七爺怎麽成了皇帝?


    皇帝不是端肅英武,跟神明一般令人無法仰視嗎?


    一定是弄錯了。


    無邊的恐懼和驚惶幾乎要將她給淹沒。


    臨川王和王妃見舒筠失手摔斷了那個金鐲子,臉色瞬間大變,王妃更是麵色鐵青,


    “你怎麽如此不穩重?”見周遭妯娌姑嫂均在看她笑話,臨川王王妃氣得麵頰抽搐。


    裴彥生也被舒筠的失態給弄懵了,瞅見父母滿臉怒容,忽的靈機一動,迅速將那金鐲子給撿起一骨碌塞入袖口,笑嘻嘻道,“碎碎平安,碎碎平安,母親不要介懷。”


    王幼君隔得近,連忙撥開人群上前將舒筠給攙起,一麵朝臨川王夫婦露出歉意的笑,一麵挨著舒筠耳根低聲提醒,“你怎麽了?這可是皇宮,上麵坐著太上皇和陛下呢,你給我機靈點!”


    舒筠眼珠子慢騰騰轉過來,茫然望著王幼君,尾音發顫,“上麵坐著的那個真的是陛下嗎?”


    王幼君嗔了她一眼,“見了陛下嚇成這樣?快別說胡話,去跟你未來婆母認個錯。”


    舒筠雙肩不由自主地輕顫著,暗自掐了掐手腕,逼著自己冷靜下來。


    不能自亂陣腳。


    她垂下眼來,走到臨川王夫婦跟前,低聲道罪。


    這等場合,臨川王夫婦已無心與她計較,隻有心無力地擺擺手,以示不滿。


    裴彥生在一旁細細寬慰,舒筠如木魚一般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如若那人真的是七爺,她身上擔著的罪名可不輕。


    隻是她何時經曆過這樣驚世駭俗的事,腦子混沌一片,壓根不知作何反應,一雙水眸驚慌失措,含著水光,仿佛下一瞬就要哭出來。


    這邊的動靜畢竟不小,被那頭太上皇給注意到了。


    他老人家抬著眼往這邊瞥來,揚聲道,“彥哥兒,帶著那孩子上前,讓祖父瞧瞧。”


    舒筠脊背登時一涼,整個身子繃得緊緊的,下意識往那個方向瞥去一眼,卻見那人側著身正與身邊的內侍交代什麽,


    怎麽辦,怎麽辦?


    到了這個地步,婚事已無關緊要,重要的是她該如何全身而退?


    她雙手扣緊了衣裙,彷徨無助。


    等等,他會不會已經忘了她?


    都過去半年了,他後宮佳麗三千,見一個便可喜歡一個,怎會記得她是哪根蔥?


    舒筠深吸一口氣,將那顆慌亂的心給吞下去,仿佛是給自己注入信心,她篤定地點點頭,方朝裴彥生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世子...”


    “不怕,隨我來。”裴彥生往前引路。


    幾乎所有視線都罩了過來。


    燈芒在她眼底輕晃,驚懼也隨之蔓延至四肢五骸,舒筠麻木地挪著步子,跟了過去。


    近了,更近了。


    餘光處,那人視線緩緩往這邊轉來。


    舒筠心險些跳入嗓子眼,她屏住呼吸不敢用力,生怕驚動他,更是埋下頭額,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下一瞬視線便輕描淡寫地挪開了。


    舒筠心情隨之起伏,仿佛是溺水之人尋得一線生機,鬆了一口氣。


    就這麽跟在裴彥生身後來到太上皇跟前。


    太上皇坐在紫金蟠龍座西側,宮人往這裏安置了一高腳紫檀羅漢床,老人家穿著對襟壽字紋的厚褙子,盤著腿舒適地坐著,目光落在舒筠身上,帶著溫和。


    “給皇祖父請安。”裴彥生先跪了下去,又回身扯了扯舒筠的衣角。


    這時,舒筠明顯感受到那道視線銳利地盯了過來,她一嚇,就這麽撲跪下去,很想開口請安,嗓子卻跟黏住似的,怎麽都發不出聲音,她幹脆伏地不起。


    太上皇看著伏跪在跟前的小姑娘,她穿著水紅對襟通袖長褙,跟一隻嬌豔的粉蝶似的匍匐在地,即便隻是一道背影,也能想象她柔美的模樣。


    “抬起頭來,讓我瞧瞧。”


    舒筠頓了片刻,木木抬起臉,長睫輕輕覆下,任由太上皇打量,餘光裏,明黃的衣擺被燈芒映得格外刺眼,棱角分明的臉似乎看著這邊,又似乎不在意,即便如此,他依舊像是一個發光源,燙得她麵頰生煙。


    太上皇一眼被她的相貌給驚豔,撫了撫裴彥生腦瓜子,


    “你這孩子有福氣,從哪尋來這麽標致的媳婦。”


    話落,卻聽得那頭侍奉在皇帝身側的劉奎輕咳一聲,太上皇狐疑地瞥了他一眼。


    裴彥生撓了撓後腦勺,樂得直笑,這會兒倒是聰明了,奉承道,


    “孫兒是托了祖父的福。”


    太上皇更高興了。


    換做旁人此刻定是害羞不已,而舒筠幾乎一動不動,臉上也沒有任何反應。


    太上皇也不惱,往裴鉞的方向指了指,“賜婚的聖旨祖父已給了你皇叔,快,帶著人家姑娘去給你皇叔磕個頭。”


    裴彥生眼眸亮晶晶的,喜不自禁道,“孫兒謝祖父恩典。”


    旋即試圖去拉舒筠起身,而這一回,舒筠卻比他反應更快,急忙起身往後退了一步。


    裴彥生笑吟吟引她來到皇帝跟前,


    “筠妹妹,快些給皇叔磕頭。”語氣格外溫柔親昵。


    舒筠也不知是驚嚇過度,還是已破罐子破摔,臉上反而沒了任何波瀾,機械似的挪至裴彥生身側,目光隻定住那片象征帝王身份的明黃衣角,擠出一個脆生生的笑容,


    “給皇叔請安。”


    雙手覆在冰冷的地磚時,舒筠意識一瞬回籠,


    不對,她為什麽要喚他皇叔,不應該喚陛下嗎?她還沒嫁給裴彥生呢,舒筠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子,絕望地一頭磕在地上。


    裴彥生似乎很滿意舒筠的表現,高高興興跪了下來,眼梢含著祈盼,望向龍案後眉目深邃的男人,


    “皇叔,侄兒心悅舒家三姑娘,還請皇叔賜婚。”


    裴鉞指節分明的手緩緩往聖旨一按,發出一聲呲響。


    作者有話要說:  今晚零點入v,萬字更新,求寶寶們支持。


    接檔文:《被迫嫁給首輔後》(先婚後愛)


    簡介:沈瑤自小不得父母喜愛,拖到十八歲方議親,一日出席宴會,因生得花容絕麗,一眼被當朝太子給看上,太子欲納沈瑤為良悌,沈家世代書香傳家,驟然出個妾室有辱門楣,太子亦得罪不起,沈家夫婦一合計,便謊稱沈瑤是夫婦所收之義女。


    沈瑤給氣笑了,她這寧折不彎的性子,豈可與人為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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