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由不得你。”幾次三番的被忤逆,皇帝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即日起,庭王禁足府中備婚,半月後完婚,不得有誤!”


    “還跪著做什麽?”皇上開口時幾乎咬牙切齒,隻是景庭眼底卻閃過了一抹嘲諷。


    如若卿羽隻能為側妃,那庭王府正妃空懸又如何?


    “王爺,請!”話音剛落,便見兩個錦衣衛從外頭進來,景庭也沒再多說什麽,抬腳便走了出去。


    起身的瞬間,他額角的血順著臉頰滑落,滴到地上,綻開一朵朵血梅,可他卻置若罔聞。


    不過隻是為了一個薑卿羽,值得他這般相護?


    皇帝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可看著地上的血跡,到底還是心軟了,恨恨地踹了腳何福寶的屁股,“去傳禦醫!”


    京兆府,獄中。


    柳如眉早被定了罪,押去了死牢,而薑以天跪著接過了聖旨,眼底的恨意漸漸彌漫上來。


    皇上竟然罷了他的官!這和殺了他有什麽分別?


    “勞煩公公,下官……草民多問一句,小女如何?”薑以天恭敬地接過了聖旨,改口的瞬間,幾乎用力到指節發白。


    “相爺且安心,罪不及出嫁女,隻是……”李德全隻道他是擔心薑卿羽,便開口安慰了一句。


    “隻是什麽?”聞言,薑以天的神色陡然一沉,眼底驟然多了幾分期待。


    可去他的罪不及出嫁女!他巴不得薑卿羽越慘越好!


    “相爺既已告老還鄉,不再是官身,薑氏自然也不好再為正妃,聖上仁慈,便將她降為側妃,又賜婚唐家長女為嫡妻。”李德全話鋒一轉,即便如今薑以天隻是庶民,可他到底也沒有太落井下石,開口式的態度也算得上恭敬。


    話音剛落,便見薑以天陡然鬆了一口氣,眼底也多了幾分笑意,“多謝公公。”


    唐千音他自然是知道的,知書達理,端莊大方,在京城貴女中也算得上是一號人物,原本是皇後中意的太子妃人選,如今竟是賜婚給了庭王?


    嗬,如此也好。


    走出牢門的瞬間,薑以天突然就覺得外麵的陽光有些過於刺眼,下意識地抬手擋了一下,朝前走出了幾步。


    越過拐角,外頭便是一條狹長的巷子,鮮有人來往。


    可今日,麵前卻多了一個白衣勝雪的少年。


    他戴著帷帽,背著一把竹傘側身而立,站得筆直,見他過來,方才轉過了身。


    薑以天的步子一頓,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他背上的那柄竹傘。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那柄竹傘有幾分眼熟,隻是一時之間,倒也想不起來。


    “相爺,哦不,現在應該是稱薑公。”見他的目光在竹傘上來回,林初墨冷笑了一聲,眼裏滿是嘲諷,可開口是卻絲毫不顯,“借一步說話。”


    分明是邀請,可從他嘴裏說出來的時候,卻沒有絲毫拒絕的餘地。


    即便是帷帽遮著,薑以天也能想象到他此刻的張狂,他心裏陡然多了幾分警惕,下意識地朝周圍看了看。


    四顧無人,也就是說,他確實無法拒絕。


    “不知閣下過來,所為何事?”薑以天故作鎮定地朝前走去,可到底和他隔開了幾步的距離。


    “自然是來幫你的。”林初墨嗓音清潤,絲毫聽不出異樣,因著帷帽遮掩,薑以天自然也看不見他眼底的嘲諷。


    “薑某與閣下素昧平生……”薑以天的話還沒說完,便被林初墨一聲輕笑打斷,“可在下,卻與薑公有共同的敵人。”


    林初墨嘴角輕勾,朝著薑以天轉身時,神色玩味,“顧清。”


    “你到底是誰?”薑以天神色一沉,雖然還是警惕的沒有上前,卻略帶了幾分試探地朝著皇宮的方向抱了抱拳,“那位的人?”


    “薑公隻需要知道,在下是奉命來幫你的人。”林初墨眼底冷意更甚,不置可否。


    可轉身的瞬間,眼底的殺意一閃而過……


    庭王府門口,薑以天換了一身布衣,整個人看起來寡淡了不少,隱隱還有幾分落魄。


    是以當他走到門前時,外頭的侍衛不僅沒有認出他,甚至還把他當成了先前救濟過的難民。


    “足下沿長安街向前走去,在第二個路口左拐,便有粥棚。”侍衛好心開口提醒,可話一出口,薑以天的臉色陡然黑如鍋底。


    他堂堂丞相,竟被當成了難民?


    “這位小哥,在下乃先丞相薑以天,煩請通傳一聲,請薑側妃出來見我。”薑以天一張臉陰沉如水,開口時卻刻意咬重了“側妃”這兩個字,就仿佛這樣,能讓他煩亂的心緒得到紓解一般。


    隻是下一秒,侍衛的臉色也難看了幾分。


    “足下稍候,屬下這就進去通報王妃一聲。”他開口時卻越發提高了聲線,也像他一樣,特意咬重了王妃二字,似乎是生怕他聽不清一樣。


    王妃永遠是他們的王妃,旁的人,無論是誰,他們都不認!


    明顯地感受到侍衛態度的差別,薑以天心裏越發不平衡,卻還是極力忍著,直到侍衛一個人出來,直接把他攔在了門外。


    “抱歉足下,王妃說了不見。”


    “她敢!我是她爹!”薑以天頓時爆發了,額間青筋暴起。


    “王妃說了,她沒有這般不忠不孝的父親。”可下一秒,侍衛的眼裏更多了幾分欽佩。


    果然是王妃,就連他要說些什麽都預料到了!


    話音剛落,薑以天險些吐血三升,怒極反笑,接連說了三聲好!


    顧清都還沒翻案,她就敢這麽明目張膽的不認他!當真以為宮裏頭那位不敢動她?


    “你去告訴她,我這裏有她想要的東西。”他冷哼了一聲,揚了揚下巴,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說著就一把推開了兩人,朝裏走了進去。


    “還愣著做什麽?薑側妃會請我進去的。”見侍衛上前攔他,薑以天神色更冷,多年積攢的官威一抖擻,倒確實把人唬住了。


    不出片刻,薑卿羽果然讓人把他帶到了花廳,隻是開口時卻毫不客氣,“有話直說。”


    她神色淡淡,看向薑以天的時候就像是看著一個陌生人一般。


    “放心,隻說幾句就走,不會耽誤薑側妃。”看著她那張酷似蘇蕙的臉,薑以天此時隻覺得惡心,眼底的怒火熊熊燃燒,幾近燎原。


    蘇蕙當真是好算計!竟讓他替顧清養了十五年女兒!


    可如今,既然他落魄至此,那薑卿羽自然也不能好過!


    “你當真以為僅憑我一封漏洞百出的信,便能定罪?你以為當年盛極一時的左章因何獲罪?你以為我如何能安養天年?”薑以天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再開口時,神色裏滿是嘲諷。


    說著,他還滿臉得意地看著薑卿羽,果不其然見她的臉色微變,薑以天越發得意地揚了揚下巴,宛如一隻鬥勝了的公雞,又下了一劑猛藥,“顧清的事,從頭到尾都是君上授意。”


    薑卿羽的眼神陡然一變,這些日子積壓在心底的事陡然爆發,頓時壓得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有勞薑公跑這一趟,隻是這些,本宮先前便知道了。”薑卿羽強壓下心緒,神色淺淡,笑著看他。


    “信不信由你,言盡於此,告辭。”見她笑得淡然,薑以天還當她是不信,突然心裏便有些沒底,隻是一想起方才那少年說的話,這才像是心定了幾分,直了直腰杆。


    薑以天走出了幾步,才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腳步一頓,笑容陰險,又補了一句,“哦,對了,我已向聖上稟明了你的身世。”


    薑卿羽的瞳孔這才驟然一縮!


    他一離開,她便像是渾身脫了力似的,直接跌坐在了石凳上。


    從聖旨下來的那一刻,她便隱隱有些猜測,可如今聽到薑以天直接說出來,就像是一根導火索一般,將她原本就煩雜的心緒陡然引爆!


    “到底是誰要他的命,阿羽,你該清楚的!”


    先前在越州時那人說的話陡然浮現在了腦海裏,就好像是一道魔音一邊,纏得她喘不過氣來——


    當年的事,無論是左章還是薑以天,都不過隻是棋子罷了。


    若真是積怨至此,即便她的身世隻是捕風捉影,也寧可錯殺。


    先是降為側妃,再然後呢?若是夫君和他對上……


    不斷深想下去,薑卿羽的臉色又頓時差了幾分,連帶著身子都有些輕顫。


    可還沒來得及等她想清楚,便見蘇辭一臉焦急地跑了過來,就像是特意來印證她的猜測一般,“王妃,王爺受傷了,您快過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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