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竹子回到青玉山莊的時候,已是兩日後。


    林初墨執筆作畫時,眉眼溫柔,眼底還噙著一抹笑。


    而他筆下,薑卿羽素手拈著一枚銀針,陽光落下的瞬間,銀針反射著耀眼的光,可卻不及她眸中的光彩萬一。


    他細細勾勒著她的青絲,落筆細致。


    就差這一副,便能掛滿整個畫室了。


    一想到這裏,林初墨的神色越發輕鬆了幾分,渾身的戾氣陡然一收,便渾然一個翩翩佳公子的模樣。


    算了算時間,若是快的話,今日阿羽也就該回來了——多半是哭慘了被帶回來的。


    是以,他當看見竹子一個人進來的時候,也毫不奇怪,淡然開口的瞬間,聲線清潤,如清風拂竹,“阿羽去休息了?”


    “公子……”隻是竹子的神色卻陡然一變,開口時也多了幾分欲言又止,“少主沒回來。”


    林初墨的動作一頓,順勢抬眸時,竹子立馬就跪了下來,硬著頭皮將剩下的一股腦兒的全說了,“少主妙手回春,救回了景庭,還製成了天息丸。”


    嗬,他的阿羽,竟真能從閻王爺手裏搶人?


    林初墨眸色幽深,唇角輕勾的瞬間,眼底神色複雜至極,半晌都沒說話。


    直到狼毫上的墨已凝珠,陡然滴落在宣紙上的輕微響動,才將林初墨的思緒拉了回來。


    他順勢低頭看了一眼,那滴墨正巧落在她的衣襟上,不偏不倚地蓋住了他剛斜斜勾勒出的那一支木蘭。


    一筆不慎,滿盤皆輸。


    “這幅畫毀了,燒了吧。”他的眼底陡然多了幾分嘲諷,隨意擱了筆,便收斂了神色。


    隻是竹子知道,他越鎮靜,就越危險。


    果不其然,下一秒林初墨便饒有興致地看了他一眼,“江南私鹽一事,那三筆贓銀的去向,至今還毫無頭緒吧?”


    “把賬簿送去給阿羽,順便,提醒一下二皇子。”見竹子離開,林初墨這才低頭看下那副畫,那一處墨漬極為惹眼,輕易便激起了他的怒火。


    他神色微動,不過片刻,便抬腳走了出去,翻身上馬的動作瀟灑恣意,他遙遙的看了眼京城的方向,神色玩味……


    二皇子府,景煜宿醉醒來時,地上滿滿當當地跪了一地的心腹,一個個神色惶恐,可一句話都不敢說。


    “都跪著做什麽?也盼著本殿薨了不成?”他原本心情極好,前日直接醉了過去,這一睡,便到了今日早上。


    對外宣稱卻是傷心過度,哭暈了過去,這才借故沒有去景庭的靈堂——


    畢竟去了靈堂,是得行禮的。


    即便景庭是唯一一個剛出生便封了王的皇子,可畢竟生母位分低下,又無母族依仗,地位低下,如何受得起他的禮?


    “二殿下,出事了!”喜子急的早已出了一身汗,見他醒了便連忙送上了一碗醒酒湯,見他端著碗一飲而盡,這才將這兩日的事情都細細說了。


    “什麽?”景煜猛然起身的瞬間,一雙眼頓時危險的半眯了起來,隨手將手裏的碗一砸,不偏不倚地落到了喜子身前。


    碎瓷四濺,陡然劃傷了他的臉頰,若是再用力一分,怕是他一隻眼就直接廢了,他連忙出聲,“殿下息怒!屬下還查到一件事。”


    “說!”景煜的胸口劇烈起伏,冷冷地斜睨了他一眼。


    “庭王府的側妃這幾日似乎不安穩。”喜子的嘴角陡然勾起,滿臉算計。


    見他這副模樣,景煜哪裏還有什麽不清楚的,輕笑出聲,“本殿最是憐香惜玉,怎舍得佳人孤軍奮戰?喜子你去,幫她一把。”


    “是,屬下明白!”喜子行了一禮便退了出去,頷首的瞬間,他臉頰上的血跡鮮紅妖冶,極為瘮人……


    同濟堂。


    薑卿羽和景庭就像是約好了似的,一連昏睡了兩日,誰都沒有睜開過眼。


    不過兩人脈象沉穩有力,孫老也就放了心,這兩日把那些珍稀藥材搬的差不多了,自然通體舒暢!


    隻苦了江楓,宮裏貴人不少都是要進補的,如今這太醫院都幾乎被搬空了,藥材的缺口可是極大。


    他一臉欲哭無淚地讓人叫了許忻過來,滿臉憂色地小聲嘀咕,“你說,一下子少了這許多珍稀藥材,可有法子補上?”


    太醫院的藥材置辦一向是由許忻負責的,可距離上一次采購也不過隻隔了月餘。


    “那兩位竟是把整個太醫院的藥都用空了?”許忻頓時滿臉震驚,抬手朝著手術室的方向指了指。


    江楓的眼神瞬間複雜了起來。


    那必然是不能的。


    隻是他能說這藥材是被師兄洗劫一空的嗎?


    他自然不能,也不敢啊!


    “無妨,我親自去一趟越州問問。”見他一臉為難,許忻歎了口氣,擺了擺手。


    手術室裏,孫老笑眯眯地又端了十幾碗黑糊糊的藥進來,頓時讓白桃和孫瑾兩人眼皮一跳。


    “孫老,這藥會不會太多了……”白桃有些擔憂的看了眼自家王妃,“這兩日王妃都胖了。”


    這兩日,王妃一天喝下去的少說也有幾十碗湯藥,雖說這臉色確實是好了不少,可也肉眼可見的圓潤了幾分。


    若是王妃醒來了,見自己胖了……


    白桃的身子不由得輕顫了一下,就像是求救似的看了眼孫瑾。


    “是啊父親,這過猶不及啊。”孫瑾耳根微紅,下意識地開口,可下一秒,卻被孫老狠狠地瞪了一眼。


    “你們兩個小孩子家家的懂什麽!”孫老忿忿地吹了吹自己的胡子,而後將托盤上的藥一分為二,語氣霸道的絲毫不容拒絕,“還不快過來拿藥!”


    於是下一秒,兩人略帶了幾分無奈地各自端了一半,分別給兩人喂了下去。


    眼見著邊上的藥碗都堆成了一摞,白桃小心翼翼地拿起布替她擦了擦嘴角。


    “王爺和王妃什麽時候才能醒來呢?”她心裏這麽想著,嘴上也就這麽問出了口。


    “別急,如今至少與性命無礙。”孫老還沒來得及接口,孫瑾便率先一步放了碗,滿臉認真地看了她的背影。


    隻是等她循聲回頭時,他卻飛快地錯開了視線,若是仔細看去時,耳根還染上了幾分薄紅。


    將兩人的互動盡收眼底,孫老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麽,眼底飛快地閃過了一絲促狹,笑得眉毛都有些飛起來了。


    裝模做樣地兩人周圍都繞了一圈,而後輕手輕腳地便退了出去。


    隻是當他離開時,暗處有一個身影,提著一個食盒,悄咪咪地溜了出來,而後正大光明地走了過來。


    “給小孫大夫送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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