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流成河,屍骸遍地。


    這場廝殺足足持續了大半個時辰。


    到最後,城門前隻剩下了謝景行和四個叛賊。


    雙方都已是精疲力竭,大口的喘著氣,拿著兵刃相互對峙著。


    而城外,隻剩了虎子一人,即便是渾身浴血,卻還是咬牙硬撐著!


    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破城!”東丹叛賊眼見著隻剩了他一個,氣焰越發囂張!


    “殺!”


    “誓死守城!”城外,虎子怒吼出聲,聲調高昂!


    城內,謝景行越發握緊了手裏的劍,神色凜然!


    雙方人馬瞬間廝殺成一片。


    “駕!”城外十裏,景庭策馬直接淩空而起,一馬當先,馬踏飛沙,驚起塵土萬千。


    定北王軍隨後趕到,鐵騎之下,不過須臾之間,便迅速扭轉了戰局。


    “快開城門!”蘇沐緊隨其後,越過眾人,不管不顧地朝著城門而去,他幾乎是跌下馬的,渾身發顫,明知不可為,卻還是奮力推著城門。


    可此時城裏守城軍卻再無一人。


    景庭神色微動,策馬朝前,赤霄出鞘,城門上的鐵閂應聲而斷!


    “謝景行!”城門剛開了一條縫,蘇沐便迫不及待地衝了進去。


    可麵前的一幕卻讓他的瞳孔驟然一縮!


    謝景行渾身染血,一手緊攥著沒入自己體內的四把長槍,一手猛地揮劍,直取四人項上人頭!


    終於,那四人齊齊倒在了他的麵前。


    而身後,城門大開,援軍已至。


    “小沐沐,我等到你了。”謝景行循聲回頭,在看到蘇沐逆光而來的那一瞬間,神色一鬆,他笑著朝蘇沐伸出了手,語氣隨意而熟稔。


    可若是細細聽去,卻分明多了幾分不舍。


    蘇沐幾乎是瞬間便紅了眼眶,他闊步上前,緊緊握住了謝景行的手。


    看著兩人交握的手,謝景行眼底的笑越發明媚。


    可下一秒,他便猛然朝外吐了一口血,身子就像是風中的飄絮般,陡然失了力氣,直直朝前倒了下去!


    “謝景行,我不許你死!”蘇沐眼底淚意洶湧,瞬間便將人抱在了懷裏。


    “蘇沐,別哭。”謝景行抬手拂去了他臉上的淚,依舊是笑著。


    從前,他恨天下人負他,這三年裏也算是惡貫滿盈。


    可後來他幡然悔悟,如今這結局,於他而言,也算是死得其所。


    隻是他到底舍不下蘇沐。


    謝景行心底泛酸,聲線裏也染上了幾分哽咽,指尖摩挲間,滿是不舍,“你從前,都是叫我阿行哥哥的。”


    謝蘇兩家也算得上世交,小時候,蘇沐總是喜歡跟在他後麵,拽著他的衣袖,喊他阿行哥哥。


    聲聲入耳,他便再也忘不掉了。


    當少年時的蘇沐和麵前之人身影重疊時,謝景行隻覺得有一道光從他身上透了過來,而後,有人喚著他,“阿行哥哥。”


    一如從前。


    夠了,如今這樣,他此生足矣。


    “若有來生,我一定長命百歲……”一定走在你後麵。


    隻是後麵半句話還沒來得及說完,謝景行便笑著閉了眼。


    恍惚中,他的麵前似有火光閃過,烈焰燃燒中,是他父親的身影。


    他終於記起來了,那日父親怕天花傳染大家,是自己走進火中的。


    他也終於想起來,父親被當眾燒死時,說的下半句是什麽。


    他說,好好活下去,若兩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義。


    原來,父親從來不曾想過報複。


    此刻,他終於明白了。


    還好,終不逾誌。


    謝景行臉上的笑容越發擴大了幾分,他的手垂下來的瞬間,蘇沐喊得撕心裂肺,“阿行哥哥!”


    可即便他怎麽叫喊,謝景行都沒有回應。


    蘇沐就一直這麽抱著他坐在地上,任憑周圍兵刃喧囂,卻不曾挪動半步。


    他抬手拂過謝景行衣襟上那一簇梅枝,原本不過零星三朵,可如今,鮮血點就,梅開滿枝。


    定北王軍很快控製住了東丹叛賊,一行人直衝皇宮而去。


    薑卿羽隨後趕到時,便見蘇沐抱著謝景行,神色木然,眼神渙散。


    她神色微頓,連忙上前。


    “表妹!救他!你快救他!”一見她過來,蘇沐的眼神這才亮了起來,聲線滿是哽咽。


    可薑卿羽伸手探了探他的脈象,心底一緊,眼神也頓時複雜了起來。


    六脈全無,縱是神仙也難救。


    “置一副金絲楠木,讓他好走些吧。”薑卿羽開口時有些艱難,話音剛落,便見蘇沐的神色陡然暗了下去。


    謝景行,真的拋下他了。


    見他這樣,薑卿羽雖是不忍,可如今內亂未平,叛賊當前,她隻好強壓下了心緒。


    “三七,你留下。”她轉頭吩咐了一句,便翻身上馬,直奔皇宮而去。


    皇宮早已是一片狼藉。


    禦林軍折損大半,三十定北王軍如今隻剩了十七人,卻還是死死擋在乾清殿門口,宛如一道銅牆鐵壁,非死不可讓!


    乾清殿內,皇帝端坐在龍椅之上,耳聽著外頭越發激烈的廝殺,神色淡然至極。


    景煜卻隻是躲在暗處,觀察著周圍的形勢,眼見著那一炷香幾乎燃盡,可青玉閣和東丹卻依舊沒能進入乾清殿。


    他的神色陡然一變,雖是不甘心,卻還是率先喊叫著,衝了出去,“護駕!”


    話一出口,他便手起刀落,砍下了一個人頭!


    喜子跟在他身後,也是殺瘋了!


    林初墨站在宮牆上,眼見著景煜選擇明哲保身,眼見著定北鐵騎從宮外飛馳而來,又眼見著薑卿羽縱馬追來,不禁神色微冷,“撤!”


    他聲調幹脆,絲毫不拖泥帶水。


    青玉閣之人也毫不戀戰,瞬間便抽離了大半!


    見狀,牧野也連忙追了上去。


    即便是鮮血遍地,可他身上卻依舊沒有沾上分毫,依舊是那副妖孽至極的模樣。


    他的輕功身形飄逸,比之林初墨竟是更甚一籌,不多時便同他並肩而行。


    “大王子藏拙這些年,當真是不容易。”林初墨側眸看他,幾個淩躍間便出了城,隻是誇了一句,也不曾開口趕人。


    牧野卻隻是勾唇冷笑,並未搭話。


    若不是敗他所賜,東丹如今也不至於淪落至此!


    他回眸看了眼丹朱,聲線微沉,“去把紫煙帶出來。”


    丹朱身形一動,飛快地朝著東丹使館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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