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入子時。


    黑狼在林中穿梭,漆黑的身影幾乎隱匿於夜色中。


    惜若手裏拿著小小的火折子,借著微弱光亮照亮前路,小心的往山上走。


    山上林木密布,就連月光也沒辦法穿透。


    她沒有黑狼絕佳的夜視能力,為了避人耳目也不能用火把,隻能這麽深一腳淺一腳往山上走。


    黑狼早就習慣了這條山路,左右橫跳,一會兒把惜若引到山間清泉,一會兒引到絕壁之上,走上兩步就得停下來等一等惜若。


    “嗷!”黑狼看著惜若有些嫌棄,兩條腿走路就是麻煩,哪有四條腿走路快。


    想不到她有一天竟然會被一隻狼嫌棄!


    惜若心中鬱結,加快了腳步,一腳踏在青石之上,腳下一滑,身子便不受控製朝一側倒去。


    明燁手疾眼快,一把扶住惜若肩膀,幫她穩住身形,“小心。”


    他聲音還有幾分艱澀,發音不是特別標準。


    自從想起自己的名字之後,明燁就不在四隻腳走路,學著惜若兩條腿走路,開始用她能聽懂的語言說話。


    夜色黯淡,惜若借著月光看向明燁,毫不意外看到他再次爆紅的麵色。


    明燁鼻子動了動,惜若身上好聞的香氣直往他鼻子裏鑽,忍不住想要湊近聞清楚。


    他又聞到什麽味道了?


    惜若心中一慌,逃一般跳開兩步,“本郡主自己會走。”


    堂堂定北將士,走個山路都差點摔倒,說出去還不得被人笑掉大牙?


    “這件事不許說出去。”惜若捂住心口,奇怪了,她心慌什麽?


    明燁看著空空的手掌,心裏也好像空了一角,有些失望,聽到惜若的聲音,下意識回答說,“好。”


    惜若說什麽他都想答應,這一次也不例外。


    那就好那就好,她的名聲還能保住。


    “明燁。”惜若拍了拍心口,看到明燁盯著手掌,湊過去看了看,“你掌心裏有什麽東西嗎?”


    為什麽明燁一直盯著看,難道有刺紮進去了?


    惜若眉頭微微一蹙,抓住明燁的手,借著火折子的光檢查明燁的掌心。


    這家夥習慣了四條腿走路,要是有東西紮進去就麻煩了。


    狼族畏懼火光,火折子靠近,明燁下意識想躲,可看到惜若認真的神情,他又把想法壓了下來,由著惜若靠近。


    黑狼以為惜若要傷害狼王,露出了陰森的獠牙,朝惜若靠近了幾步。


    下一刻,明燁警告的目光就落到黑狼身上,不允許它再靠近。


    黑狼停住了腳步,仿佛受了委屈,耷拉著腦袋,發出低低的“嗚嗚”聲。


    惜若手中動作一頓,看了黑狼一眼,“它怎麽了?”


    “怕黑。”明燁說話本身就慢,說起謊話來也是麵不改色,不滿惜若的目光被黑狼吸引走,鬧脾氣一般動了動手。


    “別動!”惜若抓緊了明燁的手掌,明燁瞬間老實了,不再亂動。


    黑狼在夜色中行走,步伐穩健,哪裏會是怕黑?


    惜若懶得吐槽明燁的回答,再次認真檢查明燁掌心,誠懇地說:“明燁,以後不會撒謊就不要開口了。”


    明燁瞪了黑狼一眼,要不是因為黑狼,他怎會被惜若訓斥?


    黑狼心裏委屈卻也不敢反駁,索性趴在地上,搖著毛茸茸的大尾巴,不敢發出聲音。


    “好。”明燁滿意收回目光,反正惜若說什麽他都會答應。


    “另一隻手。”惜若說。


    明燁把另一隻手遞給惜若,由著惜若翻看。


    她的手掌軟軟的,明燁眯起眼睛,似乎又聞到了好聞的香氣,低下頭湊近幾分。


    “沒有受傷就好。”惜若說著抬頭,明燁來不及退開,腦袋猛地撞到他的下巴,發出“砰”地一聲。


    她是撞到石頭了嗎?


    惜若被撞得頭眼發暈,眼前景象飄忽,想要看清眼前景象,明燁的臉就在她眼前放大。


    “疼不疼?”明燁兩隻手捧著惜若的腦袋,左右檢查一番還是不放心,深吸一口氣,沒有聞到血腥味,一字一頓地開口說:“我錯了。”


    “別靠的這麽近。”惜若本就腦袋發暈,明燁靠的這麽近,兩個人呼吸交織在一起,分不清你我,實在是太曖昧了。


    她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我錯了。”明燁退開幾分,雙手仍是捧著惜若的腦袋,一字一句都說的艱澀,“錯了,我錯了......”


    仿佛隻要惜若不原諒他,他就一直說下去。


    “好好好,本郡主知道了。”惜若終於可以自由呼吸,深吸幾口氣,緩過來神來,這才看清明燁麵上的表情。


    他眉頭緊蹙,眸中星光淡幾分,不敢直視惜若的眼睛,如同做錯事等待懲罰的孩子。


    她還什麽都沒說,明燁就開始認錯,反而讓惜若有幾分不好意思。


    “本郡主沒有怪你。”惜若扣住明燁的手腕,把他的手掌拉開,不太習慣別人如此靠近,聲音也有幾分不自然。


    為什麽明燁一靠近她就心跳那麽快,仿佛一顆心都要跳出來一樣!


    “不一樣。”明燁用力搖了搖頭,艱澀而認真地開口,“你疼,是我做錯了。”


    短短一句話,每個字都砸在惜若心上,心跳愈發急促。


    “你、你!”惜若結結巴巴,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罵明燁愚蠢。


    怎麽什麽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攬?


    “你別說話了!”惜若連連後退兩步,“本郡主不疼,一點都不疼!”


    明燁這個樣子實在是太嚇人了,惜若實在是無力招架。


    她從來沒有遇到過明燁這樣的男子,直白明烈,仿佛她一個人就占據了他的整個世界。


    這樣的情節不應該是隻有話本子裏麵才會出現嗎?


    “不疼了麽?”明燁往前走了一步,惜若連連後退兩步。


    惜若這是在怕他嗎?


    明燁眼底劃過一絲受傷,整個人如同霜打的茄子蔫了下來,僵硬地停在原地,“不要、怕我。”


    眉眼低垂,眼睛裏沒了星光,有了幾分水色。


    惜若第一次知道原來男子也會這樣楚楚可憐,今人心生不忍。


    盯著明燁臉看了一會兒,惜若硬起來的心腸再次柔軟下來,不自然地說:“本郡主才沒有怕你!”


    她隻是不習慣這樣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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