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睡覺很乖,躺下很久都不需要變換姿勢。床是他自己要躺,但他靠向床沿。


    陸姩豈能讓他如意。她蹬到被子上,抬腳蹭他,用腳趾在他的腳背點呀點的。


    他腿上的肌肉繃緊了。


    測試已經開始。


    她先是胡亂地蹭,慢慢地,她順著他僵硬的肌肉走勢,向上進軍。她側頭,一手支額,觀察他的臉。


    彭安的眉毛掀了一下,除此之外,平靜無波。


    她一手去戳他的肩,向裏按,又是僵硬的肌肉。


    她這時遊走在生死邊緣,全憑他的忍耐力在延長她的生命線。


    “彭安。”她笑問,“你這是什麽毛病?”


    彭安閉著眼睛,但這樣更加放大除視覺之外的其他感官。


    陸姩的腳蹭過來,他記得她小巧的腳趾。她的手撩撥他的肩,他知道她指上的指甲修得圓潤。


    他滿腦子是與她同床的畫麵。但表麵靜如止水。


    她的磨蹭帶著不懷好意,她就是看不慣他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她要碾碎他的冷靜,盼著他失控。


    她已經撕開他的一層“溫和”偽裝,冷靜之下的第二層的麵具呢?他還沒有露出他真正的“殘忍”。


    陸姩的腳趾越過他的腿肚,越過他的膝蓋,爬上了他的大腿。


    彭安猛然睜眼:“陸小姐,到此為止。”


    “哦?”她說話的同時,指尖在他的手臂上畫圈圈。


    彭安一把抓住她的手:“不要冒險,陸小姐。”他的手掌和他的聲音一樣涼颼颼。


    陸姩收回手,腳上安分了。但心裏還要冒險,她半撐著身子,坐起來:“這就受不住了?”


    彭安呼出一口氣:“累了一天,該休息了。”


    “是啊。”她撩撩頭發,“這幾天隻能穿襯衫睡覺,不透氣,悶得慌。”


    她又鬆了一個扣子,拉開衣服。


    晃著明亮的白,果然一下子吸引住彭安的視線。


    她低聲,問:“你剛才望了很久吧?”


    彭安摸到床頭的眼鏡,戴上去,目光停在敞亮的雪山:“這是陸小姐的送分題嗎?”


    陸姩從東五山出來以後,她不再瘦得可憐,身段凹的細,凸的滿,回到了完美的曲線。她膚色白皙,他光用眼睛就知道她的彈性。


    她故意用手臂去夾,把中間那道線擠得滿滿當當。


    二人沒有肢體接觸,都在用眼睛對戰。


    他冷漠又深沉。


    她用手托了一下,搖曳出一陣蕩漾起伏。


    白花花的。彭安的手指跟著一動。


    這是危險的信號。


    他迅速摘下眼鏡。


    什麽溝壑、什麽柔軟,與他無關了。他的眼前一片模糊。“睡吧。”他的聲音有點沙。


    “不堪一擊。”把床比作戰場,彭安是新兵。陸姩是實力卓然的大將。她有點有勝之不武的意思了。


    *


    身邊飄來若無似無的香,彭安遲遲不能入睡。


    他和她之間距離半米,而且,香越來越濃烈。


    但陸姩根本沒有擦香水。


    一切是他的臆想。


    近視眼在昏暗房間裏什麽都看不清,可他的眼前又有明亮的女人畫麵。


    逃亡以來,彭安時刻在失控邊緣徘徊,陌生不定。頭上懸了一把刀,他全憑自控力拉扯繩子。


    陸姩在刀下笑,滿臉無辜,渾然不覺一鬆一緊的刀起刀落。


    彭安躺了一個小時,還是回到了沙發。遠離女人香。


    這才睡著了。


    *


    清晨日光照來,陸姩清醒,瞬間向旁邊踹去一腳。


    空的,沒有人。


    她睜開眼睛。


    彭安不在。她見到他又在沙發上。


    她說,分不清他要殺她還是救她。


    這不是明擺著嗎?她還活著,就是答案。


    真是奇怪,他線條明明是冷冽的,她卻覺得他乖乖巧巧。


    她是被豬油蒙了眼睛。


    *


    陳展星的日常起居沒有大病初愈的樣子,他無聊時,他習慣性點上一支煙。


    醫生勸幾句:“陳先生,注意身體。”


    金長明跟著勸。


    陳少當家不聽。


    眾人沒辦法,他們不能和彭安一樣,直接上前搶煙。


    陳展星的唇上白霧嫋嫋,他衣著單薄,披一件風衣外套,懶洋洋在花園賞花。


    冬天,花園比較凋零,甚至他麵向的那一片都枯敗了。


    金長明過來:“陳先生。”


    陳展星拿下煙:“有消息了嗎?”


    金長明點頭:“昨天下午,黃金晟跟鄭八春在賭場起爭執,劍拔弩張。聽說雙方人馬都亮了家夥。”


    “誰的賭場?”


    “鷹記的。”


    陳展星眉峰上揚:“那是八風堂上門挑釁了。”


    金長明:“因為軍火丟失,鷹記這陣子非常低調。八風堂風生水起了。”


    “鄭八春這個人,之前把雲門當作眼中釘,挑釁過我們的堂口。”陳展星的笑是真的開心,“鷹記和八風堂互鬥,喜聞樂見。”


    寒風卷起落地的花葉,嘩嘩直響。


    金長明:“陳先生,風大了,外麵很冷。進去喝杯熱茶吧。”


    “彭安那邊有話過來嗎?”


    “他說等我們的信號。”


    陳展星咬上了煙:“過兩天,冷空氣南下,又要降溫了,別再讓那個女人四處奔波。你聯係彭安,出來吧。”


    *


    今天是陸姩和彭安相安無事的一天。


    馬騮過來喊話:“再沒有消息,不止飯沒得吃,連覺都沒得睡了。”


    無需彭安出麵,陸姩衝著馬騮陰冷一笑。


    馬騮又仿佛陷入中毒的驚擾,抿了抿唇,灰溜溜出去了。


    陸姩問:“等鷹記拿到東西,仇博裕真的會放我們走嗎?他們一直以為是我殺了熊建。他不把我滅口,都不像是□□的作風。”


    “能走。”彭安給了肯定的答案。


    她等著他的解釋。


    他不再說。


    她笑一笑:“反正你人也在這裏,我就信你一回。”


    夜晚,彭安一直坐著,沒有要睡的意思。沙發是他的安全區域。


    陸姩故意問:“你那測試出結果了嗎?”


    “沒有。”


    她挪了挪位置:“我先睡了。”


    “你困的話,先睡吧。”


    她鄙夷:“不敢再上我的床了?”


    “今天情況特殊。”


    陸姩直接躺下:“隨便你。”


    酣夢中的她在半夜突然被拽起來。


    窗外夜涼如水,耳邊響起彭安清冷的嗓子:“走。”


    在性命攸關的時候,她相信他的判斷。她起來,聽到了外麵的動靜:“怎麽回事?”


    彭安:“有人夜襲鷹記。”


    陸姩:“我們是站在哪一邊?”


    彭安看她:“你覺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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