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凝原本也想再說點什麽,但眼下這麽多人,她若是與裴濯吵起來,不過是讓他人看她笑話。


    黎凝輕哼一聲之後撇開眼,不再理他。


    兩艘畫舫船便齊頭並進,間或夾雜談笑聲。


    如此相安無事地到了岸邊,兩隊人陸陸續續上岸。


    焰火的燃放聲不斷,湖裏的許願燈也越來越多,街市比之方才還要熱鬧。


    有人提議:“時辰還早,不如我們去街市上逛逛如何,這般熱鬧景象隻在今夜。”


    很快便有人應允。


    陸芷瑜去看黎凝,見她也無異議,欣然應允。


    一行人朝街市走去,因著人多又個個都是好樣貌,一路吸引不少行人注意,更甚有姑娘朝他們扔來花枝。


    這一行人當中,要問誰被扔的花枝最多,就數新上任的羽林衛指揮使裴濯。


    少年人麵容俊朗,身形峻拔如蒼鬆,在一眾人中尤為醒目。


    或許是為了顯擺自己武官的身份,裴濯憑借自己的不凡的身手一一躲過那些花枝。好似那不是花枝,是誰朝他投過去的暗器。


    對那些姑娘仰慕的眼神也視若無睹,還沒路邊樹上掛的花燈好看。


    果然有了官職都硬氣不少,又是姑娘家的花枝又是顯擺身手的,還表現出一副氣定神閑不為所動的樣子。


    有什麽了不起,還不是擺臭架子。


    黎凝在心中腹誹。


    裴濯突然往後看了一眼,目光越過其他人的阻隔精準降落在她身上。


    黎凝一愣,繼而不自在地移開目光。


    難道是她在心裏說他壞話被發現了?


    應當不是的,裴濯隻看來一眼,又很快收回視線,繼續朝前看。


    孫明鈺走在黎凝身後,幾番猶豫之後終於鼓起勇氣上前,與黎凝搭話。


    “長樂郡主。”孫明鈺笑道,“郡主今夜可玩的開心?”


    “尚可。”黎凝言簡意賅,目光還在盯著裴濯,看他如何躲過那些不斷朝他擲去的花枝。


    孫明鈺暗暗深吸一口氣,盡力維持臉上恰到好處的笑意,不讓自己露出局促:“孫某知道某處,等晚些時候會燃放豔麗的焰火,郡主可要與孫某一同去觀賞?”


    “晚些時候?”黎凝稍微想了想,搖搖頭,“多謝孫公子好意,不過我不能太晚回府,那等美景恐怕無緣目睹。”


    “不妨事。”明明是拒絕的話,孫明鈺卻覺得自己還有機會,“不如,郡主何時有空,我……”


    話還未說完,迎麵一支花枝朝著孫明鈺的麵門襲來。


    裴濯含笑的聲音響起:“不好意思孫兄,早知它會砸到你臉,我就不躲開了。”


    “我無礙,裴兄不必自責。”孫明鈺手忙腳亂抓住那支花枝,繼續對黎凝說方才的話,“不知郡主……”


    裴濯突然高聲提醒:“哎小心,又來了!”


    花枝雖算不得重,但方才扔過來的那支有點分量,砸到臉上還是有痛楚,孫明鈺嚐過一次滋味,也怕自己臉被劃傷,趕忙用手去遮擋。


    然這次並沒有花枝再來。


    孫明鈺茫然放下手,裴濯恍然道:“原是我看走眼。”


    “孫兄你臉無事罷。”裴濯關切詢問,走到孫明鈺身側,強硬地把黎凝擠得不得不朝旁退一步。


    “好在隻是有些紅痕。”裴濯鬆了口氣一般,“倒也不會破相。”


    破相?!


    黎凝摸了摸自己的臉,又往旁邊挪了幾步,唯恐被殃及。


    孫明鈺臉色霎時一白,左看右看,尋不到一塊鏡子來看自己臉上的情況,怕熱情的姑娘家再扔來花枝,他又不能像裴濯那邊反應靈敏躲開,隻好退到後邊,用其他人做遮擋。


    行人漸少,喧鬧弱了幾分,一行人也都準備各自歸家。


    陸芷瑜隨陸驍一同回去,黎凝的侍衛在不遠處一直跟著他們,等人散去,才牽著馬車上前。


    待黎凝進了馬車車廂,裴濯騎著馬兒踱步而來。


    “上次說好要給郡主當侍衛,護郡主回府。”裴濯聲色如常,不見一點被戲弄的不虞,“不過郡主馬車太快,濯趕不上,今日倒是個機會讓濯彌補上次。”


    黎凝從窗口看向裴濯,仔細打量他神色,見他確實不像是要跟自己算賬的樣子,才用恩賜一般的口吻應下。


    “那就有勞裴少將軍。”


    若說上次黎凝讓裴濯給她當侍衛,裴濯是因為下不來台才勉強答應,但卻不知為何現在他又要主動提出。


    黎凝且將計就計,看看裴濯想耍什麽花樣。


    到了長公主府門口,黎凝被冬雪扶著下了馬車,對馬背上的少年道:“多謝裴少將軍送本郡主回來。我既已到府,裴少將軍快快請回,早些回去歇息。”


    “郡主翻臉不認人的功夫爐火純青。”裴濯翻身下馬,走到黎凝麵前,無辜又理所當然地跟她討要酬勞,“既然已經把郡主護送回來,給郡主當了次侍衛,那郡主給濯的報酬呢?”


    “報、報酬?”黎凝不明所以,“不是你甘願當本郡主的侍衛?怎的還要報酬。”


    “今日確實是我主動提出送郡主回來,但我也不過是在彌補未來得及送郡主的那日。”裴濯說得條理清晰有理有據,“那次可是郡主讓濯當侍衛,濯焉能拒絕,追溯其源頭,先提的人,是郡主。”


    裴濯一番話把黎凝說愣了,仔細想想,他說得確實有道理……


    “怎麽——”裴濯眯起眼,朝黎凝又走近一步,他身上的壓迫感驅使黎凝不自覺地後退半步,隻能仰首望他。


    “郡主該不會是想賴賬罷?”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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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章 第十七章


    ◎維護◎


    黎凝被裴濯的一番話說得心虛。


    她確實沒有想過要給裴濯什麽酬勞……


    “我、本郡主豈會是那等無恥之徒。”


    黎凝後退一步,抱臂昂首,做出一副不以為然的姿態。


    “那就好。”裴濯呼出口氣,看上去像是放了心,“我還以為郡主連這點便宜都要占我的呢。”


    “……”


    黎凝不禁自省,她一開始就沒想著給裴濯酬勞,難道是真的想占他便宜嗎?


    避免被裴濯看穿心思,黎凝讓冬雪拿來錢銀,按府中侍衛每月的薪俸,折算成一天之後,給了裴濯兩倍。


    但裴濯卻不接。


    黎凝蹙起眉,不解道:“為什麽不要?這是給你的酬勞。”


    “濯不要錢。”裴濯搖頭,一派不為錢權折腰的正義凜然氣概。


    黎凝無言片刻,她可算明白了,裴濯一早地就給她下套,根本不是要什麽酬勞,不過是想從她這討點什麽東西。


    黎凝騎虎難下,終是讓冬雪收起錢,妥協般問他:“那你究竟要什麽。”


    裴濯就等她這句話,嚴肅認真的表情被滿臉春色取代:“就是想問問郡主明日有沒有空,來滿香樓一趟,給濯請回客。”


    給他請客?


    這怎麽看受益的都是黎凝,而不是他這個需要酬勞的人。


    怕又是個坑,黎凝不得不謹慎對待,狐疑又警惕地問他:“為何?”


    她才不相信他有這麽好心。


    裴濯緩緩眨了眨眼,一本正經道:“濯升遷三品武官,宴請同僚一聚,若是有郡主在場,能顯得濯的麵子大,讓人豔羨。”


    原來是想借她的光。


    雖不知裴濯何時變得這般虛榮,今晚先是在她麵前炫耀自己的官職,明日還要在同僚麵前沾她光。


    雖不知他那些同僚知不知道他們兩人之間水火不容的關係,但即便兩人關係不好,能請到長樂郡主,也隻能算裴濯麵子大。


    黎凝抑製將要揚起的嘴角,驕傲得下巴又昂了昂,像隻得意的小孔雀。


    小孔雀大發慈悲慷慨地應下他的請求:“既然你如此誠心邀我,那我便給你個麵子。”


    裴濯誠惶誠恐地作揖:“那濯明日提前兩個時辰遣人告知郡主時辰,郡主今夜早些休憩,濯期待明日郡主的到來。”


    *


    裴濯說的提前兩個時辰遣人告知她,應當是預留足夠的時間給她梳洗打扮。


    但黎凝怎麽也沒想到,裴濯寅時初就讓人送了來信。


    寅時?寅時!


    他看到屋外一片漆黑的夜色了嗎?


    黎凝冬日愛睡懶覺,睡前就叮囑冬雪,如果裴濯遣人送的信到了,不管是什麽時辰,不管她是不是還在賴床,都要把她叫起來。


    當黎凝被冬雪叫醒時,一臉茫然,顯然還未清醒。等緩過神明白過來,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念出裴濯的名字。


    這也意味著黎凝辰時初就要到滿香樓。


    雖然兩個時辰不短,但黎凝梳洗打扮需要的時辰也同樣不短。


    更何況,誰會在大清晨的宴請人的?


    何況現在天寒,天色亮得慢。


    黎凝合理懷疑這是裴濯新想出來的捉弄她的招數,二話不說被子一蓋,有什麽事情等她睡醒了再說。


    這個回籠覺直接睡到天光大亮。黎凝睡飽了,氣也消了,趕到滿香樓時候比定好的時辰要晚三刻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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