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羽茉搖搖頭回道:“不是我樂觀,而是我比你更清楚人性,所以預期會定的很低,至少這次可以肯定,大家是喜歡並樂意追捧你這個英雌的。”


    “她們不是追捧我,而是追捧取了冷仙君的女人,雖說是英雌大會,但要是沒有草包的名氣,估計根本沒人願意來。”


    “不要妄自菲薄,你可是英媂啊!”朝羽茉從口袋裏掏出那本破破爛爛的《大媂強取冷仙君》,遞與她說:“給你看個好東西!”


    英媂疑惑地把書接來,瞅著書名愣了許久。


    “這是什麽?”她平日裏不愛看書,所以對話本小說也很陌生。


    “是民間流傳火爆的人物列傳,講你如何成為修仙界第一,並取了美人明冷的傳奇故事,這次能聚集到如此多人前來聽會,它的功勞可是當屬首位!”


    有人給自己寫書?!英媂一喜,翻開書本,粗略地看了幾頁,最後皺著眉頭說:“怎麽回事,明明是我的列傳,但草包的名字卻從頭出現到尾?”


    朝羽茉隻能解釋道:“因為此書的看點就是你和明冷的虐戀情深,所以談戀愛的部分占比要.......”


    “我和他談戀愛?開什麽玩笑,他也配!”


    “所以是杜撰,隻為滿足人們意淫的娛樂消遣罷了,但正是因為這書,你的名聲才能在民間廣泛流傳!”


    英媂合上書,冷笑道:“這不是一件好事,想我奪冠軍進天門,都沒人認識我,可就因為取了個男人,名聲卻突然大噪起來,說明什麽?說明我自己取得的成績再多再好,都不如找到個‘好男人’值得讓她們追捧,在她們的眼裏我所有的價值不在於我本人,而是我沾染的那個男人是否成功!”


    “嗯......是有這麽些原因,但你本身的影響力占比也很大。”朝羽茉撓撓額頭道:“英媂你或許不看這些閑書,在這本《大媂強取冷仙君》出來之前,諸如此類的言情故事,女主都是一幅或良家少女,或風流娼妓的被愚弄被把玩的弱者形象。”


    “可是此書不同,它破天荒的將傳統女男形象顛倒了過來,雖然還是離不開談情說愛,但女主終於能夠站在主導位置去把控故事的走向。我不否定追捧你的女人有部分原因是因為明冷,但更多的是你的個人魅力折服了她們,這說明她們向往你,想成為你,難道這不是一個好的征兆嗎?”


    “哼!隻不過是換個姿勢拜吊罷了,最終結果都必須和男人綁定,也不知道是哪個膽大包天的家夥敢借我的經曆去寫文,必須要把她揪出來平分一半稿費!”英媂咬牙切齒地翻著書頁,突然停下了目光。


    “能寫出女強男弱的故事,十有八九應該是個女作者......”


    朝羽茉看英媂盯著話本不動彈,便問怎麽了,英媂滿臉扭曲地看著她問:“這次大會.....花稻是不是沒來?”


    “她不是你的好友嗎?怎麽還問我?”


    啪——英媂把書一合,站起身告辭道:“天不早了,後麵的晚宴也不需要我參與,你們自己玩吧,我先回去了!”


    朝羽茉不好強留,隻能目送她離開。


    白天雖然各路人馬都有,會議雜亂不受控,但留到最後的這幾十位女修,卻是實實在在奔著修仙而來的。


    她們明顯受益匪淺,從散會開始就圍成一團爭吵不休,之所以是吵,那是因為這些女修各個脾氣古怪,每人都有自己的獨家修練秘術,當她們拿著看家本領出來炫耀時,難免會有質疑聲和否定聲,這讓一群心高氣傲的人怎麽接受,於是你來我往地吵到了天黑。


    明薑和她的同伴們年紀小,還聽不懂繁雜的修仙技法,隻能著急地在大廳裏跑來跑去,幫忙勸合。


    “哎呀~你們不要吵了,來這裏是為了讓大家交友結識的,吵來吵去的太破壞感情了!”


    見朝羽茉回來了,明薑急忙跑過去打報告:“姐,你快管管她們吧!這些人眼看就要打起來了,咱們好不容易團結到一起,鬧生分就糟糕了!”


    果然,大廳裏共有五堆爭吵的人群,吵得最凶的那堆,雙方甚至都擼起了袖子,就差一哆嗦便能廝打起來。


    朝羽茉歎口氣,疲憊地坐在凳子上,給自己倒了杯涼茶說:“讓她們吵吧,女修沒有規範的修行體係,聚在一起難免會起爭執,但大家即來到英雌大會,那心意必然是相通的,最多鬧個不愉快,不會發生什麽大陣仗。”


    忙活了一整天,馬上就到最後了,朝羽茉鬆弛下來,想著等會議結束,她回去一定要大睡上三天三夜,將缺得覺好好補回來。


    不料此時,大門外跑進來一個慌裏慌張的仆人,她匆匆趕到朝羽茉身邊低聲道:“小姐不好了,外麵突然來了一群要參會的男人!”


    “男人?你沒告訴他們,此酒館今日已被承包,這是隻接待女修的會議嗎?”


    “告訴了!但他們指名點姓的說,就是來參加英雌大會的。”


    朝羽茉感到不妙,她站起身向吵嚷的女修們喊:“姐妹們,有緊急要事發生,停下手中的事務即刻跟我前去!”


    明明剛才還赤脖子紅臉吵得不可開交的兩波人,在接到朝羽茉的指令後,立馬恢複團結狀態,全都抄起家夥,氣勢洶洶地跟著朝羽茉出了大門。


    闖進來的男人約有二十幾個,看衣著舉止也為修士,他們大搖大擺地走在院子裏,見朝羽茉等人出來,便放肆調笑道:“吆~覺悟不錯啊,還知道來迎接爺幾個!”


    女修們全都憤憤不已,將手裏的武器抓緊在身前,擺好作戰姿態。


    朝羽茉深吸一口氣,沉著嗓子道:“這裏是私人舉辦的會議,沒有接到邀請,你們怎敢擅自闖入?”


    男人們互相對視,頓時哈哈大笑,為首的光頭男道:“什麽沒接到邀請,我們就是因為有人邀約,才會來這裏參加什麽,英什麽大會,呦嗬~果然全是女人啊!哈哈哈哈......”


    “滿口胡言!是誰給你們下的請帖!”朝羽茉怒斥,她作為活動的發起人和舉辦人,最重要的便是取得參會者的信任,這些突然闖進來的男修說受到邀請,不就是在說她給男人下帖子,主動破壞會議規則嗎?


    光頭男耿直脖子,理直氣壯道:“自然是這酒店的老板,肖大姐下的帖,我們每人可是花夠了票子才拿到入場券的,怎麽這還不夠正式?!”


    老板肖大姐?朝羽茉頓感當頭一棒,她氣得腦袋發暈,合同定金都已經敲定,這人居然扭臉就將她們轉賣給了男人。


    朝羽茉大喝:“老板在哪,讓她出來跟我對質,合同上寫得明明白白,今日酒店全權歸我使用,她怎麽還敢賣與別人!”


    男人們見女修姿態全都如臨大敵,便覺得掃興,於是也生氣地要找肖大姐出麵討說法。


    而肖大姐就躲在酒店周圍,暗暗觀察著院內的狀況,其實她早上就準備帶男人進去了,但目睹過英媂的殘忍手段後,便打消了念頭。這次是看準英媂離開,才安心將男修放進去,她料準了這群女修身陷規矩製約,就算不樂意也不敢將男人怎樣。


    被男人們抓過來的肖大姐麵臉諂笑,雖說兩邊都收了錢,但她還是主動勸解朝羽茉:“我說姑娘,姐也是好意,既然女孩子們辦晚宴,找幾個精壯小夥過來助興,不是剛剛好嘛!而且我知道你們女修心氣高,一般人還看不上,所以特意找來和你們年紀正當的男修士,你們怎麽還不樂意了呢?”


    “就是,女人們天生愛裝,誰不知道她們心裏想要,嘴上卻說不要呢!”男修們哄笑起來。


    朝羽茉咬牙暗恨,她不禁後悔英媂離開太早,她們幾個倒不是說打不過,隻是朝羽茉不想讓這些女修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女修在修仙界的地位,大家心裏都清楚,每次犯事女人的責罰往往會更嚴厲一些,而且前來參會的姐妹多為凡徒,能進到門派中學習實屬不易,若要因為英雌大會而受到牽連,那朝羽茉肯定會心懷愧疚。


    她隻好冷哼道:“既然老板不按規矩辦事,那合同隻能作廢,剩餘的尾款自然也就收不到了!”


    說罷朝羽茉就叫上其餘女修收拾東西離開這裏,肖大姐當然不幹,她急忙攔住朝羽茉說:“姑娘你不能不講理啊!這地方當初租給你時就打了半折,我收不回本,還不能另找路子嗎?”


    朝羽茉她們才不管這些,本就憋屈,可為了防止事端生起,隻能將自己的地盤拱手讓給它人。


    同樣著急的還有那二十幾個男人,他們來這的目的就是為了這群女修,現在人要跑了,那功夫和錢豈不是全白費了!


    於是兩波人你攔我堵,起了爭執,最後也不知是誰先動的手,雙方打紅了眼。


    修仙者們打架肯定不會赤手相搏,各類招數齊齊上陣,僅僅一柱香的功夫,酒店大院便在狂轟濫炸裏夷為平地,女修這邊靠人數優勢僅僅受了些內外傷,男修那邊則傷亡慘重,死了五六個人。


    第43章 十裏香噴噴


    花稻把門窗都關好, 然後給桌上的靈位依次上香祭拜,清理好家裏全部衛生後, 她才想起自己已經一天沒吃飯了。


    其實吃不吃都無所謂, 現在的她根本沒有多餘的精力去管隱隱作痛的肚子,隻是她答應過姐姐和母父的,她要好好生活,不能苛待了自己。


    晚餐是碗白粥, 加一碟小鹹菜, 花稻味同嚼蠟, 在空蕩陰冷的房間裏默默吃著, 燭淚流下燈台, 昏暗的光線愈發使得場景孤寂。


    這就是她的真實生活,沒有了英媂的光芒籠罩後, 她就是這個世界裏再平凡不過的一員,不管怎麽努力修為都提不上去的女修, 沒有英媂的天賦, 沒有龔喜清晰的目標, 也沒有阿鸞身世的坎坷。


    她是花稻, 一個普通迷茫又不甘於現狀的平民女人。


    當當當———-院門被敲響。


    這麽晚了誰還會來拜訪?花稻剛想起身去查看,緊閉的屋門就被踹開了, 英媂抱著食盒提著酒,高聲笑道:“吆~,吃著呢,正趕好,我買了好酒好肉, 咱倆痛快搓一頓!”


    花稻驚訝地看著英媂進屋擺桌, 抹嘴提筷, 沒一會的功夫就吃得吧唧亂響,空蕩的房間裏,因為此人的闖入,顯得格外擁擠。


    “你來幹嘛?誰告訴你我家地址的?”


    破落幫最常去的地方就是英媂以前的老屋,偶爾農忙時節,她們也會去龔喜的村鎮裏幫忙勞作,但沒人來過花稻的家。


    這時肯定有人會疑惑,怎麽都修仙了還要種地呢?


    那不然呢?修仙又不是真成了神仙,人還是要吃飯的啊,米麵酒肉不是從天而降的,糧食總要種植栽培吧!家禽牲畜總要照料飼養吧!這些活是誰來幹呢?自然是普通百姓。


    修士和百姓的關係中間並沒有壁壘,百姓為基礎,修士從百姓中來,習成仙術後,依然會回饋與百姓,為天下做事。雖說修仙者名號好聽,但如果你沒能飛升,也沒在門派裏混個好職位,那出師後的修士和常人比,也就是個掌握了修仙技能的常人。


    英媂嘬口酒道:“要找你家地址還不容易,隨便拉個人問問就知道了。你不是說我不關心咱們四人感情嘛!所以這次我特意拿來了酒肉,和你舉杯暢談,好好聊聊以後該怎麽做~”


    “真是見了鬼,你也有在乎其她人的一天?”花稻把寡淡無滋味的白粥推到一邊,沒客氣地吃起肉來。


    “其她人我還真不在乎,可你們三個不一樣,你們仨就好像我身體內的器官,雖然我想忽略,但任何一個人發生問題,我都能感受到,不管不行鬧心得很!”


    花稻被她這麽一說,心中頓感溫熱,淚豆在眼眶裏打著轉差點掉出來,她急忙轉過腦袋,看著陰影裏的靈位不語。


    英媂看看冷清的四周問:“家裏就你一個人啊?你媽爹呢?”


    唉,這家夥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戳到痛處的花稻終是忍不住地低頭擦著眼淚,嗡嗡哼道:“走了,現在就我一個了。”


    夾菜的手頓住了,英媂終於瞅到了燈光外靜靜站著的三個牌位,她收起笑容無奈地說:“什麽時候的事?我記得你以前還經常帶你媽烙得餡餅給我們吃......”


    “去年吧,她身體一直不好,吃了許久的藥,終於撐不住走了.......”


    “為什麽不跟我們說呢?或許我還可以幫上忙。”


    花稻捂著臉哽咽道:“有什麽好說的,生死有命,我不想你們替我分擔這種悲傷,你們已經給我太多快樂了,嗚嗚嗚~英媂,我,我真是沒用啊————-”


    英媂知道花稻在傷心什麽,她回磐岩派打聽過,花稻已經到了出師的階段,往靈官聘位報了一堆的名,結果全落選了。在修仙界裏,修士出師後一般有兩種選擇,一種是參加各門派提供的靈官職位,一種是出去當個散修,自己找活來接。


    按著花稻在天門大賽打出的成績,修仙界排名應該不低,在靈官處謀個位置其實不難。但就像龔喜說的,修仙界所有明麵上的規則,都是為男人製定的,女人在另一條更為嚴苛的賽道裏,花稻這樣並沒有太大天賦和背景的女修,被淘汰反而十分的正常。


    “什麽沒用,你不是還有這個嗎?”英媂把那本《大媂強取冷仙君》拍到了桌子上示意。


    嗚———花稻從指縫裏往外一瞅,立馬結巴道:“這,這,這是啥啊?”


    英媂好笑地瞧著她說:“還給我裝,你應該比我清楚吧,十裏香噴噴!”


    十裏香噴噴是此書的作者,英媂一開始還未對花稻起疑,隻是故事的細節過於真實,如果不了解她的人,不可能全部對上,甚至連她們四個一起賺錢的劇情都寫出來了,再沒腦子的人都知道這個作者是誰。


    花稻見隱瞞不住,隻好坦白從寬:“唉~我也沒想到它會突然爆火,前段日子不是抑鬱不得誌嘛,便想著轉型隨便寫點東西,結果沒想到都驚動正主了。”


    “賺夠了吧!就算沒當上靈官,靠著這筆稿費你也吃喝不愁了,幹嘛還抑鬱不得誌。”


    結果花稻神色複雜地說:“書雖是我寫的,但稿費還真不是我賺的。你要知道之前我都是寫一些風流話本,常常是寫完直接原稿賣給書社,至於這書未來是好是壞就完全不關我的事了,這本也一樣,所以就算它爆火熱賣,給我的稿費還是那麽一點。”


    “這不坑人嗎?”


    “這是話本圈的規矩,不過我的名氣打出去了,等下本書再賣時,那稿費就完全不同了。”


    “既然這樣就繼續寫,好好珍惜你的寫作天賦,職業沒有貴賤,不是非要當靈官才體麵。”


    花稻原以為英媂多多少少會撅自己一頓,沒想到還獲得了她的支持,便試探著問:“你不生氣啊英媂?你同意我繼續寫你的故事啊?”


    英媂皺著眉頭道:“寫我自然是不會反對,但你不能亂寫,這都是些什麽烏七八糟的,虐戀情深?雙向救贖?捆綁鞭打?最可恨的草包居然還能懷我的崽?........”


    “我這不是不想讓你落入被動方嘛!你要知道話本市場,首要作用就是給幸壓抑的女人一個疏解口,所以要想讓你的書大麵積推廣,那就必須寫愛情,必須要修得正果,什麽是正果?結婚生子家常裏短,這就是女人們真正渴望的終點,別說是女男愛情,哪怕是女女愛情,男男愛情,它都要想盡各種辦法下崽!”


    “這明明是牲口的繁殖欲吧?!”英媂嗤笑。


    花稻吞口肉,搖搖腦袋無奈道:“隻有這種最原始最基本的欲望,才能喚得所有人的共鳴。但你要知道,女人不管怎麽做,隻要和男的睡覺就必須承擔懷孕的風險,懷孕生子必然會削弱母體的力量,守你身邊的男人就會趁機反超,所以為了保持你的強者地位,我隻能把生育能力強加到男人身上!”


    這一通話把英媂都給聽蒙圈了,槽點過多,以至於她張了好幾次嘴都不知該從何處說起。


    “不是,我先問你?為啥和男的睡覺了,就一定會懷孕呢?”


    花稻理所當然地回道:“那不然呢?我知道你想說,有眼不識大蒂。可是英媂,當初你親口跟我們說過,女人的快樂夾夾腿就能滿足,如果僅僅是為了□□而接近危險的男人,那完全沒有理由!男人對女人唯一僅有的作用就是繁殖,你不想懷孕,為什麽非要取明冷進家,要和他發生關係呢?”


    英媂啞口無言,這是她第二次因為明冷被問住了,她想說因為有人讓她看住明冷,但那個人住在她腦子裏麵,解釋了也沒人會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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