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道薛準後頭跟著常青走?了。


    許雲霧說:“你這法子也不頂用?啊,瞧他一點動靜都沒有。”


    薑肆:“沒辦法,他非和個烏龜似的縮起來?,我還能硬撬殼不成?”


    許雲霧:“我覺著你得換個法子,這樣激將法來?來?回回都沒用?,說不定薛準還真以為你沒了他能過得更好,到時候徹底縮回去了。”


    “那你說,還能怎麽辦?”薑肆歎氣,“我是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她自恃對薛準那樣了解,知道他心?裏都在想什麽,又是因為什麽原因退縮,可她不知道該怎麽樣才能讓他擺脫那樣的畏懼。


    薛準的畏懼並非是害怕他們倆不能相愛,他畏懼的是自己的年老衰弱,畏懼的是自己無法給薑肆更好的未來?。


    隔著一條長街,他們各自在兩邊,中?間?分明車馬喧騰,無數行人來?往聚散,偏偏於薛準來?說,這條人人可行的路,就像是一道天塹,一處深淵,叫他不敢踏上,無法前行。


    柳絲輕飄,過了很久,他終於回頭問梁安:“最近京中?適婚的人都有哪些?”


    梁安眨了眨眼:“這……還挺多的。”


    薛準的一顆心?慢慢冷卻?下來?:“回頭列個冊子送到我那裏吧。”


    梁安先說好,然後低頭琢磨著他的用?意。


    到了傍晚,來?送消息的小?太監就到了薑肆的住處。


    梁安沒說薛準預備幹什麽,隻是說了今天白天的事?情——他冊子可還沒準備好,萬一陛下又反悔了呢?


    #


    梁安的動作其實也挺快的,主要是京中?適婚的人雖然多,可那些歪瓜裂棗,他還是有點眼力見?沒有挑進去的,就這樣刪刪減減,還列了一指厚的冊子呢!


    東西送到薛準的案頭,他刻意沒去看。


    他手頭的折子拿起又放下,眼睛還是忍不住地落在那本?冊子上。


    他有些難過,又有些猶豫,一遍遍在心?裏問,難道真的要走?到這一步嗎?


    外頭忽然下起了大雨,梁安正在外頭叫人把院子裏的花收拾起來?,隔著殿門,冷空氣一點一點侵襲,吹動了案邊的燭火,明暗晦澀,飄飄搖搖。


    薛準的手放在冊子上,始終沒有打開。


    第42章 第 42 章


    那副冊子一直放在薛準的案頭沒有?打開過。


    有?時?候薛準總會生出?疑惑, 想問問自己到底是想放開薑肆,還是隻是貪欲作祟,一邊想要放她離開, 一邊又?怎麽也不願意她重新?開始新?的生活。


    他迷茫著。


    思慮過度, 輾轉反側,不過短短半月的功夫,他就暴瘦下來。


    薑肆這天跟著方?清詞去幫人看病的時?候, 就聽?見那家的人說他好似病了。


    他們去的那一家是個三品官,他的夫人生了病,方?清詞就帶了她。


    結果診斷下來, 她其實沒什麽大礙,隻是最近有?些驚懼——那位學士大人還覺得奇怪,明明在家裏好好的, 夫人突然驚懼起來了。


    兩邊一問,才知道事情的原委。


    不是學士想的什麽宅中秘事,而是因為這些日子學士大人一回?家就愁眉苦臉的,而且鑽進書房大半個月,沒去這位夫人那裏, 夫人也不知道出?了什麽事, 問了丈夫身邊跟著的人,他們也不知道。


    夫人兩眼一懵,可不就也跟著發愁麽?更何況這都半個月了,以往哪有?這麽大的事?


    她還擔心?著, 就托人去外頭打聽?消息,朝堂上的那些話沒人敢和她透露, 但是幾個夫人聚一塊兒,一聊起來就知道, 除了這位大學士,各家的能上朝的那些人都是這個樣?子,她們也愁呢。


    唐夫人也知道多半是鬧了烏龍,訕訕的:“我這不是擔心?朝堂上出?了什麽事情麽?”


    薑肆和方?清詞對視了一眼。


    唐學士的眉頭也皺起來了:“這……還真?是我的過錯了。”


    他大約解釋了一下,說是陛下這些日子看著焦躁易怒,短時?間內又?瘦了那麽多,他們底下的人生怕是出?了什麽事情,又?或者即將要出?什麽事情,都想要預防一下。


    皇帝病了,大臣急,大臣急了,後院的家眷也就跟著急了。


    薑肆看著方?清詞給夫人開了藥,交代了一下大概的事情。


    等出?來以後,她忍不住去看他。


    方?清詞知道她想問什麽:“陛下這些日子確實病了,不過有?宋院正盯著,也沒什麽大礙。”


    他常在宮中行走,知道的消息也更多一些。


    薑肆皺眉,梁安最近沒有?給她遞消息。


    殊不知梁安最近也愁。


    因為他們家陛下警告了他——他往外頭遞消息的事情終究也瞞不住,本?來他也沒打算瞞多久的,是想著短期內興許陛下就會回?心?轉意了,就算知道也沒關係,反正他都是為了陛下好。


    但誰知道都一個多月了,陛下還在折騰呢。


    薛準倒也沒說太嚴重的話,隻是讓他以後不要胡亂傳消息,尤其這次病了的事情更得瞞得死死的。


    梁安站在殿外,腦袋裏思來想去,覺得還是得傳,但不能給陛下發現。


    #


    薑肆細細地問了問薛準的病情。


    方?清詞顯然知道她要問:“陛下的病倒也沒有?他們想得那麽嚴重,隻能算是舊疾複發罷了。”


    隻是這回?來勢洶洶,看起來比從前更嚴重罷了。


    他看著薑肆,眼睛低垂,若有?所思。


    那天薑肆和薛平的對話他聽?了大半,大致也了解了情況,結合現在,也能猜個七七八八。


    但他不太明白?,為什麽薑肆忽然出?了宮。如果是按照之前的情況,住在宮裏其實也沒什麽,薑肆仍舊可以出?宮給人看病,皇帝對她並不十分限製,甚至幾乎能說得上十分自由,他從來沒有?見過有?像是類似的情況。


    他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開口了:“你和陛下,是出?了什麽事?”


    他本?來不該問這些的,從最開始,他們之間的相處就是從不過問私事,君子之交。


    薑肆顯然也覺得意外。


    她琢磨了一下,還是掩蓋了一部分的真?相:“陛下覺得我留在宮中,或許對我不好。”


    方?清詞聽?了一會兒,說:“陛下的思慮顯然有?理有?據。”


    薑肆問他:“若是你,會如何選擇?”


    方?清詞和薛準顯然是不一樣?的性格,他說:“既然互相喜歡,那我必定是要竭力爭取的。”


    薑肆歎了口氣。


    “你想回?去?”方?清詞看她,“恐怕不太好辦。”


    薑肆當然知道不太好辦,她已經試過好幾個辦法了,但效果都並不太好。


    她向方?清詞虛心?請教。


    方?清詞想了好一會兒,說:“你之前采用的都是激將法,卻反倒將陛下推得更遠了,對不對?”


    薑肆點頭:“他的性格如此。”


    “那幹脆讓陛下知道你一直忘不了。”他看向薑肆,“一直忘不了,沒法愛上別?人,隻能選擇陛下。”


    他說得很認真?,卻讓薑肆一愣。


    她現在的情況和方?清詞所說的,又?何其相似,因為愛過,所以沒有?辦法重新?愛上別?人,她的理智告訴她,她可以選擇別?人,重新?開始,順著薛準的心?意,這樣?兩個人都不必糾結。


    或許日子久了,她就能把薛準忘了。


    但她做不到。


    方?清詞的目光了然:“你做不到愛上別?人,那為什麽不告訴陛下呢?”


    “讓他覺得你隻要離開他就會難過,就會接受不了,就會崩潰。”他淡淡的,“就這麽簡單,他會舍不得你難過的。”


    薑肆忽然悟了。


    她和再多的人接觸,也隻是讓薛準覺得自己離開他會更高興而已。如果讓薛準覺得自己離不開他,他會不會幹脆放棄別?的亂七八糟的想法。


    “謝謝你!”薑肆跳起來,“我知道該怎麽辦了!”


    方?清詞笑了笑。


    #


    薛準臥病在床。


    他背對著門的方?向微微蜷縮著,睡了太久,也不知道自己是清醒還是不清醒,囫圇睡了兩日,好像睡了,又?覺得身體?很疲憊,然而一旦醒過來,他又?覺得自己很困倦,腦袋很清醒,但身體?醒不過來。


    他躺著,感受著身上的麻木和困倦,不由苦笑。


    真?的是年?紀大了。


    意識模糊的時?候,他感受到背後探過來一隻手,冰冰涼涼的,捂住了他的額頭。


    多少?有?點驅散他的困意和疲倦,他清醒了兩秒,又?察覺到不對——這手分明是個女人的手,未央宮怎麽會有?女人?


    他條件反射、掙紮著坐起來,挪到床裏麵,用被子遮住了自己,抬眼去看。


    薑肆正一臉擔憂地看著他,她抿著嘴,站在床邊,看著他。


    他有?些意外,又?不知怎麽的,覺得有?些委屈,或許是因為想到了她和常青吧?


    他攥緊了身上的被子,啞聲問:“你怎麽來了?”


    薑肆就這麽看著他,不說話。


    薛準忽然覺得有?些不自在,他低頭去看自己攥著被子的手,青筋畢露,又?瘦削得過分。


    他把手藏進被子裏,連頭也不敢抬,轉移話題一般:“是不是梁安又?給你通風報信了?我就說他最近膽子愈發大了,連我的命令也敢違背……”


    “薛準。”薑肆打斷他的絮絮叨叨,語調急促。


    薛準忽然就說不出?話了。


    薑肆問他:“你連抬頭看我都不敢?”


    薛準不是不敢,他是怕自己被薑肆看出?狼狽,看出?自己眼裏的嫉妒和酸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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