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刻意來找她的。


    薛檀總是不願意把人想得?太壞,所以一點提防都沒有,季真就想自己做那?個?惡人。


    他攔住薑肆:“聽說?你最近又搬回皇宮了,我不知道你究竟想做什麽?,但我奉勸你兩句——離薛檀遠一些。”他這個?所謂的離薛檀遠一些,當然也包括成為薛檀的繼母。


    季真說?:“薛檀把你當朋友,真心?把你當朋友,希望你不要做一些叫彼此都難堪的事?。”


    上回薛檀勸過他一次,他確實聽進去了,所以有一段時間沒有出現?在?薑肆麵前,他已經不想再管,也察覺到自己曾經的猜測有多麽?陰暗和?惡意。


    但沒過多久,薑肆就搬回了皇宮,他聽人說?起,薑肆頻繁出入未央宮,有時她在?內殿,梁安還會特意將伺候的宮人們趕得?遠遠的,自己親自守在?門口——門還關得?緊緊的。


    不論白?天還是黑夜,都有這樣的情況。


    然後?季真就有些坐不住了。


    以前他反思自己的基礎是因為薑肆並沒有什麽?逾矩的地方,甚至搬到宮外,沒有什麽?威脅,但是現?在?——也太過親密了些。


    他甚至在?外聽見了些流言蜚語,說?陛下忽然對一個?家人子?有了興趣,要日夜帶在?身邊。


    如果這個?家人子?是別人,季真根本不會有特殊的反應,但薑肆除外。


    他低頭看她:“你生得?的確貌美,別人見了高興喜歡也是自然,貌美也可以成為你的武器,但在?你使?用這件武器時,希望你能考慮考慮你的朋友,薛檀的處境。”


    薑肆仰頭看他。


    季真不閃不避:“或者你執意如此,那?就不要再在?薛檀麵前裝作?和?善的樣子?,免得?叫他傷心?。”


    薑肆詫異。


    說?實話,她挺討厭季真的,沒有任何人會察覺不到別人對自己的惡意,更何況季真從不收斂,他嘴上沒有說?我不喜歡你,臉上卻明晃晃地擺著那?一份討厭,像是紮了刺一般。


    薑肆又不是有什麽?奇怪的癖好,當然對他敬而遠之,彼此都知道討厭對方,幹脆也就不會來往,季真跟著薛檀到她那?裏,她都把他當空氣,懶得?理他,也看在?薛檀的麵子?上,很少會刺他。


    她沒想到季真會跑來找她,說?這樣的話。


    薛檀不在?,她也懶得?客氣,直白?地問:“季真,你是不是心?理陰暗?”


    “你!”


    薑肆提著要藥箱,手有點累,幹脆往牆上靠了靠:“我還真沒見過比你心?思還陰暗的人,把每個?人的性格和?為人都想得?那?麽?爛,季真,你身邊是不是一個?好人都沒有?所有人都想著害你?”


    季真僵住。


    薑肆根本不知道自己誤打誤撞戳中了他的致命弱點:“你要是沒見過正常人長什麽?樣呢,我建議你站到東大街的路口去,那?邊天天有人路過,每個?人都有小缺點,但也有人性中的善,建議你好好去看一眼。”


    她上下打量季真,覺得?自己不管是作?為一個?長輩,還是同齡人,都得?說?完這些話。


    “你家世好,身邊都是爛人,你的敏感?是一樣好武器,能夠叫你躲避危險,但在?你使?用這件武器之前,麻煩先認清楚自己,也看清楚別人。”薑肆原封不動把話還給他,“不是每個?人都像你臆測的那?般都是壞人,人人都有陰暗的心?思,如果你執意要這麽?認為,那?麻煩你把自己關起來,別出來丟人現?眼,至少考慮一下被你臆測的這些人的心?情。”


    她指了指自己,麵無表情:“你,很讓人不高興,讓我覺得?你特別討厭,與其試圖為難別人,不如管好你自己。”


    說?完,拎著藥箱就要走。


    偏偏季真被她戳中了弱點,條件反射一般攔下她。


    他抽出自己的佩劍,架在?薑肆的脖子?上,一雙眼睛陰鷙:“你再說?一遍?”


    薑肆是什麽?人?


    天上下刀子?都不帶躲一下的,她甚至還往前走了一步,讓季真的劍貼近了自己的脖頸,再進一分,就要割出血跡:“你有本事?就給我一劍,不然下回我看見你,還要把你罵一遍。”


    “季真,你真叫人討厭。”


    季真的手隱隱有些顫抖。


    這句話他聽過無數遍,有無數的人說?過,父母、兄弟,每個?人都露出這樣厭惡的表情,說?他讓人覺得?討厭——明明最開始,他也才隻是懵懵懂懂的三歲小孩而已。


    薑肆沒再往前走了,她又不是傻子?,會讓刀劍真割著自己,她賭的是現?在?自己還在?雲南王府的範圍內,自己還是被請來給老王妃看病的人,顧婉肯定?不會置之不理。


    果然,在?她默數三秒過後?,一把長木倉從她身後?穿來,一下就架住了季真的劍。


    少年人的聲音響起:“誒,在?雲南王府動刀動劍的,可不是什麽?好事?情。”


    雲南王世子?用木倉把季真的劍拍開,把薑肆護到身後?,朝季真挑眉:“你要是不服氣,咱們去打一架?”


    他朝薑肆笑了笑。


    薑肆也笑。


    顧婉很妥帖,她要是大張旗鼓地叫人出來攔人,回頭消息指定?飛得?漫天都是,叫世子?出來,這件事?頂多被傳成少年人之間的爭鋒。


    季真顯然不想和?小世子?打架,他陰沉著臉,看了薑肆一眼,扭頭就走。


    小世子?撇嘴:“還以為真能打一架呢,好久沒動彈過了,骨頭都要鬆了。”


    他收木倉回頭:“哎,下回再碰見他直接走,別再往前站了。”


    他顯然也看見了薑肆的動作?,嘀嘀咕咕的:“哪有刀架脖子?上了,還往前走的。”


    不等薑肆說?話,他又問:“要不要送你到馬車去?不過季真應該不會回來了吧?他那?個?樣子?……哎,要不算了,萬一他在?外麵等你呢!”


    他一把從薑肆的手上搶過藥箱:“走吧,我送你一程。”


    薑肆:“……”


    她愣是一句話沒說?出來,就被催著往前走了。


    她的馬車停在?外麵,方清詞在?馬車上等著,薑肆還沒反應,就聽小世子?問:“哎,哪輛馬車是你過來時候坐的?”


    薑肆抬頭。


    眼前兩輛馬車,一匹馬,季真正翻身上馬預備離開,一輛馬車被掀開了簾子?,方清詞正在?朝她點頭。


    而另一輛卻毫無動靜。


    即使?毫無動靜,薑肆也一眼認出來了是誰。


    沒有人敢用裕王府的車架,除了薛準。


    她緩緩眨了眨眼,指著這輛毫無動靜的馬車,說?:“這輛。”


    不等所有人有反應,她迅速鑽進了這輛車。


    季真臭著臉,方清詞有些詫異,但很快明白?,小世子?撓了撓頭,總覺得?剛剛匆匆一瞥看見的那?個?人影有些眼熟。


    而薑肆進了馬車,正看見薛準一言不發地坐著,臉色很難看。


    這份難看的臉色在?薑肆鑽進來以後?,頃刻間消融。


    薛準第一時間牽住了她的手,冰涼的,在?察覺到自己手心?的涼意以後?,他又放開:“走吧。”


    他裝作?什麽?都沒發生。


    薑肆卻湊到他麵前,問:“你怎麽?來啦?”


    她看出來他臉色不對勁了,所以刻意壓低了聲音,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軟軟的,像撒嬌一般。


    薛準果然平複幾分心?情:“我想著你來雲南王府,怕顧婉認出你,為難於你。”


    許雲霧能認出薑肆,別人自然也能,他在?宮中呆了一會兒,總覺得?放薑肆一個?人過來有些不安全?——他下意識遺忘了方清詞。


    所以很快,他就追過來了,想著若是薑肆被為難了,自己好解局。


    結果顧婉沒有為難薑肆,為難她的反倒成了季真。


    而他怕給薑肆添麻煩,一直呆在?馬車上,季真動手的時候,他根本來不及反應——然後?被小世子?搶了先。


    薛準很難說?清心?裏的感?覺,酸澀、懊惱,醋意,這些情緒混雜在?一起,讓他想變成一隻鴕鳥。


    外麵的每一個?人都是年輕人,除了他。


    所以剛剛,他連掀開簾子?都不敢。


    第46章 第 46 章


    薛準的手放在桌上?, 手心的涼意順著四肢百骸流入身體。


    下一秒,他的手就被?薑肆握住,她另一隻手撐著下巴, 掌心柔軟, 目光也柔軟。


    薛準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來,那一點涼意也融化了。


    薑肆說:“夫君,你對我?真好。”


    以前薑肆哄人的時候就喜歡叫夫君, 因為薛準就吃這?一套。


    他比薑肆要小一歲,很多時候,薑肆叫他都是叫名字, 隻有在外頭要給薛準撐場麵的時候才?會抱著他的胳膊叫夫君,再不然就是在家裏的時候,有時候薛準在外麵受了氣, 不肯在家裏發,一個?人憋著,薑肆就會叫他夫君。


    喊一聲,他的氣兒也就散了。


    和現?在一樣。


    薑肆一叫他,他的耳朵尖就微微紅起來。


    他垂著眼, 看著兩人交疊的手, 指尖微微一動,搔到了薑肆的掌心。


    些?微的癢意彌漫。


    薛準抬眼,看見薑肆閉上?了眼睛,她仰著臉, 指尖和臉頰擺在一起,粉紅一片。


    她的意圖實在太明顯, 薛準的喉頭動了動,順從地低下頭, 覆在她的唇間。


    馬車車軲轆滾動的聲音清晰可?聞,偶爾路過喧鬧的人群,孩子吵鬧的聲音隨風一樣飄過耳尖,模糊得讓人聽不清。


    那張擺在中間的小桌已經被?順勢推到了一邊,薑肆跨坐著,被?他攬在懷裏,親密地挨著他的頭頂。


    薛準靠著她,細細的呼吸在脖間蓬勃,淺淺的紅粉氤氳。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薑肆輕輕惋惜。


    她不是不知事的女人,在穿過來之前,她和薛準有過不少情濃的時刻,體味過歡愉,彼此都很滿意,如果沒有再重逢,沒有這?些?日子的親吻喚起記憶,她多半也不會想起那些?日子。


    然而一旦記憶被?喚醒,她也會想念。


    ——是的,她有屬於自己的欲.望,沒有什麽不好宣之於口?的,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誰都會有欲.望,有些?人不善於表達,所以會藏得深一些?,而薑肆不是那種藏起來的人。


    她想要,會直白地告訴薛準。


    此刻,她也能感受到薛準的激動,或者說從前的每一次,她能感受到。


    那些?親吻喚醒的不僅僅是薑肆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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