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歲笑眯眯地看著他逐漸灰暗下去的瞳孔,左手死死捏著筆記本。


    女孩心情愉快地繞著寺廟外?圍轉,她?發現後?院有一株百年的姻緣樹。


    樹下係著紅色飄帶,紛紛然隨風舞動?,數以千計,是耀眼奪目的紅。


    她?興致盎然地走到樹下,順手理了理吹亂的願望木牌,身旁也有幾人雙手合十?握著紅帶,虔誠地祈願。


    祁鶴站在離樹五步遠的地方,像是不想過來?。


    但怎麽可能,溫歲好歹跟他做了一年的夫妻,某些方麵她?太清楚不過。


    他多半就是為這個?約她?來?的。


    因此,她?自顧自地去請了一根紅帶和一塊祈願木牌,提筆蘸墨的一瞬,手腕被?他扣住。


    “寫?給誰。”


    溫歲筆尾抵下巴,思忖幾番:“當然是寫?姻緣了。”


    “我問你?寫?給誰。”他隱隱加了怒音。


    溫歲冷淡地看他:“你?凶什麽。”


    祁鶴不說話,扣她?手的力道減弱。


    他深吸幾口氣,聲線放柔:“我沒有凶你?。”


    溫歲裝聽?不見。


    他挨得近了些,跟她?胳膊靠胳膊,身上?的香水味沾染到了溫歲的衣服,“我也想寫?。”


    溫歲抱著木牌往旁邊走,和男人保持普通的社交距離。


    她?看著祁鶴提筆虔誠地寫?字,頭頂紅飄帶溫柔。她?側身將自己手裏的紅帶放了回去。


    許願木牌隻字未寫?,溫歲掛了上?去。


    她?不求和他的姻緣。


    樹立在杳杳鍾聲裏,和永恒的歲月同壽。


    清香嫋嫋,它迎接來?往的男男女女,埋種下修行的因和果。


    溫歲仰頭注視良久,望葉片與紅帶間泄露下的天光,望迷蒙的彩色的光圈。


    她?往回走。


    祁鶴跑上?來?和她?並肩,他攤開手掌,手心裏安靜地躺著兩枚同心鎖。


    他解釋:“掛紅繩的人都會送,我替你?拿了一個?。”


    溫歲想說不要,見他異常寶貝地攥牢它們,說:“我求了…和你?……我知?道你?不想聽?。”


    他說了一半就不說了,話語裏有了患得患失的意味,“但是,我會好好帶著它的。”


    另一隻同心鎖遞到溫歲的眼前,他含著期待地開口:“你?,要嗎?”


    溫歲看著他,看著他眼裏小心翼翼的期待。


    她?沒有很快回答,她?在盯著他思考。


    不知?道在思考什麽。


    “好啊。”女孩拇指掃過他的手掌,將那枚鎖捏在手裏。


    他似乎驚喜於?她?的回應,眼睛亮亮的,反複磨搓著鎖上?的花紋。


    溫歲走下台階,淺淺的笑容逐漸淡了下去。


    祁鶴先她?一步走在前麵,還沉浸在她?給予的曙光中。


    女孩走過小橋。


    “撲通”一聲,湖麵激蕩起一圈圈的水紋,向外?擴散,擴散,最終再無波瀾。


    她?仿佛什麽事都沒發生般,輕鬆地經過。


    有東西沉到了湖底,永不見天日。


    它會生鏽、腐爛,化成土灰。


    連帶那份祈願,死在一場騙局裏。


    ——


    褚遙是晚上?八點的飛機,考慮到溫歲的身子?不方便,她?斷然拒絕了接機,一個?定位直奔溫歲租住的公寓。


    一進門,她?就累得癱倒,撲進溫歲香香軟軟的大床。


    溫歲才寫?完學校小組作業要提交的報告,褚遙就拉她?一起躺在床上?。


    “喂,你?現在不能久坐的知?不知?道。”不滿地數落。


    溫歲愜意地陷進被?墊,伸了個?懶腰,“我知?道的,我就剛剛寫?報告坐了一會兒。”


    見她?還是半信半疑,溫歲從抽屜裏取出?近幾個?月的孕檢報告,翻給她?看:“怎麽樣?放心了吧,孩子?她?幹媽。”


    褚遙撇嘴:“行吧行吧,欸給我摸摸寶寶有沒有動?。”


    “不明顯的,過一個?月就會有明顯胎動?。”溫歲被?她?摸得咯咯笑。


    她?倆一齊笑,笑完褚遙又有些憂心:“那你?生下來?,咱們別的先不說,這個?資金方麵……還有,孩子?的爸……”


    她?緊張地瞅溫歲。


    “資金不是問題,到時候我不會缺,溫家祁家都會給。”


    瞧她?一副運籌帷幄的樣子?,褚遙是真不想潑她?涼水,“溫家?你?媽你?姐兩個?一毛不拔的鐵公雞,頂多給你?點撫恤金吧,而且要是知?道你?生了祁家的孫子?,早上?趕著給賣了。還有祁家,你?不會要讓祁鶴知?道這個?孩子?吧。”


    “不可能。祁鶴早就以為孩子?已經流掉了,這個?孩子?隻能跟我姓溫,不會跟他姓祁,他不配有。”溫歲道,“至於?讓他們兩家怎麽在對孩子?毫不知?情的情況下交出?我應有的財產,我自有辦法。”


    褚遙:“那你?倆離婚財產應該平分了吧。”


    溫歲點頭:“都在國內銀行,不過那些哪夠。”


    幾千萬欸,幾千萬的孩子?本欸。


    褚遙腹誹,不愧是資本家的女兒。


    “預產期在明年一二月,學業完成我就回國分娩。”溫歲已基本規劃好,“然後?結束掉英國這邊的課程,芝婭總部明年也要搬回國了,我們組預備先和回廊燕合作……”


    “停停停打住打住,商業機密我聽?不得聽?不得。”其實是褚遙聽?不懂,她?聽?這些學習啊工作啊就頭疼,“反正?你?現在懷著寶寶,而且月份也慢慢大起來?了,累了就不要硬扛,多休息。”


    溫歲乖寶寶地嗯嗯兩聲。


    “你?來?英國住哪兒呀,要不住我這裏吧。”


    “不用不用,我訂了酒店,兩三天就回去了。”


    兩三天聽?著也不大像旅遊吧,溫歲存疑道:“我記得你?來?英國旅遊都快旅遊吐了,上?次還說打死不來?。”


    “這不你?在嘛,哈哈。”褚遙心虛地不敢看她?。


    不過溫歲軟磨硬泡(嚴刑拷打)有番功夫,褚遙很快就架不住了,乖乖招來?:“我那個?…出?了點兒事,來?躲躲。”


    輪到溫歲不淡定了,“什麽?你?……犯法了?”


    “逃稅?搶劫?殺人?你?不會吧你?,不行不行,我得大義滅親……那你?還逃出?國?遙遙你?太糊塗了,你?逃不了一輩子?的呀,快點快點,現在自首來?得及,我們進去好好做人啊。”


    她?含淚按下報警電話,多虧褚遙眼疾手快奪下,“不是不是!!不是犯法,其實就是躲人吧。”


    仇家放高?利貸的小三原配!


    溫歲顱內骨碌碌又冒出?許多可能,看著她?的眼神越發痛心疾首。


    為避免她?再天馬行空地多想,褚遙決定直接說:“我跟裴淩序之間出?了點事,就那個?……”


    她?做了個?難以言說、懂得都懂的表情。


    但溫歲是真不懂啊。


    裴淩序就是她?的青梅竹馬,也就是上?回打視頻電話裏敲門聲很有特色那男生。


    “你?倆這麽多年不是打來?打去,互相看不順眼嗎,能出?什麽事?”溫歲正?經人思考,合理推測:“你?們打架你?把他胳膊卸了?”


    推測的不是不無根據,可惜離題。


    褚遙垂頭喪氣地支吾:“我跟他酒後?亂事了,所以我得跑啊,這我倆一個?屋簷下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多尷尬啊。”


    溫歲多反應了五秒,才難以置信地啊了一聲。


    “我主動?的,我有罪,我非常後?悔。”回想起那晚的緋色場景,她?羞愧地捂臉,“我就是渣男,拔那啥無情的渣男,他每天追著我要我對他負責。”


    溫歲不是沒見過他倆的相處模式,的確現在這個?情況很棘手。


    “那他喜歡你?嗎?”


    “我哪知?道。”


    “你?喜歡他嗎?”


    “……我哪知?道。”


    褚遙悲傷地埋進被?子?裏。


    “先躲一陣子?吧,等我可以接受了,可以麵對他了。我一定!給他一個?交代!”


    裴淩序真像一個?小棄婦,溫歲在心中感歎:“不過你?沒看他發朋友圈嗎?”


    褚遙聲音悶悶的:“我拉黑了。”


    溫歲拍了拍女孩的肩,略帶同情:“他昨天說來?英國了耶。”


    “………”


    “!!!!”


    褚遙手忙腳亂地爬起來?找手機,火燒屁股。


    “救命救命,改航班啊改航班啊。”


    不過她?到底沒改成,因為種種不可抗力原因,隻能悲愴地拖著行李去酒店,祈禱千萬千萬不要偶遇。


    學校這個?學期的課程再過一個?月就基本結課了,溫歲已經事先準備好了作業,避免突發情況發生帶來?的措手不及。


    她?這個?月其實有點累,偶爾會感覺身子?發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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