錄完筆錄大概就快早晨了,我已經做好了被送進精神病院的準備。


    去警局的一路上我和十步都沒有交流,那幾個警察都頗為憐愛的對十步噓寒問暖,末了還會狠狠地瞪我一眼,媽的,他們一定是把我當成,殺人嫌疑犯外帶拐賣未成年少女的變態了。是兩個中年片警給我做的筆錄,對我更是沒有好臉色,連杯白開水都沒給倒。我其實在半路上就已經想好了該說什麽,我就實話實說。方十步可沒訓練過我該怎麽和條子打交道,我要是撒謊和她說的不一樣,更會惹出一身腥,我就說實話,剩下的謊由他們去圓。


    我盡量不講的繪聲繪色,別弄得我跟說相聲似的,講到一半有點口渴,竟然給我端上了一杯茶水,一下升了級,他們還真是愛聽,我就來了興致,更是誇誇其談。到最後,兩個警察無言的離開了房間,沒跟我說半句話。


    完了,我弄錯了,他們哪是愛聽,時被嚇呆了,一定是和精神病院聯係去了。


    我焦急地等著,想著要個手機給老爹打電話,證明我身心健康,我可不想被關進瘋人院。我抖著腿不耐煩的等著,最後竟然聽到了白木的聲音。


    “真是麻煩您了。”他賠笑著和一個比我還高的女警進了門。


    “以後看緊了,別再跑出來,一個孩子哪看得住。”那女警埋怨道。


    “是是,您說得對,我們以後一定嚴加看管。”白木穿了一件肥大的黑風衣,戴著手套遮住了紋身,還把耳環都摘了,可是他那小辮子就已經足夠引人注目了。


    女警一努嘴,大概是示意我可以走了,我不太摸得出頭腦,但走為上計,先離開再說,方十步已經和那群警察混熟了,走的時候還和他們招手,長得可愛真好,我的臉有什麽問題,為什麽總被懷疑成壞人。


    白木帶了幹淨衣服,我倆找了一個公共廁所換上,又跑回市醫院去取車,一晚上的停車費,讓我的心在滴血。


    “他們怎麽這麽容易就把我放出來了?”我開著車問。


    “我說你是我哥哥,有精神病史,沒看嚴就跑出來了。”方十步說。


    “他們還真信了?就沒查我身份證?”我驚訝道,“我可是重大嫌疑人啊。”


    “本來他們是準備好好查查你的,可你很配合的一頓胡扯,讓人家沒了興趣,去醫院一調錄像,和兩個受害者的時間比對,知道咱們進去的時間不對,就不再往下追究了。”方十步道。


    “可那大蟲子的屍體呢?那可是真憑實據的。”我接著問。


    “哪還有什麽屍體。”歪在後座上的白木道,“酒蟲的身體基本上是水分構成,死了一段時間後就會融化消失,何況你扔了顆炸彈,什麽都沒剩下。”


    “那聲巨響難道他們也----”


    “行了,不去坐牢你還挺難過的。”白木道,“別琢磨了,前麵右拐上橋,別錯了。”


    “回茶齋應該直走啊。”我道。


    “我們去瞧瞧那個女護士的屍體,可惜吐出蟲子的那個胖子已經被火化,要不還能在研究一下。”白木戴上了耳機。


    我頗為驚訝:“你不是說不接不給錢的活嗎?”


    “這次的費用從你的工資裏扣,按月給我,你闖了禍,到這個程度我就不能不管了。”白木戴著耳機開始閉目養神。


    我心中的髒話幾乎奔騰而出,最後隻是換了個檔,沒張嘴。


    我在方十步的指引下,又來到了一個老的政府大院,幾座白色的樓,也不知道是幹什麽用的,院裏不讓停車,我就停在了馬路邊。


    白木幾乎輕車熟路,把一張票子塞進了開門的手裏,大有大擺的就走了進去,我昨晚已經受夠了太平間,決定留下來看車,令我驚訝的是十步也沒動地。


    我靠著車門尷尬的抽完了一支煙,肚子咕嚕了幾聲,有點餓了。白木難道是要驗屍嗎,怎麽這麽長時間。


    “你,怎麽不跟進去。”我小心地問。


    “你剛才可真是傻啊。”方十步道,“你以為你犧牲了自己就能救得下我?”


    “哦,剛才啊,我.....我也是一時犯傻。”我有點不太好意思,不知道為什麽下意識間就逞了英雄,“你別,嗯,你別在意。”


    “我有點懂他為什麽一定要選你了。”方十步好像沒聽到我說話一樣,“因為你們都是一樣的智障。”


    我不太懂她是在罵我還是誇我,算了:“不過我也是有點好奇,你對付妖怪為什麽不隨身帶著點符紙木刀什麽的,匕首之類的武器好像有的妖怪不太受用啊.....”我在《山海經》中讀到過,有些吸收天地靈氣,日久成精的妖隻會被具有道性的柳木、桃木、烏木所傷。


    “因為我不能用。”十步回答的很幹脆,“我碰到就不靈了。”


    這話似曾相識。“為什麽?”顧不得避諱,我馬上發問。


    “道法不是什麽人都能用的。心中懷有大惡的人就不能使用,而心中的小惡有時候也會影響道人的修行。對於我來說,就是完全不能使用。”方十步答道。


    “你才十五歲,心中能有什麽大惡。”我半開玩笑的說。


    她笑了笑,我知道這種不帶笑意的笑往往意味著談話結束。


    我們無言的又呆了十分鍾,白木邊玩手機邊慢悠悠的晃了出來。


    “怎麽樣?”等到他走近些,我問。


    “我大概懂發生了什麽了。那酒蟲不是一般的東西。”白木跨上了車,我也進車打著了火,“一般的蟲子脫離人體就算沒立刻被弄死,也會逐漸幹癟死亡,可這隻卻又躲入了還沒腐敗的屍體裏吸收養分,它比一般的小妖已經通了些靈性。”


    “那它是從什麽地方來的?”我開著車問。


    “這就不得而知了,畢竟我不知道那位吐出蟲子的老兄生平去過什麽地方,不過曾經四大家族之一的青龍白家,在湘西靠妖蟲發家,可他們早已絕跡,也許還有後人在世,但這都已經是不得而知的事情了。”


    我聽奶奶和爺爺聊起過,和焦家葉家並稱四大家族的白家,可惜他們家不但治妖而且養妖,招數陰損,建國不久就沒落了,據傳有後人躲進了湘西的林子裏避世,殘存至今,但我覺得這就跟清朝的朱三太子傳言一樣,不大可信。


    我好奇地望向白木,他的這個姓氏是不是就和這青龍白家有些許關聯?他娘的,我又開始胡思亂想了,白展堂還姓白呢。白是個大姓,有人同姓也不足為奇。


    “那女護士身上有什麽?”十步問。


    “我隻能看出曾經被寄生過的痕跡,畢竟法醫已經檢查過,還清洗了一遍。”白木道,“但因為這蟲子不同尋常,我大致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接著說。”我道。


    “凡是低級生物,都有個共同的生存目的,就是繁殖。妖也不能免俗,這隻酒蟲在屍體裏得到養分產卵,可惜因為停屍房常年的低溫,產下的幼蟲大多被凍死。後來養分殆盡,酒蟲就逃離了屍體。我這裏有些不太友好的猜測,但我覺得八九不離十,那位慘死的守夜人大概上班前喝了些酒,身上酒精的氣息,強烈的吸引了酒蟲,畢竟和水比起來,酒精可對它們的吸引力更大。剩下的事,你們也知道了。”白木說。


    “那,那個女護士是?”我問。


    “她啊,她是內科的值班護士,在死亡前在整理藥用酒精,這就是她運氣不好了。大酒蟲產下的小蟲子們通過管道,進入醫院的各個角落,正好發現了她。不過也是萬幸,沒有更多的傷亡。”


    “隻是暫時而已。”十步補了句喪氣話。


    “沒錯,隻是暫時而已。”白木掏出了煙卷,“那隻大酒蟲死前產下了這麽多卵,一定有逃脫的,現在正在醫院裏散步,尋找下一個下手目標。”


    “所以你不得不管了?”我道。


    “沒錯,我可不能讓你們兩個小鬼頭,砸了我的招牌。”白木降下車窗,點起了煙。


    你到底多大了。當然,我隻是專心開車,把疑問埋在了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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