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霽拋下這一句,便消失在劉子恒等人眼前。


    那一夥人才反應過來秘境入口已關,飛快地跑去那入口處,卻再也沒機會進去。


    “時霽!”劉子恒一手握著劍柄,一手緊捏成拳,眼中閃過幾分怨毒,“我定要你好看!”


    -


    許幻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跟著進了秘境的,被時霽彈了個腦瓜崩後又藏在衣袖裏顛簸了一路。


    最後他終於想起自己來了,把她從衣袖裏掏了出來放在自己的肩頭。


    許幻竹陡然被掏出來,兩隻爪子隻顧著緊緊攀著他的衣服。


    站在他肩上再睜眼,眼前便見一片霧氣彌漫的森林。


    夜色四合,枯樹高木迥然聳立,陰風陣陣,吹著薄霧推遠又攏近。


    時霽和宋辰走在前頭,童錦芝和薑頌瑟縮著躲在兩人身後。


    平日裏‘老子’長,‘老子’短的楊文楠也有些犯慫,緊緊拉著翟永,一步一步走得小心謹慎。


    “範玉珍,你跟緊點。”翟永回頭拉了一把落在後麵的姑娘,範玉珍打著趔趄往前走了幾步。


    密林深不見底,好像永遠走不到盡頭。


    而這薄霧更像是生不盡似的,一片接著一片漫上來。


    “這霧氣有古怪。”時霽拿起長劍,往後遞過去,“大家凝神閉氣,跟著我走。”


    宋辰抓上時霽的劍,又掏出自己的往後遞過去,於是幾人握著劍柄,首尾相接地連在了一塊。


    這霧氣有幾分擾人心神的作用,但大概是因為許幻竹是鳥態,她覺得這東西對她影響不大。


    不過時霽個子太高,許幻竹站在他肩頭不敢往下看,更不敢隨意動彈,所以也隻能乖乖站著。


    耳邊傳來淒厲的鳥叫和嗚咽的野獸哀鳴聲,幾人緊張地加快了步子,一人貼著一人往前趕,常常壓得時霽邁不開腿。


    第13章


    林中寒風陣陣,吹在身上,有些詭異的陰森感。


    真是有點冷。


    許幻竹捋了捋羽毛,心想著這林子怎麽這麽長,走了這麽許久都走不出去。


    宋辰緊緊貼著時霽走。


    一路上踩了他約莫有百十來下,每每被踩一腳,時霽的臉色就黑一分。


    許幻竹幸災樂禍地看他一眼,眼見著四周的霧氣薄一些了,她又轉了轉鳥頭往後邊看了過去。


    隻見這幾個人畏畏縮縮地聚成一團,就像串了一串的七彩糖葫蘆,葫蘆腦袋們臉上的表情都精彩紛呈,那鼻子眉毛齊齊聚成一團,十分滑稽。


    再看首端的這個更是神色緊繃,臉色難看。


    許是當他們的老師當久了,這樣的時候,她還不自覺地聳動著鳥頭,清點人數。


    一、二、三、四、五、六……隊伍裏少了一個人。


    她記得,掛在隊尾的,似乎是範玉珍。


    範玉珍是藺陽長老的弟子,她平日裏不愛說話,獨來獨往。符術班上七個人,其餘人都兩兩成對,隻有她一個,每回上課便一個人縮在角落裏。


    起先還沒給他們上課時,藺陽長老便與她提過。


    他說範玉珍這孩子膽子小,性格怯懦,勞煩許幻竹多為關照。


    許幻竹突然有些擔心,她一個人落在後麵會不會出問題啊。


    她看了時霽一眼,他還在專心地給幾人帶路。


    而剩下的那幾人神經也頗為緊張,她不敢再發出什麽動靜驚擾他們,於是輕輕躍起,掠過眾人,獨自往後麵尋過去。


    飛出去百餘米遠的距離,她看見地上印著一連串向前的腳印。


    這一串腳印從這裏開始,分發出一串來,往邊上散去。


    大概是從這裏開始走丟的。


    沿著那一串落單的腳印,許幻竹找到一個荒草叢生的山洞口。


    她繞著洞口飛了兩圈,正猶豫要不要進去看看,突然鳥眼一亮。


    她在荒草叢裏發現了一枚簪子。


    是一支非常簡單樸素的白玉簪,範玉珍日日戴著。


    許幻竹立刻變了回來,俯身撿起簪子就往洞裏走。


    洞裏陰暗逼仄,帶著股梅雨天久久悶著的陰餿黴味兒。


    岩洞上的水滴啪嗒啪嗒地往下掉,這聲音在安靜空曠的洞內異常清晰。


    繞過曲折回繞的洞身,再往裏走,便聽見細弱的嗚咽。


    許幻竹從自己的口袋裏摸出顆夜明珠,舉在前邊。


    順著微弱的光,她瞧見岩洞邊角裏,躺倒在地上的一片鴉青色人影。


    瑟縮顫抖著,口中一時念著“不要過來”,一時念著“娘親,娘親”。


    “玉珍,醒醒。”許幻竹三兩步上前,輕輕拍著她的臉。


    範玉珍眉頭緊鎖,像是被夢魘住了一般,怎麽也叫不醒。


    許幻竹給她喂了顆清心丹,又用靈氣為她疏通了一番,她嘴裏呢喃的夢語終於停了下來。


    大概是被霧氣迷了心智,再加上心裏本就藏著什麽事,所以分外容易被影響。


    許幻竹將人背起,把夜明珠卡在範玉珍懷裏,起身沿著來路往外走。


    一路走著,擔心範玉珍再被魘住,於是嘴上也不停歇,東一句西一句沒頭沒尾地與她說著話:“玉珍,你是不是想你娘親了?”


    “你是個大姑娘了,生離死別,悲歡離合,日後少不了要經曆的。凡事看開一些,你娘親要是在天上看見你過得不開心,也會難受的。”


    “你師傅同我說你性格內向,不愛說話,托我多照顧你。我當時還想,藺陽長老那般終日醉心丹道,不問外事的人,對你這個徒弟倒是還挺上心。所以你看,還是有許多人陪在你身邊的。”


    “每個人都有過去,若是幸福的美好的,那便當做記憶珍藏。若是不幸的灰暗的,就把它忘了。人心隻一拳大,舍掉那些不好的,才有空間接納那些好的,你說是不是?”


    背上的人始終沒有回應,若不是感受到範玉珍微弱的呼吸聲,許幻竹都要以為她昏死過去了。


    許幻竹喃喃道:“唉,我忘了你還昏著。”


    許幻竹衣角微動。


    前方有風,終於走到了出口。


    “許仙長。”


    後頭傳來細弱的喊聲。


    許幻竹眼前一亮,是範玉珍將夜明珠舉了起來。


    許幻竹偏過頭來,“你醒了啊。”


    她靠著牆將人放下,“怎麽樣了?”


    “我……沒事,仙長怎麽在這裏?”


    她不習慣與人離得如此近,頗有些不自在地低著頭。


    “這個不重要,你沒事就好”,許幻竹拉過她,指著洞口往前的小路道:“你趕快沿著這路去追他們,不然一會發現你不在了,他們該著急了。”


    “對了,別跟別人說見過我。”許幻竹將入洞時撿的簪子插進範玉珍的發間,拍了拍她的肩膀叮囑道。


    頭上突然一緊,範玉珍愣愣地往上摸了摸,又被許幻竹推著出了洞。


    站在洞外,她抓了抓衣角,往前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一句話說得小心翼翼:“許仙長,謝……謝你。”


    說完,便依許幻竹所言,沿著來路一路小跑著往回走了。


    許幻竹等她走遠了,才變回翠翠的樣子,猛地振翅而起,追了上去。


    時霽領著幾人走了大半夜,一路上,時不時冒出些箭矢一般破空而來的飛葉,又或者是鋼針銅釘一般紮來的藤蔓。除了宋辰幫著他擋了幾下,其餘的人果真十分聽他的話,凝神閉氣,全然不管不顧。


    他一隻手把著劍鞘領著那幾人,另一隻手抽出劍來左右抵擋,這一路走得緩慢艱難。


    穿過一片片枯樹高林,又轉過幾條冷泉溪澗,霧氣才漸漸消散,隱約可見東方旭日漸升,四周慢慢亮起來。


    “好了。”時霽將劍鞘從宋辰手裏抽出來,錚然一聲清響,將劍插回了鞘中。


    眾人這才如夢初醒。


    楊文楠:“就這樣,這秘境也沒什麽厲害的嘛。”


    翟永看他一眼,又看了看自己被抓了一路的手臂,衣裳都快要被楊文楠抓破了。


    他十分無語地撫了撫袖子,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模樣。


    提心吊膽了一夜終於能歇下來休息一會了,那幾人臉上都是鬆了口氣的輕快模樣。


    宋辰聞揉了揉肩,相問問時霽要不要停下來歇一會,卻見他提著劍側身站在一邊,一隻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臉色不太好看的樣子。


    宋辰隻當他是累著了,便沒去打擾他,往楊文楠他們那邊走了過去。


    童錦芝和薑頌此時靠著路邊的石頭坐著休息,楊文楠還在自顧自地吹牛,他一會用腳踢了踢路邊的石塊,一會用手拽了拽一旁的樹皮,竭力表示自己好像在這秘境中十分如魚得水一般。


    翟永看楊文楠一眼,真是有些嫌棄,最後一隻手擋在眼皮上,表示沒眼看。


    宋辰看向幾人,忽地一聲大吼:“怎麽少了一個人,範玉珍呢?”


    幾人聞言紛紛轉過頭來,一陣麵麵相覷後果然發現少了一人。


    翟永這才踢了楊文楠一腳,“她方才不是跟在你後麵?你後頭人沒了你不知道啊。”


    “老子拿了刀讓她握著啊,這都能跟丟。這個範玉珍怕不是個傻的。”


    童錦芝指著楊文楠手上的匕首,滿臉震驚:“你要不要看看你拿的是什麽?”


    楊文楠手中的匕首隻有一掌長,他手掌又寬大,握著那一柄匕首後再沒有可供旁人下手的位置。


    “那現在怎麽辦?”薑頌看向時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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