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裴姑娘,我們的親事已定下有一段時日,但從前我忙著下瀘的事情,沒能好好陪你。我知道你與我其實不太相熟,正好最近一段時日我都不必再去下瀘,你可否願意同我好好培養感情?”


    再過兩個時辰,圓月節便過了。


    她馬上就要回屋了,不可能再見到其他男子。


    那麽如此說來,白月晏一定就是那個人。


    既然如此,好好與他培養感情?


    她求之不得。


    許幻竹於是三兩步又走下台階,停在他麵前,順著他的話應下,眉眼彎彎道:“好啊,未婚夫。”


    這笑容雖是頂著裴照雪的臉,但彎彎的眼角,亮晶晶的雙眼,帶著些興味的上揚的語調,仍是十足的許幻竹的影子。


    白月晏看著她,也不自覺地笑起來。


    他拉起她垂在身側的一隻手,從袖子裏拿出在百悅樓給她擦的藥水來,攤開她的手放上去,“晚上若還是難受,便自己將藥水倒出來擦在發癢的地方。”


    “好”,許幻竹接了東西,點頭道謝。


    白月晏還抓著她的手,沒有要鬆開的意思。


    此時兩人身後傳來幾陣人聲,裴家人正巧也從外邊回來。


    他們一行人中還有個陌生的男子,那人著一身青衣,個子清瘦,眉眼周正嚴朗,走路時一步一步,邁得穩健有力。


    那人走近時,視線越過白月晏,直直落到許幻竹身上,裏頭帶著幾分審視觀察。


    許幻竹與他對視一眼,忽地甩開白月晏的手,直愣愣地望著來人。


    此時隻聽見腦中忽地閃過一道冰冷的聲音:宿主,你的攻略對象已出現。完成攻略任務即可開啟離開通道。


    第48章


    裴父裴母帶著裴照煙和那個青衣男子停在兩人跟前。


    “小雪, 少君,你們回來了。”


    “我年少時在外學藝,結識了個要好的朋友, 這是我那朋友的孩子,名叫柳曄。”說完這一句, 她悄悄附在許幻竹耳邊道:“這孩子的父母在仙魔大戰中皆已身殞,我見他一人實在可憐, 便讓人將他帶了過來。往後你們可要好好與他相處。”


    許幻竹點點頭。


    她此時腦子裏全是方才那道莫名出現的奇怪聲音, 那聲音分明是在柳曄出現之後才有的。


    也就是說, 她找錯人了!


    她頗為艱難地望向眼前的人, 青衣肅立,眉目冷沉。


    一副內斂沉靜, 不苟言笑的模樣, 的確是比較符合裴照雪說的特征。


    這時候裴啟明也對著柳曄介紹起許幻竹和白月晏來。


    幾人微微頷首, 算是打過招呼。


    接著許幻竹便準備同他們幾人一起回去。


    一旁的白月晏卻始終維持著剛才被她一把甩開的姿勢, 橫在她麵前, 也不知讓一下。


    “少君?”


    許幻竹往邊側繞開, 他也跟著迎上來。


    “小雪,這幾日雲溪的花開得正好,明日我來接你一同去賞花。”


    白月晏瞧了瞧她捧在手中的花束, 一句話說得十分親昵。


    許幻竹抬頭,有些莫名。


    怎麽突然喊上小雪了?


    還是說她突然丟失了什麽關鍵記憶?


    發現自己弄錯了人後,她即刻便想拒絕,但冉清怡眉開眼笑,飛快地替她應下, “賞花好啊,這時節雲溪的花開得正好呢, 明日還要勞煩少君多看顧了。”


    白月晏這才往一邊閃開,讓出一條路來。


    他此時的眼神望向一旁還未發一言的柳曄,像是在打量,接著又緩緩道:“夫人說笑了,小雪是我的未婚妻,哪有什麽勞煩不勞煩的。”


    “那不如叫上姐姐和柳公子一起,人多也熱鬧。”


    既然冉清怡已替她應下,再推脫便說不過去了,於是許幻竹轉頭又拉上裴照煙和柳曄。


    正好趁著明日看看,眼前這個柳曄,究竟是什麽來頭。


    白月晏走後,一家人進了屋,柳曄的屋子被冉清怡安排在了西邊靠裏的一處幽靜院子,與許幻竹的住處隔了一些距離。


    進屋的這一小段路,許幻竹偷偷打量著他。


    除了一開始與她和白月晏點頭示意之外,這人便再也沒說過話。


    聯想起方才冉清怡說的,柳曄的父母都不在了,再看他如今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的表現,也算是情理之中。


    不過剛剛他看自己的那一眼,那眼神有種說不上來的詭異感。


    像是在透過她,看什麽別的人。


    到了許幻竹的寢屋前,幾人該分開走了。


    裴啟明便帶著柳曄往他的新住處去,柳曄與幾人道了別後就隨裴啟明離開了。


    “這孩子也是個命苦的”,冉清怡歎了口氣,意味深長地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希望自己將他接過到青瀘郡來的決定沒有錯,讓他多結識一些朋友,也好叫他早日走出傷痛,回歸到自己的生活裏來。


    說完,她又像是想起什麽,轉頭問起許幻竹來,“小雪,今夜少君帶你去哪裏了?”


    “去了百悅樓,聽了兩首曲子,吃了點茶。”許幻竹心不在焉的。


    冉清怡倒是很滿意,“今日在百悅樓唱曲的,應該是百靈一族的人。她們倒是不輕易開嗓,所以百悅樓的位置都得提前幾日才能訂上。少君還算是有心,怕你看宮中的歌舞煩悶,特意帶你出去。”


    說到這裏,許幻竹好似又來了點興趣,於是狀似無意道:“百悅樓的曲子的確不錯,不過今日宮中的歌舞我看著也有些趣味,倒是不覺得煩悶。”


    “這圓月節的歌舞啊,從前年起便是這幾曲,也不知換些花樣。不過前兩年圓月節時,你恰好都病了,是我和你爹還有你姐姐一起去看的,你第一次看,覺得新鮮也正常。”


    冉清怡說到這裏,許幻竹的身形微不可聞地顫了顫。


    她前兩年竟然沒去過麽?


    許幻竹抬眼看向一旁的裴照煙,裴照煙見她眼神疑惑,於是也跟著點頭,“的確是沒怎麽變過,妹妹明年再看大概就不會覺得有趣了。”


    白月晏在詐她?


    許幻竹與裴照雪相處過那麽一長段時日,深知她的脾氣性格。


    裴照雪這人,話多且密,人活潑,鬼主意也多,一整天樂嗬嗬的。


    那時候為了忽悠她,一張嘴也甜的很。


    不過淨是些鬼話。


    在這青瀘郡中,她便學著裴照雪的樣子過活。


    再加上有裴照雪留在屋子裏的諸多信息,許幻竹自認為自己隱藏得極好。


    便是連最親近的父母和姐姐都沒有發現她的異常。


    可怎麽就叫這個沒見過幾回的便宜未婚夫發現了端倪呢?


    見她神色不對,冉清怡以為她是累著了,便讓姐妹倆各自回去休息。


    許幻竹和裴照煙各自回了房。


    半倚在床榻上,手裏的梔子花被她擱在一邊,發出些惱人的香氣。


    許幻竹隻覺得現下的情況混亂得緊。


    方才白月晏說宮裏的歌舞她去年都看過時,她隻是對他點了點頭,也沒否認,也沒承認。應當不算露了馬腳。


    不過他這股蔫壞蔫壞的勁兒,怎麽和某人那麽像。


    還有這個裴照雪,腦子裏有聲怎麽也不和她說一聲,搞得她還找錯對象了。


    若早知道她要找的那人不是白月晏,她方才便不會答應與他好好相處,培養感情的提議。


    本還以為與白月晏增進感情的事情應當不太困難。


    畢竟他們本就有婚約在身,再加上今晚看白月晏的態度,也並不排斥她,這事應當是成了大半的。


    誰曾想竟是個烏龍。


    眼下這情形,莫不是要她去腳踩兩條船?


    她如何拉的下老臉,做得出這樣的事?


    許幻竹現在突然覺得帶著那幾個倒黴玩意兒在泗陽好好曆練的日子還挺美好的,或者是把她揪回青雲山繼續給他們上符術課,也不是不能接受。


    至少還有好酒喝,有好覺睡。


    況且有時霽在,根本也不勞她做什麽。


    唉,如果時霽在就好了,她突然歎了口氣。


    落入玲瓏塔的第二夜,許幻竹抱著枕頭睡不著覺,突然懷念起那個日日跟在她身後,替她妥帖收拾好一切的便宜徒弟來。


    他現在隻怕還生著她的氣吧。


    上次在陽襄村賣菜的時候沒等他自己先回去了,光這件事他就記了好久。


    這次自己悄摸著跑了,他肯定能記更久。


    他可真小氣啊。


    大概是白日裏確實累著了,這麽想著,許幻竹漸漸睡了過去。


    是夜,街燈如緞,溢彩流光。


    泗陽如意客棧的那一邊,那一行六人穿梭在熱鬧繁華的街頭。


    不止是青瀘郡,在泗陽,也是要過圓月節的。


    相傳在西南地界的邊緣,生活著白鶴一族。有一年泗陽發了洪災,風雨滂雜之際,許多百姓落入流水之中。那時,從西南向飛來許多白鶴,白鶴展開翅翼在低空穿行,救起了許多落水之人。而後又向西南飛去,消失不見。


    後來不知是誰說,白鶴族在每年年中圓月之時,會舉辦圓月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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