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修斯?”


    怎麽會是他?


    她不是讓他們去珀金的神宮中找人嗎?


    怎麽可能會遇見卡修斯?


    卡修斯和珀金關係向來水火不容,更不可能出現在對方的神宮中。


    那是妮可想都沒想過的畫麵。


    妮可半信半疑地皺起眉:“你確定?”


    “是的, 妮可大人,千真萬確。”


    跪在下方的神仆戰戰兢兢地回答。


    妮可沉著臉色:“證據呢?”


    “……他們的氣息, 在傲慢之神和暴食之神神宮之間的空地上消失,屍身就連一點血水都沒有留下。”


    這樣的手段,放眼整個魔淵和神國,都唯獨隻有掌管自然的卡修斯能夠做到。


    可他們為什麽要朝著卡修斯的神宮方向走?


    而且——卡修斯為什麽會出手?


    妮可心口湧起一種不太美妙的感覺, 仿佛有什麽篤定的事情緩緩偏離了軌道,不可挽回地脫離了掌控。


    她揉了揉眉心, 冷聲道:“真是一群蠢貨。”難不成在魔淵裏迷路了嗎?


    妮可打聽過,自從卡修斯墮落入魔淵之後, 為了緩解眾神之主神諭對他身體的影響和牽製, 他常年都需要依靠陷入沉眠來對抗那種痛苦。


    相應的, 他淡漠無波的性情也變得愈發陰晴不定,冷鬱詭譎。


    暴食之神的神宮中向來寂靜無聲,落針可聞。


    沒有人敢在他陷入沉睡時貿然打攪。


    這些她派出的殺手,恐怕是不小心走錯了地方, 笨手笨腳地擾了卡修斯清夢,才被他不悅之下出手殺死。


    “……算了。”妮可麵無表情地揮了下手。


    神仆見她臉色陰沉, 連忙如蒙大赦般退下了。


    寬闊的神宮中隻剩下一道身影。


    妮可靠在神座椅背上, 食指若有所思地輕輕點著唇角。


    直接動手殺死那個人類少女, 免不了一番掙紮追逃,動靜或許稍有些大, 才會不小心惹得卡修斯不快。


    同時也惹人生疑。


    妮可不確定卡修斯究竟是否知曉那些殺手真正的來意,而他和那名人類少女的關係究竟走到了哪一步, 是否足以支撐他維護她。


    妮可決定暫時放棄直接動手這樣簡單粗暴的方式。


    她想到什麽,冰冷的眸光緩緩淡了些,眸底浮現起些許惡意的興味。


    她需要選擇一些更加“溫柔”的手段。


    妮可不知道那個人類少女究竟使了什麽手段,才能掩藏自己人類的身份,在魔淵中混得如魚得水。


    但無論是法術還是別的任何手段,總有時間限製和失效的那一天。


    假的,永遠成不了真的。


    魔淵四位主神的愛意,隻有像她這樣強大美麗的神明才有資格擁有。


    如果她能夠限製那個人類少女的行動,禁錮她的神術,然後把一切交給時間。


    而她隻需要隻遠遠地、好整以暇地等待著那個人類少女把戲落空的那一刻。


    在她重新變回人類的時候,把她扔回到珀金身邊,讓他好好看看她虛偽麵具下真正的麵目。


    妮可眸光冷卻下來,狠狠地攥緊了神座扶手。


    說她矯揉造作?


    說她醜?


    那就珀金看一看,他一顆真心奉上的對象究竟擁有著怎樣他意想不到的真麵目。


    寂靜無聲的魔淵最西方,夜色黯淡,血月高懸,巨大恢弘的神宮安靜地佇立在墨色間。


    溫黎右手手腕被一隻手緊緊扣在掌心,空氣在身側扭曲成詭異的形狀。


    她隻感覺視野花了一下,便從光線明媚的神宮門前來到了嫉妒之神的神土。


    “漂亮姐姐——!”


    溫黎還沒反應過來,一道熟悉的橙黃色殘影便從她身邊掠過,一把撲進她懷中。


    小火團頭頂的火苗興奮地劇烈顫抖著,看起來情緒格外興奮驚喜。


    溫黎猝不及防間被它撲得一個趔趄,向後倒退了兩步。


    澤維爾伸手攬住她扶了一把,臉色有點黑地輕嘖一聲,屈指將溫黎頸窩裏來回蹭的小火團彈開。


    “喂,給我老實點。”


    小火團被毫不留情的力道彈得向後飛了很長一段距離,隨即迅速地飛回了溫黎身邊。


    按它這次礙於澤維爾的淫威不敢過分靠近,戀戀不舍地在溫黎頸側繞了兩圈,蘿莉音甜絲絲地撒著嬌:


    “漂亮姐姐,我們又見麵啦,這次你可以多陪尤伊待一段時間嗎?”


    溫黎對毛茸茸的東西向來沒什麽抵抗力,雖然眼前的“毛茸茸”其實是看上去格外滾燙灼熱的火苗。


    “這個嘛——”


    她抬起眼瞥了一眼澤維爾,意有所指地歎息一聲,“我說了可不算,得看看你的澤維爾大人怎麽想哦。”


    “澤維爾大人。”


    一團黑霧不知道從什麽地方飄了過來。


    它似乎已經在一邊等待了很久,奈何通體顏色幾乎和色調沉冷的神宮融為一體,實在沒有什麽存在感。


    “您剛才匆匆離開,就是為了將她帶回來嗎?”


    正太音公事公辦地冷冰冰道,“您不應該這樣做,她已經是赫爾墨斯公開承認的未婚妻,不應該私下出現在你的神宮裏。”


    黑蒙蒙的霧氣凝成一隻纖細的手,朝著溫黎的方向戳了戳,“如果您同意的話,她應該現在立即離開這裏。”


    然後它便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捏在掌心,“砰”地一聲爆炸。


    澤維爾修長骨感的指縫中逸出屢屢升騰的黑色霧氣。


    “麻煩死了。”他挑眉,冷笑了一聲,“需要我用行動提醒你,這裏你說了算還是我說了算嗎?”


    說完,澤維爾懶洋洋地收回手。


    稀薄的霧氣在空氣中重新匯聚,顏色漸漸變深,重新凝集成一個巴掌大的小團子。


    黑霧團子欲言又止地沉默了片刻,不說話了。


    “哎呀,尤裏,你在猶豫什麽呢?”


    小火團像是想到了什麽新點子,身體泛著明亮的色澤,迅速地飛到黑霧團子旁邊,用身體連推帶擠地將它帶到了溫黎身邊。


    “漂亮姐姐這麽溫柔美麗,你難道不想親近親近她嗎?”


    像是想要尋找一個共同作案共同受罰的戰略夥伴,它的蘿莉音聽上去急促了些,蘊著濃濃的誘惑意味。


    黑霧團子身體肉眼可見地僵硬了一下,緩慢流淌氤氳的薄霧都凝固了一瞬,看上去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一般滑稽。


    它沒有上前,卻也沒有退後,就這樣不上不下地僵在原地。


    溫柔?


    澤維爾眉梢一動,心底嗤之以鼻地笑了下。


    那是它們沒見識過她真正的樣子。


    這個膽大包天的女人可一點都不溫柔。


    回想起少女清純中帶著勾人的嫵媚眼神,澤維爾下意識撩起眼皮,朝著溫黎的方向投去一瞥。


    正巧她也正側著臉,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看。


    撞見他的眼神,溫黎輕輕眨了眨眼睛。


    澤維爾身體一僵,意識還沒有反應過來,身體便自發挪開了視線,像是惡作劇被抓包一般,臉色有些不自在的黑沉。


    他可不是有意想看她,隻不過條件反射罷了,


    但——


    澤維爾若有所思地看著半空中扭捏糾纏在一起的一紅一黑兩個團子。


    它們還在為“是否要親近漂亮姐姐”而爭執不休,絲毫沒有留意到剛才他們之間一瞬間的暗流湧動。


    而那些她不為人知的神情和動作,像是他們兩個人獨有的秘密。


    沒有任何人知曉。


    這種隱秘的念頭牽引起他身體最深處的情緒。


    那些情緒被他常年壓抑桎梏,卻無時無刻不澎湃洶湧著伺機而動。


    這一瞬間的鬆動讓它們找到破綻,一種濃烈的獨占欲和愉悅感瞬間霸占了澤維爾全部的神經,就連頭發絲都在這股來勢洶湧的情緒衝刷下陣陣發麻。


    或許也不隻有他一個人見過。


    澤維爾的神情倏地冷淡下來,黑寂狹長的眼眸流露出些許陰鬱的涼意。


    赫爾墨斯。


    他見過的關於她全部的模樣,他一定都見過。


    甚至還有那些他未曾窺探到的風景……


    憑什麽他自降世以來,就要一直生活在赫爾墨斯的陰影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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