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黎猛然間明白了什麽,倏地抬起眼。


    原來這一次,愛神打的是這個主意。


    愛神的確比起上一次貿然動手變得更聰明謹慎了不少。


    這一次,愛神應該是想等待著她掩蓋人類氣息的技能效果消失,然後將身份徹底暴露的她重新丟在魔淵自生自滅。


    看她走投無路地掙紮,又或者是被最信任、曾經對她最為寵愛的傲慢之神親手殺死。


    可這怎麽可能?


    她怎麽會讓愛神如願。


    遊戲麵板懸浮在溫黎身側,感受到她此刻雙手不便,隻需要一個眼神便可以催動傳送陣。


    溫黎瞥了一眼傳送陣圖標閃爍的熒光,卻並沒有任何動作。


    在幾名天使的角度,渾身被神術束縛得動彈不得的金發少女神情凝滯了片刻。


    然後,她就像是終於認清了現實,認命般緩緩閉上眼睛。


    金色的絲線已經蔓延至她的下頜,很快便要湮沒她的麵容。


    她的身體被金線纏繞著,瑩瑩的光輝勾勒出她曼妙的身材。


    輕微的氣流掀起她卷翹的長發,這畫麵無端顯得神聖而莊嚴,更襯得她的五官精致得令人挪不開視線。


    少女的臉上沒有什麽多餘的神情,像是神國最恢弘的神殿正中靜默悲憫的女神像。


    幾名天使臉上不約而同地顯出古怪的神情。


    她怎麽會露出這樣的神情?


    此刻的她,分明應該已經痛苦到寧願死去。


    難道她真的還有什麽更強悍的底牌沒有使用,就像是之前不知道怎樣反殺了那麽多天使一樣?


    “好了,結束這一切吧,我們已經耽誤了太多的時間。”


    一名天使稍微有點不安地挪開視線,語氣冷淡地催促道。


    “妮可大人應該等了很久了。”


    為首的天使指尖蔓延著金色的絲線,聞言他目光微凜,抬起手臂收攏五指。


    金色的絲線更加快速地蔓延,很快便將少女的下半張臉包裹在內,很快便要將她的鼻尖吞噬。


    這種力道隻會令她感受到窒息的痛苦,卻並不會令她真正窒息而亡。


    在這樣巨大的壓力之下,她很快就會昏迷過去。


    少女的睫羽輕輕顫抖了一下,像是已經失去了全部的力氣和大半意識,沒有反抗。


    然而就在這一刻,異變突生。


    黯淡的夜幕之中極速劃過一道燦金色的光線,那道光又亮又快,像是利刃一般將整片天際撕裂成兩半。


    在這一瞬間,地麵上殘存著意識的幾道身影下意識抬起頭,朝著天空中的異象看去。


    燦金色的神光將夜色點燃,刺目的光芒中,緩慢踏出一條被白色西裝褲包裹的筆直長腿。


    緊接著,是紮在褲月要中的白襯衫,襯衫邊緣勾勒出勁瘦的月要身,純白色的西裝外套向後翻飛。


    珀金狹長的眼眸微眯,一眼便看見被金線禁錮、人事不省的金發少女。


    隻一眼,他便感覺心髒仿佛被一隻看不見的手狠狠揪了一把。


    這種感覺很陌生,珀金厭惡這種讓他變得不像自己的失控感。


    他視線一點點掃過震驚地仰視著他的幾道身影。


    如果沒有這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東西,他又怎麽可能會被這種該死的感覺困擾。


    像是終於為各種縈繞在心頭壓抑的情緒找到突破口,珀金怒極反笑,


    “我可不記得什麽時候允許過你們像現在這樣直視我。”


    珀金唇角扯起冷意,一道冷淡倨傲的聲線蘊著強悍的風卷自天邊傾軋而下。


    “給我跪下。”


    鐺——


    與此同時,震耳欲聾的鍾聲從四麵八方傳來。


    裹挾著屬於魔淵四主神之一的恐怖威壓,如翻湧的巨浪一般以摧枯拉朽之勢朝著地麵俯衝而下。


    在這樣的威壓之下,幾名天使根本站立不穩。


    幾乎是瞬間,他們便不受控製地彎折身體,不自覺躬身顫抖著匍匐在地。


    轟——


    纏繞在金發少女身上的金色細線應聲斷裂,化作萬千澄瑩的金色光點,在劇烈的氣流之中被碾碎。


    她纖長的睫羽翕動了一下,似乎想睜開眼睛。


    然而她渾身的力氣都被神術掠奪一空,身體軟綿綿地朝著空地軟倒下去。


    可她的身體還沒觸到地麵,便被一條手臂穩穩地撈起來。


    珀金一隻手扶著溫黎的後腰把她按在懷裏。


    少女的身體柔軟,像是沒有骨頭一樣墜在他臂彎裏,似乎已經徹底昏厥了過去。


    珀金淡色的薄唇不自覺緊緊抿成一條平直的線。


    他眸光森冷地掃一眼身前匍匐跪拜的天使,隻是片刻,視線便不偏不倚地落在懷中的少女身上。


    她臉色慘白,額角滲出的冷汗將金色的碎發打濕,一縷一縷黏在額間,看上去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一種莫名不悅的情緒無聲地在心底滋長彌散。


    珀金不自覺皺眉,一時間甚至忘了他在整個魔淵都聲名遠揚的潔癖。


    他伸出一根冷白修長的手指,勾起少女眼前一縷礙事的濕發,屈指點了一下她的眉心。


    下一瞬,浩瀚的神力自珀金冷白的指尖湧出。


    然而像是顧忌著什麽,這道神力盡管強大卻並不洶湧,反倒像是涓涓細流一般滋潤過少女虛弱的身體。


    她恢複了一點力氣,勉強撐起眼皮睜開一條細縫。


    “是……珀金大人嗎……”


    連眼睛都沒有睜開,她就下意識開口,聲音因為不適而有些含混不清。


    可在這種很低弱的聲線映襯下,這句話反而更像是一種本能。


    珀金神情有點複雜。


    他沒有立即回應,而是定定地盯著她的眼睛。


    失去了平日裏奪目迷人的光亮,那雙鳶尾色的眼眸依舊是失焦的,顯然根本沒有認出他來。


    但即便是這樣,她還是在恢複了一點朦朧的意識時,第一時間喊出他的名字。


    說不上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珀金沉默片刻,才像是克製著什麽一般冷笑了一下。


    “如果不是呢?”


    “不,一定是您……”


    幾乎沒有什麽猶豫,少女下意識開口反駁他。


    她一直乖順地待在他懷中,此刻卻劇烈地掙紮起來。


    但她的力氣並沒有完全恢複,細弱的動作對於珀金而言無異於瘙癢。


    但他並沒有阻止她的動作,半是放任地垂眸看著她動作。


    隨即,珀金精致俊美的五官掠過一抹錯愕。


    少女的身體無力地掛在他身上,她的手臂像是藤蔓一般勾住他的脖頸,唇瓣湊到他耳邊輕輕說了一句話。


    “因為我……”


    她的聲音很淡,情緒也很淡,就像是陳述事實,但卻又似乎蘊著什麽更熱烈直白的情緒。


    “隻有您……”


    少女的吐息綿軟溫熱,拂過他頸側,像是他許久未感受到的來自人界的春風。


    沉寂已久的左胸口有什麽似乎要脫離掌控,冰封多年的心髒上束縛的枷鎖顫抖了一瞬,爬上了一條不易察覺的裂痕。


    珀金的身體瞬間僵硬起來,撐在少女月要間的手指不自覺收攏了下。


    他隱忍地閉了閉眼,終究克製住衝動,沒有將她一把甩開。


    “真是嬌弱。不過是根不入流的破繩子,竟然被碰一下就成了這副模樣。”


    與珀金充滿了嫌棄的語氣不同,他手中的動作卻幾乎稱得上柔和。


    珀金顯然從未照顧過別人,動作略有些青澀笨拙地扶著少女的肩頭,將更多神力注入她的身體。


    “休息的差不多就趕緊起來。”


    他話音剛落,少女便像是從噩夢中蘇醒般驚喘一聲,倏地用力睜開眼睛。


    “珀金大人!”


    她似乎沒有察覺到他們此刻有些過分親密的姿勢,驚魂未定一般下意識抓住了珀金的手臂。


    少女溫熱的指尖搭在手臂間,隔著薄軟的布料,一些若有似無的體溫源源不斷地傳遞過來。


    珀金手臂上的肌肉有點不自然地緊繃了一下,不動聲色地把攬在溫黎月要間的手抽回來。


    被他的神術治愈之後,少女的身體已經恢複了最健康的狀態,意識也前所未有的清明。


    也正因如此,他感受到她身體因恐懼而不能控製的顫抖。


    剛才……在他還沒有趕到她身邊的時候。


    她實際上應該很害怕吧。


    遲疑片刻,珀金輕輕拍了一下少女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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