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黎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賭一把。


    她麵無表情地將遊戲麵板重新關閉,沒有使用傳送陣。


    澤維爾,作為對這份信任的回報,你最好快點出現。


    時間縫隙中的水鏡沒有什麽規律可循,溫黎再次艱難地向前滾了一圈,狼狽地躲過一次水鏡碎片的攻擊。


    淩亂的氣流卷起她的裙擺,“撕拉”一下在上麵留下一道深刻的裂痕。


    這已經不知道是她多少次死裏逃生。


    求生欲激發了前所未有的潛能,溫黎覺得現在讓她回到現實去玩任何一種閃避遊戲的話,她一定可以直接拿到全球排行榜冠軍。


    但是饒是她已經掌握了在失重空間中靈活閃躲的技巧,可有限的體力卻無時無刻不在流逝。


    溫黎已經開始感覺到力不從心。


    在水鏡碎片攻擊的空隙,她掙紮著喘了一口氣,正要支撐著身體正麵即將到來的水鏡,便聽見係統高聲叫了一聲。


    【玩家,小心左邊!】


    與此同時,光線被剝奪,一道巨大的陰影籠罩下來。


    溫黎倏地側過臉,看見一麵小山高的水鏡自上空俯衝而下。


    它似乎沿途已經打碎了無數麵不大不小的水鏡。


    零零散散的碎片在它兩側的空氣中沉浮,碎得就像是銀塵碎屑,無處不在。


    簡直封鎖了能夠逃生的全部路線。


    避無可避。


    察覺到她即將麵臨的生死危機,遊戲麵板自動彈出來。


    傳送陣圖標自發瑩瑩散發著光輝,吸引著溫黎的注意力。


    在紛亂的水鏡碎片中,溫黎與鏡中的自己對視。


    看上去不過十三四歲的少女形容狼狽,一雙眼睛卻依舊明亮,堅定地穿透鏡麵看向她。


    溫黎大腦飛速轉動,回憶著自己先前演變的速率。


    這時候就需要感謝遊戲係統一開始設置的日常任務。


    她已經習慣於觀察生命蠟燭燃燒的距離,所以這個時候竟然十分輕鬆地推算出了流逝的時間。


    距離死神降臨的十分鍾,還剩下大約六七分鍾。


    澤維爾一定就在附近了。


    溫黎咬緊牙關。


    她已經付出了這麽大的代價,怎麽能在最後關頭灰溜溜地逃走。


    賭狗賭到最後,應有盡有。


    假裝沒有看見懸浮在眼前的遊戲麵板,溫黎深吸一口氣,轉過身用力閉上眼睛。


    來吧!


    轉身之後,狂亂的氣流掀起她及腰的長發,金色的發尾在半空中不安地亂竄。


    在璀璨的光暈和鏡麵反射下,視覺是最容易欺騙人的陷阱。


    如果澤維爾令她失望,她會在感覺到長發變短發的瞬間使用傳送陣。


    冰冷的風刃和水鏡森寒的壓迫感瞬息而至。


    溫黎閉著眼睛,克製著本能而生的恐懼,強迫自己全神貫注地專注在身後的感受上。


    人類在麵對災難時是渺小的,任她如何催眠自己,身體依舊在這樣強悍的壓力下發著顫。


    陰冷的風倏然靠近。


    溫黎抿緊了唇角,這已經是她能夠等待澤維爾的最後一秒。


    她正要點擊傳送陣圖標,就在這時,耳畔卻冷不丁傳來一陣震耳欲聾的轟響。


    轟——


    森寒的壓迫感瞬息間盡褪,幾乎綿延成一片汪洋般的鏡麵“嘩啦啦”碎裂成齏粉。


    溫黎感覺鼻尖前驟然染上溫度,雪鬆凜冽的味道鋪天蓋地地湧來。


    她被擁入一個堅硬的懷抱。


    斯芬克斯胸針抵在她前額,觸感冷硬,可這一刻卻令她感到無比安心。


    一隻手不輕不重地落在她發頂,不帶絲毫旖旎曖昧的、反倒像是惡作劇般用力揉了揉。


    “喂,死了沒?”


    直到將她本就淩亂的金發揉得一團亂,那隻作怪的手才大發慈悲地停下來。


    緊接著,溫黎聽見澤維爾的聲音帶著一如既往的囂張語調,懶洋洋地落在她發間。


    ——“我找到你了。”


    溫黎感覺肩膀被用力圈住,溫和的暖意順著落在她肩頭的掌心源源不斷地流淌過全身。


    那些被氣流劃破的隱隱作痛的傷口瞬間平複下來。


    她小幅度地睜開眼睛,看見澤維爾近在咫尺的俊美臉龐。


    “你果然來了。”溫黎徹底放下一顆心,勾起唇角笑了一下。


    她賭對了。


    澤維爾這樣勝負欲極重的性格,怎麽可能找不到她。


    可她卻忘記了此刻自己已經縮水成了十三四歲的樣子。


    少女纖瘦的臉頰變得幼態,還未完全發育的身體上裹著性感的包臀裙。


    臉上那抹看起來有點嫵媚的微笑,怎麽看怎麽怪異,甚至有點滑稽。


    澤維爾視線從溫黎身上愈合的傷口處收回來,這才好整以暇地上下打量一下她格外特別的樣子,絲毫不給麵子地放肆大笑出聲。


    他站直了身體,掌心從她頭頂上按了一下,然後平移到自己胸口的位置,肆無忌憚地調侃她。


    “你看起來有點眼熟啊,小妹妹。”


    迎著少女越發不善的視線,澤維爾悶笑一聲,吊兒郎當地抱著手臂俯身欺近道。


    “叫聲哥哥,我就帶你出去,怎麽樣?”


    “叫哥哥”或許是所有年下可攻略對象最渴望達成的願望,這種執念竟然持續到了現在。


    溫黎一時無言:“您還是直接睡著來得快一點,澤維爾大人。”


    現在顯然不是調情的好時機。


    溫黎重新轉過身看向遠方,發現身前竟然漂浮著一道薄薄的灰黑色屏障。


    黑色的烈焰稀釋展平之後,凝成了一道堅不可摧的屏障,無聲地守護著她。


    看來被亂流擊中後灰飛煙滅的危機是解除了。


    溫黎低下頭去看自己的掌心,發現她縮短的手指又勉強伸長了一點,目測應該停留在了十六七歲的高中生模樣。


    回想起剛才在身上流淌過的暖流,溫黎恍然大悟。


    原來那一道神術不僅可以治愈她的傷口,還可以讓她的身體重新長大。


    “那是我的神術,可以讓屬於你的時間倒流。”


    見她翻來覆去地擺弄著自己的手指,澤維爾站在她身後漫不經心地解釋,“和時間縫隙中這種要命的‘倒流’不一樣,是真正意義上的‘倒流’,明白嗎?”


    溫黎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時間縫隙的倒流能夠讓她的身體縮小,直到倒流至這個世界上不存在她的時間,從而將她殺死。


    而澤維爾的神術則可以回轉這片空間裏的時間。


    在幾分鍾之前,或許她的身上並沒有出現這些傷口,也還沒有縮小成十三四歲的樣子。


    溫黎沉吟間,澤維爾卻像是不滿她的沉默,長腿邁了兩步踏到她身邊來,目光放肆而不加掩飾地掃視她一遍。


    而後,他唇角緩慢地扯起一個玩世不恭的弧度:“你就不好奇,我為什麽要這麽做嗎?”


    溫黎看向他,從善如流地問:“為什麽?”


    隻把她恢複到了高中生模樣,沒有把她恢複成一開始的樣子。


    “剛才的你,看著讓我有點罪惡感。”


    澤維爾挑起眉梢,笑得十分惡劣,“現在——倒是剛剛好。”


    溫黎:“……”


    她看向澤維爾。


    那張介於少年和青年之間的臉上還帶著幾分殘存的青澀,但銳利冷戾的線條卻已經初見端倪,盡是畢露的鋒芒和棱角。


    看上去,大概就是十九歲到二十出頭左右的年紀。


    順著溫黎的視線,係統望著這張年輕張揚的俊臉,心底產生了一個難以置信的想法。


    【他其實就是想把你卡在一個勉強可以早戀,但還是要喊他一聲“哥哥”的年紀吧。】


    轟——


    隨著一道沉重的悶響,又一麵水鏡撞擊在黑焰防護屏障上,嘩啦啦地碎了一地,被猛烈的氣流瞬間卷向後方。


    這道動靜瞬間將屏障內略有些怪異的氣氛打破。


    澤維爾轉過頭盯著不遠處,像是在觀察著什麽。


    他臉上輕世肆誌的散漫神情不知不覺一掃而空,鮮少有的正色浮現在俊秀而冷峻的臉上,像是一隻蟄伏在暗處的獵豹,認真的神情看起來格外吸引人。


    聽見這道動靜,他撩起眼皮,看向黑焰被水鏡衝撞的位置,臉色稍微有點不太好看。


    作為她此刻最能夠依仗的金手指,溫黎一直在不動聲色地打量他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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