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看著您,我都會情不自禁地感慨,您簡直就是我永遠不會忘卻的初心。”


    珀金綠碧璽般的眼底微露譏諷。


    “您神宮中的光芒怎麽有資格和您相提並論呢?珀金大人,之前是我表達有誤。”


    敲擊扶手的指尖微微一頓,珀金稍有興致地斜睨過來一眼。


    “我真正想說的是,那些溫暖的光芒就像是您對我無微不至的關懷和寵愛,在感受到光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為您的胸懷和溫柔而傾倒。”


    “啪”的一聲,珀金捏緊書脊將硬皮書闔攏,忍無可忍地隨手扔到一旁的邊幾上。


    “許久沒有在這個時間點看見你,恐怕你已經不記得要做什麽了,隻會說這些無聊的話汙染我的耳朵。”


    珀金單手支著下頜,抬眼將溫黎上上下下打量一遍,辨不清意味地說,“不過沒關係,你是我最寵愛的貼身女仆。”


    “所以,我已經提前為你安排好了一些簡單的工作,供你熟悉環境。”


    溫黎知道珀金根本就沒有消氣,但這股氣和她想象中還是輕微了不知道多少倍。


    先前看見洋娃娃可憐兮兮的慘狀,她還以為珀金要出手殺了她。


    可現在看來,也不過就是些類似於“沒有得到足夠關心”的鬧脾氣而已。


    想到這裏,溫黎露出一個感動不已的表情,滿心滿眼都是珀金地用一種詩朗誦一般的浮誇語氣道:


    “是什麽工作呢,珀金大人?”


    “無論是什麽,在我心中都會充滿感激和欣喜。”


    “——畢竟,為您提供服務,是我曾經的夢想,也是此刻我渴望的榮幸。”


    珀金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的表演。


    直到溫黎飽含著感情的最後一個字落地,他才微微抬了下下頜示意她。


    “看見了?”珀金嘴角挑著一抹冷笑,嗓音淡淡,“這就是你‘渴望的榮幸’。還滿意嗎?”


    溫黎敏感地察覺到了一股危險的氣息。


    她順著珀金的視線看過去,身體不由得一僵。


    在層高將近六米的房間內,不知何時自天花板垂下一片朦朧的紗幕。


    此刻,紗幕像是被一種看不見的力量牽引著,自發在溫黎的視線之中朝著兩側徐徐拉開。


    溫黎裂開了。


    紗幕之內,是堆成山的書。


    沒錯,山。


    溫黎以前覺得“小山坡般的xx”簡直就是小學生作文裏才會用到的誇張比喻。


    但是這一刻,她突然間就覺得是自己以前孤陋寡聞。


    這豈止是“小山坡”?


    這是“山脈”!


    連綿起伏幾千裏的那種。


    少說也得有十幾萬本書才能達到這種效果吧?


    溫黎抬起頭,甚至覺得脖子仰得有點酸。


    在書本降下的陰影裏,她莫名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壓迫感。


    溫黎僵硬地轉回臉。


    她也不知道珀金究竟是從哪裏弄來這麽多書的,但她唯一清楚的一點就是,珀金一定是想折騰死她。


    “這些……是需要重新整理嗎?”


    溫黎想了想,斟酌著措辭暗示,“我先前聽說這些您的藏書都已經按照字母順序和高矮一一排列好了。”


    所以並不需要她大費周章。


    還是說為了折騰她,珀金已經重新打亂了順序?


    “我當然知道。這一點,不需要你來提醒。”


    珀金仿佛聽見了什麽有趣的事情。


    他倏地不屑冷聲哼笑出聲,“但很巧合的是,就在你享受溫暖的光芒的這些時間裏,我突然有了新的愛好。”


    “字母順序有什麽意思?書本封麵的顏色依舊是亂七八糟,看上去非常礙眼,我不喜歡。”


    看著溫黎似乎察覺到了什麽的神情,珀金眉眼間流淌著些許愉悅,繼續下達最後通牒。


    “所以,作為我的貼身女仆,這件事情可能要麻煩你來處理,替我把它們重新整理一遍。”


    他唇角掀起一抹毫無溫度的笑意,吐出兩個字,“全部。”


    這顯然是沒事找事。


    溫黎隻看一眼這幾座大山就知道,以她的體力,她絕對沒有辦法獨自完成。


    但珀金的性格她再清楚不過,她沒有什麽拒絕的權利。


    溫黎沉默片刻:“珀金大人,我可以擁有多少時間?”


    “這幾天你應該休息得很好,看你剛才說話的樣子,也算得上活力充沛。”


    珀金狹長的眼眸掃過來,“一天,應該足夠了,你覺得呢?”


    她覺得不太行。


    但溫黎顯然不會這樣把真心話說出去。


    她把珀金一個人晾在這裏將近十天,隻用漂亮的洋娃娃搪塞糊弄他,沒有被戳穿真相已經算是幸運。


    讓他出出氣又怎麽樣?


    女人嘛,大人有大量。


    她就讓一讓她獨守空閨而鬧脾氣的嬌妻(劃掉)嬌夫又怎麽了?


    溫黎沉思片刻,臉上神情不變。


    她笑意盈盈地對上他沉鬱的視線:“沒問題,珀金大人。隻要是能夠讓您開心,我做什麽都可以。”


    珀金自始至終都支著下巴打量她。


    他本以為會從她臉上看出些許埋怨怨恨的情緒,卻沒想到會聽見這樣的答複,眸底掠過一抹訝然。


    珀金知道這件事情是強人所難,他的本意也並不是真的想要她幫他收拾這些書。


    他也說不上是出於一種什麽樣的心態。


    其實這並不是第一次,她不按照規矩日日清晨到他的房間裏問安。


    第一次遇見這種事情的時候,珀金正懷疑她身份舉止怪異,也嫌她動作黏膩甩不脫,發現她沒有按時到來反而鬆了一口氣。


    可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竟然開始不習慣。


    是她親口說愛慕他,原來這就是她所謂的愛慕?


    連樣子都裝不過七天的愛慕,真是可笑。


    這種不悅絕對不是因為他把她那些惡心的話當了真。


    隻不過是……他不喜歡被戲耍哄騙。


    珀金意味不明地看著溫黎,突然從躺椅上站起身,邁開長腿走到她身前。


    他的身形清瘦但並不瘦弱,站起來之後背影遮蔽了大半光暈,攏下來的影子將溫黎從頭到腳都包裹在內。


    珀金眼眸微眯,嗓音壓下來,有點風雨欲來的危險感。


    “你確定你要做?”


    溫黎有點茫然地點頭:“是啊,珀金大人。”


    不然呢?


    她看著珀金這樣陰鬱的眼神,無端回想起她跟在他身後看到過的那些“精彩表演”。


    她可不想落得那樣的下場。


    整理整理書本也挺好的,有助於德智體美勞全麵發展。


    金絲鏡片反射著光暈,掩住眸底的情緒。


    珀金唇畔的冷笑略微收斂了幾分。


    他薄唇微抿,最後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後不屑一顧地轉身就走。


    “好,一天之內,我要看到成果。”


    說到這裏,他腳步一頓,語氣低沉地說,“否則……”


    “放心吧,珀金大人。”


    溫黎已經轉身走到了幾座書山旁邊。


    她也知道時間緊迫,需要爭分奪秒,所以已經開始彎腰將最下方零散幾本書按照顏色分類。


    “如果我沒有做到,您就懲罰我再也不能出現在您身邊。”


    這對她來說,可是最嚴苛的懲罰了。


    “再也不能出現在我身邊?”


    珀金沒什麽情緒地重複了一遍這幾個字,眼底泛起一抹冷色。


    他沒有再說什麽,狠狠一咬後槽牙,轉身就走。


    “砰”的一聲巨響,溫黎被嚇得一個激靈,抬起頭來發現珀金已經離開了房間。


    氣性真大。


    她有點好笑地看著依舊在微微震顫的門扉。


    這得是用上了多大勁?


    這扇門的質量可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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