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腦海裏什麽也沒想,唯一的念頭就是讓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閉嘴。


    她雖然沒有神術,但是背包欄裏的道具對付幾個毛都沒長齊的少年神明還是綽綽有餘,壓根沒在怕的。


    或許是溫黎這一次的反擊又直白又強烈,幾名少年神明第一反應甚至不是憤怒,而是怔然。


    今天是發生什麽怪事了,向來陰沉著一張臉沉默寡言的珀金竟然回嘴了?


    一名少年神明按捺不住內心的震驚和憤怒,率先高聲罵道:“珀金,今天你竟然跟我們頂嘴?”


    “是之前我們給你的教訓還不夠嗎?”


    “頂嘴?”


    溫黎輕飄飄地從鼻腔裏哼出一道氣聲,“你們算什麽,心血來潮否定幾句你們的蠢話也敢叫‘頂嘴’?”


    但和她強硬的語氣截然不同的是,聽見對麵的嘲笑聲,溫黎的心不自覺微微一沉。


    教訓?


    什麽教訓。


    在短暫的困惑和未知之後,是隱隱開始沸騰的慍怒。


    他們對珀金做了什麽?


    溫黎垂下眼,試圖平複自己的心情。


    就在這個時候,她聽見一道誇張的譏笑聲。


    “倒也未必是忘記了教訓,而是太痛苦,以至於被刺激得徹底瘋了吧?”


    “或者他沒說謊,是真的忘了。”另一道聲音故作溫和地接過話題,“我聽說,有些人類會忘記那些格外痛苦的、讓自己無法承受的記憶。”


    說到這裏,他忍不住嘲笑起來,刻意為之的偽善麵具也登時粉碎在了接下來的譏嘲中。


    “人類嘛,就是這麽弱小,雖然很不可思議,但或許是真的呢?”


    “……什麽嘛,原來你想說這個啊。我還以為你還沒睡醒呢,竟然幫著珀金說話。”


    這道聲音的主人就是之前被溫黎反諷“廢物”的那一個。


    他似乎被她激怒了,又像是徹底放開了,口無遮攔地大把說出惡毒的話。


    “自從那個人類女人死乞白賴地跟著回到神國,她有得到父神短暫的哪怕一秒鍾的垂憐嗎?哈哈,父神根本就不管他們母子的死活,恐怕早就把他們忘了。”


    “她壓根就認不清自己的身份,現在認不清的人又多了一個你,珀金——”


    “對於你那個蠢母親,父神隻不過是玩玩她而已啊,從來沒有承諾過給她任何名分——容忍她生下你這樣的雜種已經是仁至義盡了,神後的位置也是卑賤的人類敢妄想的?”


    “至於你,虧得我們先前還認為你稍微聰明那麽一點。”


    “聰明?”這時,另一道聲音插進來。


    “如果真的聰明,他會把我們先前的話當真嗎?”


    溫黎眉間緊鎖,看見其中一名銀色短發的少年神明看著她,嘲諷道:“之前說要認識你、了解你、把你當作最親密的兄弟——全都不過是騙你逗你的而已。”


    “就連我們都沒想到,你竟然真的相信了,而且陷得那麽深——這一點,倒是和你的母親一樣愚蠢了。但也不令人意外,不這麽蠢的話,你今天怎麽會說出這些可笑的話。”


    “跟我們做兄弟?就憑你這樣血統低賤的神……啊,不,人類,你甚至連神性都還沒有覺醒——你也配?”


    “那就再給他長點記性。之前我們還是太仁慈了——雖然他沒有覺醒神力,但是他畢竟擁有著父神一半的血統,我們不能小看他的恢複能力。”


    少年神明們語氣猖狂不加掩飾,還帶著點若有似無得逞之後的洋洋自得。


    溫黎的心一點點地沉下去。


    “你們之前做了什麽?”她語氣冷靜到冷淡地問。


    她這個問題稍微有點奇怪。


    分明是“當事人”卻詢問他們“做了什麽”。


    可“珀金”今天的反常反應實在太多,一時間,幾名銀發少年隻當她是真的瘋了,嘻嘻哈哈笑著道:“怎麽了,難道你很懷念那種感覺,還想再重溫一下嗎?”


    “你不記得了,可我們卻還記得你當時的表情。”


    “那時候,你被我們踩著胸口倒在地上,含著憤恨卻不得不仰視我們的樣子,我們到現在都感覺十分懷念十分養眼呢。”


    “但可惜,你還是不夠順從聽話。我們討厭你那些無謂的掙紮——一個沒有神術的人類和我們之間的差距無異於天塹鴻溝。”


    “所以,在發現你實在太過不聽話之後……”


    說到這裏,他們的語氣染上嗜血的癲狂。


    ——“我們一根根敲斷了你的肋骨。你的表情實在太讓我們滿意了,疼痛卻隱忍,分明恨透了我們,卻因為弱小而隻能屈服。”


    “原本還想再嚐試更多有趣的可能性的,但是時間有些來不及——看你今天的反應,或許你很期待這一次一並補上?”


    溫黎瞳孔地震。


    她感覺耳膜一陣轟鳴。


    什麽?


    她剛才所聽見的內容,根本已經不算在霸淩的範疇內。


    這簡直就是血腥的犯罪和淩.虐。


    壓根不像是他們口中所說的“不要小看他的恢複能力”。


    而是……


    ——如果珀金並非擁有著半神的血統,恐怕在這些日複一日、無力反抗的“玩笑”之中,他早就已經死去了。


    但是這一刻,溫黎甚至不知道,不能死去對於那時的珀金而言,究竟算是恩賜還是刑罰。


    溫黎的腦海中不受控製地浮現起她和珀金初遇時的畫麵。


    那時,她站在寬闊的神殿角落,遠遠地望著高高神座上那道純白色的身影。


    他穿著純白色的西裝,在盛放的玫瑰花從中抬起那雙綠碧璽般深邃的眼眸。


    隻一個側臉就驚豔得讓她舍不得挪開視線。


    簡直就像是從畫中走出來的、實現了她對於乙遊可攻略男主立繪全部幻想和期待的神明。


    而那樣一個清貴高傲的珀金,在遊戲開始之前的漫長歲月裏,竟然過的是這樣的日子。


    而這些一分分落在他和精神上的折磨,在遊戲裏不過用“背景設定”四個字寥寥帶過。


    莫名的,一種溫黎從未感受過的能量在她身體內極速聚集。


    她感覺全身都像是浸泡在柔和的溫泉水中,熱意順著血液流淌,凝聚在指尖。


    係統被她身體內的變化驚呆了:【……是神力,你覺醒了神力!】


    神力?


    溫黎垂眸凝視著自己的指尖。


    瘦長骨感的手指看上去和之前沒有什麽分別,但是她卻仿佛能夠透過這一層皮囊看見下麵湧動的危險力量。


    這就是擁有神力的感覺嗎?


    仿佛一瞬間拔高了無數倍,在高空中俯視著螻蟻般的芸芸眾生。


    生死、傷痛皆在她一念之間。


    而她現在就想給對麵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神明長一長所謂的“教訓”。


    身體裏翻湧著一種本能,她順應著那種本能抬起手。


    然而下一秒,她高舉在半空中的手腕便被人一把扣住。


    溫黎愕然回眸,看見一雙平靜的鳶尾色眼眸。


    “珀金大人,為什麽要放過他們?”


    被一步一步半拖半拽地帶回房間,溫黎眉頭緊蹙地掙了掙,頭一次在麵對珀金時抗拒地向後退了幾步。


    剛才千鈞一發之際,珀金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單手攔住她的動作。


    幾名銀發少年似乎也沒想到房間裏會突然出現一名陌生的金發“少女”,更不會想到這名金發“少女”的身手竟然如此敏捷利落。


    盡管失去了神術,但珀金依舊在三分鍾內解決了所有的麻煩。


    “沒想到你竟然有了幫手,難怪今天這麽有恃無恐。”


    “她是哪個神宮的?看穿著,應該是女仆吧?”


    “靠一個小小的女仆保護,珀金,也真是你做得出來的事情啊,真不是個男人。”


    “……”


    少年神明們邊跑邊回頭放狠話,聲音很快就在漸行漸遠的腳步聲中淡去了。


    老實說,溫黎其實也有點驚訝。


    礙於[絕對臣服]是個隻需要動動嘴皮子就可以決勝千裏之外的神術,再加上珀金整日裏穿著打扮都極其講究,金絲眼鏡盡顯斯文,看上去像是個養尊處優的貴公子。


    溫黎一直先入為主地以為珀金身手不算太好。


    事實證明她還是太單純了。


    可這不代表她認可了他的做法!


    珀金將門窗重新關好,轉過身的時候,神情褪去了一切譏誚倨傲的神色,平靜得過分。


    “現在什麽都不要做。否則,你會幹擾未來。”


    “少女”的聲音偏軟,偏偏語氣又極其理性,“——這是神國的規則所不允許的。”


    珀金淡淡抬起眼,視線在溫黎手臂外側的擦傷處微微一頓。


    “還需要我再提醒你一遍,我們要做的事情是什麽嗎?”


    溫黎神色複雜地看著他。


    珀金臉上沒有流露出絲毫憤怒屈辱的神情,看起來似乎早已對剛才那些冰山一角的欺辱習以為常。


    “珀金大人,您從來都不是個在意規則的神明,不是嗎?”


    珀金的視線依舊落在她手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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